牌坊建筑淺探

摘 要：本文從歷史源流，形制以及文化內涵等方面，對牌坊建筑這種中國特有的建筑藝術形式進行分析與探尋。

關鍵詞：牌坊；形制；文化內涵

[中圖分類號]：J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3）-13--02

提起牌坊，我們首先會想到什么？基柱和匾額構成的建筑形象，石板路盡頭的古老文物，或是貞潔烈女的故事？它是我們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存在于我們的日常生活環境中，卻很少被給予足夠的關注。牌坊，作為一種中國特有的建筑形式，有著源遠流長的歷史和豐富獨特的文化內涵。可以說，牌坊以建筑的物質形式存在著，更以符號的文化形態存在著。這兩方面共同構成其跨越空間和時間雙維度的生命力量。

一、從歷史源流說開去

都說牌坊是傳統建筑中的“小品”，它不如臺閣樓宇般引人注目，不如皇城宮殿般氣勢恢宏，更重要的是，它沒有獨立的空間區劃。而它的這一特點與其最初的功能密切相關。古代把兩根木桿間加一橫梁叫做“衡門”，這可以看做是牌坊的雛形。建筑學家劉敦楨指出，牌坊的“坊”字，與其源流發展關系最為密切，“考古代民居所聚曰里，里門曰閭，士有嘉德懿行，特旨旌表，榜于門上者，謂之‘表閭’。魏晉以降或云坊，其義實一。”曹魏早期都城鄴城可能是最早出現里坊的城市，里坊制在北魏進一步發展，而在隋唐時期最為興盛。在對里坊建制的還原中，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坊門的出現，說明它已經作為其中獨立的建筑個體存在了。

“坊門既是人們出入里坊的通道，有事公眾的視覺焦點。”[1]根據坊的大小，坊內具有的坊門數目不一，唐朝時，一個坊有2至8座坊門。每個坊門上會標記該坊的名字，如唐長安城有“永興坊”、“平康坊”、“道政坊”等。各坊中居住者的身份也各不相同，有一定的貴賤之別和行業之分，如永興坊住的是宰相魏征等人，道政坊住的是釀酒工人，平康坊居住的則多為風塵妓女。為了加強治安管理，坊門每天由專人“坊正”負責開閉，以鼓聲為準。官府或私人的文告常常張貼于坊門之上，政府旌表德懿的公告也懸于坊門，稱為“表閭”，可見其具有的多重功能。由于坊名往往直接與其中居民的身份相關，坊門又是昭示坊名，進入坊內的第一道關卡，它逐漸具有了象征意味。 “欞星門”的形制一般都采用了當時最為莊重、威嚴、氣派的烏頭門形制。[2]“烏頭門”和“欞星門”都是牌坊演化進程中的重要階段。欞星門權星門”是牌坊演變過程中的一個階段。欞星門作為牌坊的一個血緣分支，長期被作為文廟、佛寺、道觀、陵墓等莊重場所的正門而建造。

九世紀以后，城市中日益繁華的商業活動和人口的大量流動沖擊了里坊制。以至于十到十一世紀，里坊間的圍墻被徹底摧毀，坊門獨立地留存下來。坊門不再作為某個建制的一部分而是作為一個更加獨立的建筑個體而存在。由于功能的轉變，坊門間的門扉也就失去了存在的必要。“這樣，一座佇立在道路間的牌坊，只是一個短暫的停頓，而不是對空間絕對的分割，人們可以穿行其下，也可以繞行于兩側，可以仰視，也可以圍觀。”[3]明太祖時期，朝廷降旨修建牌坊以表彰狀元，由此牌坊開始由朝廷批準和修建。牌坊逐漸與帝王的恩寵相聯系，成為了至高榮耀的象征。明清時期，朝廷旌表的對象是逐漸向節烈婦女轉移的。由功能性建筑構成部分轉化為符號性社會文化標志，牌坊的發展歷史可以說經歷了由實到虛轉變歷程。

二、豐富多彩的形制

牌坊的種類是十分豐富多彩的。從建筑樣式和風格上看，可分為官式、蘇式、徽式、粵式、滇式、晉式等。大體上又可概括為南、北兩大派。南派牌坊秀麗精巧，尤其是徽式、蘇式、桂式牌樓，以高挑的檐角為特征，比較秀麗陰柔；北派牌坊則受京城皇族影響，大多為宮廷建筑，顯示出較強的等級制度和程式化類型，莊重大氣。具體而言，官式牌坊指有由皇家大木作吸收了歷代各地牌坊的特點，嚴格按照等級規制建造的牌坊。它最大的特點是每個部件都必須按照固定的尺寸制作，彩畫也一定要按照等級繪制。皇家的彩畫以云龍為特征，這是其他任何達官顯貴所不能僭越的。官式牌坊多為四柱三間，樓頂為灰瓦或琉璃瓦，柱身多為漢白玉。蘇式牌坊最大的特點是角檐上翹而夸張，吻獸造型奇特。木牌坊的石柱較木柱多，方柱又多于圓柱。蘇式斗拱更是花樣繁多。牌坊雕刻技巧高超。滇式牌坊是對西南地區牌坊的總稱。其最大特點是樓柱多有側墻。它沒有漢白玉的夾桿石，多用抱鼓石支撐樓柱。滇式牌坊的彩畫比官式的更加艷麗活潑，斗拱更為奇特，建筑融入進當地的自然人文特征。晉式牌坊則代表我國西北地區牌坊的總稱。它以樓頂碩大著稱，樓頂下部做“挑檐垂花”。由于地方牌坊不得出現彩畫，晉式牌坊的出彩之處也主要展現在木、瓦、石三雕技藝之上，整體風格古樸大方。兩廣、福建、臺灣等東南沿海地區的牌坊統稱粵式牌坊。與蘇式牌坊一樣，粵式牌坊也有翹角檐，多為兩排柱或三排柱。磚雕和彩塑精彩絕倫，脊獸造型夸張特異。由于氣候原因，也多采用石柱。處于多雨的江南地區，徽式牌坊以石坊為主。木、磚牌坊往往與門樓連為一體，被稱為：門牌樓。色彩清淡古樸，厚重之中又不失靈巧。傳統牌坊主要有以上這些形制類別。

如果按材質劃分，則有木坊、石坊、磚坊幾大類。其中木牌坊分布最廣，基本結構包括：樓柱、樓頂、大小額枋、匾額和花板、斗拱、鐵挺勾、云墩雀替、鴟吻或脊獸、夾桿柱或抱鼓石等。大多數石坊為“沖天柱式”，有一些為仿闕式。按名稱分則有功德牌坊、忠正牌坊、功名牌坊、官宦名門牌坊、孝子牌坊、貞節牌坊、仁義慈善牌坊、百歲壽慶牌坊、歷史紀念牌坊、學宮書院牌坊、文廟武廟牌坊、衙署府第牌坊、地名牌坊、會館商肆牌坊、陵墓祠廟牌坊、寺廟牌坊等等。

三、社會文化內涵

不論是作為一種劃分空間的建筑，還是作為一種社會文化符號，在牌坊漫長的發展歷史中，其所擁有的社會文化內涵始終是緊密相隨的。牌坊所承擔的社會文化功能本身就是構成其社會文化內涵的一部分，而在這些功能之后反映出的社會文化背景更為其賦予了深厚的意義與價值。

唐宋時期，“烏頭門”、“欞星門”的使用有著嚴格的等級限制。唐代《六典》中有記載：“六品以上者，仍通用烏頭大門”。而對于牌坊的建制，政府也有著嚴格的規定，如官式牌坊才能使用彩繪，民間普通牌坊是不能夠使用這些絢麗多姿的色彩和圖案的。可見，牌坊的形象特征與其所代表的地位、階層、榮耀密切相關。制作精巧、氣勢宏大的牌坊，象征著建造者的富有和權利。將旌表文告張于坊門之上的傳統很早就出現，明代以來由政府批準建造牌坊嘉獎賢人義士、功臣良將等，則使牌坊獨立出來，成為象征旌表和榮寵的文化符號。孔林的“萬古長春”坊使用六柱五間五樓，僅是一個破例，只有孔子那樣的“圣人”才能獲此殊榮。[4]

在前面的牌坊源流中已經提到，清代牌坊旌表的主要對象由科舉或仕途上有所成就者轉向貞節烈女。其背后隱含的社會原因，一方面與政府政策相關，另一方面也顯示了地方豪強實力的膨脹和急需朝廷褒獎來彰顯家族勢力的渴望。作為現代人最熟悉的牌坊類型，貞節牌坊的建立遠遠不是有貞節烈女的存在就可以修建這么簡單。它需要經過嚴格的審批制度獲得中央政府的恩準，同時必須具備最重要的條件，即這個申請修建牌坊的家族是十分富有的。在明清時期的社會條件下，一位守節女子要經歷的遠不止人生的凄苦和寂寞，她還需要生存下去的物質條件。一位寡婦對于家族來說是經濟負擔，而得以分家的寡婦往往又會成為圖利男子求婚的對象。因此，守寡是面臨內在與外在重重壓力的艱難選擇。如果一個家族擁有一位長時間守節的寡婦，不僅說明這個家族的家風嚴謹，也說明它擁有厚實家底。在將節婦事跡層層上報的過程中，免不了向各級官員打點通路的開銷，貧寒之家也是完全無法承受的。道光二十二年，安丘城東門為“貧苦節烈無力請旌者，合建一坊于節孝祠東曠”。[5]而只有財富力強的大家族，才有能力建造只屬于自己的牌坊。可見，在貞節牌坊建造的各個環節，財力及家族背景都必不可少。一座立存千秋的牌坊，與其說訴說的是貞節烈女們的傳說，不如說是彰顯著其身后的家族顯達當世、名垂千古的野心。另一方面，貞節牌坊出現的多少，也可側面反映出社會風氣和男女關系的狀況，以及政府的價值引導取向。

在牌坊作為建筑實體的存在中，也處處存在著歷史文化的印記。立柱、戧桿、夾桿、挺鉤、匾額、樓頂、花板、斗拱、彩畫，這些構成部件無一不顯示著中國傳統建筑和文化的精髓。在牌坊的繪畫雕刻圖像中，龍、鳳、獅、虎、豹、鹿、馬、鶴、龜、喜鵲、春燕、鯉魚、牡丹、荷花、水仙、芙蓉、梅花、蘭花、竹子、松樹等等被民間奉為祥瑞吉泰的動植物及這些祥瑞吉泰物組合雕刻而成的一幅幅圖案，玉帝、八仙、馬祖、壽星、山神等民間神佛形象，一方面體現著中華傳統民俗，另一方面也表達了中國人對于仕途、家庭、前程、信仰的重視傳統和良好心愿。

經歷了千年的傳承與發展，牌坊建筑作為中國文化中一個獨特的文化符號，仍舊有著鮮活的生命力，它身世高貴卻存于民間，當過往的榮耀與繁華都被歷史淘盡，它愈加以親和的姿態安靜默立，見證不息的人流、變換的四季和步履匆匆的歲月。

注釋：

[1]鄭巖、汪悅進，《庵上坊》，三聯書店，2008，第49頁.

[2]金其楨，《論牌坊的源流及社會功能》，中華文化論壇，2003年第1期.

[3]鄭巖、汪悅進，《庵上坊》，三聯書店，2008，第54頁.

[4]金其楨，《論牌坊的源流及社會功能》，中華文化論壇，2003年第1期.

[5]鄭巖、汪悅進，《庵上坊》，三聯書店，2008，第60頁.

參考文獻：

[1]鄭巖、汪悅進，《庵上坊》，三聯書店，2008.

[2]韓昌凱，《中華牌樓》，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8.

[3]金其楨，《論牌坊的源流及社會功能》，中華文化論壇，2003年第1期.

[4]喬云飛、羅微，《牌坊建筑文化初探》，四川文物，2003年第3期.

[5]羅鋒，《文化 建筑 傳播——傳播文化學視野中的徽州牌坊》，安徽大學學報，2006年第2期.

[6]羅鋒、楊新敏，《徽州牌坊興盛的根源及其文化傳播意義》，安慶師范學院學報，2003年第6期.

[7]王曉崇，《徽州貞節牌坊與節烈女性》，社會科學評論，2007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