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課堂我做主（連載）

十五、我給老師挑毛病

“你說為什么每個星期都要有作文課？”公蘇魯用鞋尖踢南初西的鞋幫。

“不要踢我！”

南初西把頭悶到桌子底下看鞋子有沒有被踢出問題來。

她的新皮鞋頭一天穿，玫瑰紅的顏色，圓頭，坡跟，是很時尚的學生鞋。

不過她的眼睛離皮鞋不夠近，所以沒看出鞋子有什么毛病，于是她把皮鞋脫下來，拎起來放到課桌上研究，同時咕噥道：“要是皮鞋被你踢壞了，你就得賠。”

“要不要用放大鏡？”公蘇魯很想笑。

“算你運氣好。”南初西沒從皮鞋上找出什么毛病，瞪一眼公蘇魯，把鞋放下去，把腳塞進去。

“你這么寶貝你的鞋子，就不該把它穿在腳上。”公蘇魯說。

南初西問：“不穿腳上穿哪兒？”

“掛在胸前。”

“去！”南初西受不了。

“說真的，怎么每個星期都要寫作文？上個星期寫作文的頭疼勁兒還沒過呢，今天又得寫了。”公蘇魯皺著眉頭抱怨，“誰定的課表呀？”

“你就那么害怕寫作文？”南初西托著下巴。

“不僅是害怕，而且是恐懼。”公蘇魯翹翹嘴巴。

南初西說：“那你還老是惹哭陳強，害自己老被你媽罰寫作文。”

“不是我要惹他哭，他太嬌嫩了。”

公蘇魯說完就笑，覺得自己把“嬌嫩”這個詞用在陳強身上很滑稽。

這時候上課音樂響了，戴老師高跟鞋的“噠噠”聲清脆悅耳。

“今天的作文課，我們換個方式，不寫，只說。”戴老師笑容可掬地說。

“那就是口頭作文嘍？”公蘇魯幾乎要蹦起來。他最擅長說話，最不擅長寫作文。

“但不是隨心所欲地說，而是圍繞主題有條理地說。”戴老師說，“要說得清楚明白，表達自己的獨到見解。”

“說什么呢？”徐清華問。

同學們都把背挺直了，等戴老師公布題目。

戴老師伸出食指的指肚推推眼鏡架中間的小橋，轉身在黑板上寫道：

我給老師挑毛病

“媽呀！”

“我的天！”

“噢耶——”

同學們表現得十分驚訝，頓時議論紛紛，蚊子聲不斷。

“給老師挑毛病，新鮮！”陳強自言自語。

“這口頭作文一點都不難，老師的毛病多著呢！”徐清華對盛小林說。

“老師怎么會有毛病？有毛病怎么會是老師？”盛小林抓抓頭發。

戴老師示意大家安靜，說：“我給你們幾分鐘時間思考，然后大家在小組里按次序交流，最后我請同學上臺交流。”

公蘇魯、南初西和陳強是一個學習小組的。

“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公蘇魯腦子忽然變得復雜。

“什么圈套？”南初西和陳強覺得莫名其妙。

公蘇魯朝南初西努嘴巴：“要是別人挑你毛病，你高興嗎？”

“我傻呀，才不高興呢！”南初西不假思索地回答。

“要是別人挑你毛病，你高興嗎？”公蘇魯拍拍陳強的課桌，“說實話。”

陳強想了想說：“怎么說呢？當然……不會太高興，但是也……”

“行了行了，你們都不喜歡被別人挑毛病，戴老師當然也不會喜歡。”公蘇魯壓低嗓門，“所以，這很有可能是一個圈套。”

“有道理。”南初西分析道，“要是我們給戴老師挑出一大籮筐的毛病，她心里一定會對我們有意見，到時候我們就慘了哦。”

“戴老師其實是想看看我們班誰對她最有意見，誰又最喜歡她。所以，我們千萬不能中她的計。”公蘇魯說。

南初西犯難了：“可如果我們不給戴老師挑出點毛病來，口頭作文就完不成了。”

“是啊是啊，”陳強搓搓手，“真是被她將了一軍。”

“沒事，這篇口頭作文，我知道該怎么做。”公蘇魯得意地說，“我是誰呀？我是公蘇魯，什么都難不倒我！”

別的小組交流得差不多了，他們小組還沒切入正題。

戴老師拍拍手，說：“剛剛同學們交流得很認真，下面，請自告奮勇上來給大家做這篇口頭作文吧。”

好像沒人舉手嘛。

很明顯，大家心有顧慮，怕給戴老師挑了毛病她會不高興。

“摸不清狀況，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曹北大小聲告誡自己——他也不敢輕易挑老師的毛病。

可是，徐清華的手卻伸得筆直。

戴老師把她請上臺。

同學們屏住呼吸。公蘇魯拋給徐清華一個臟兮兮的大拇指。

徐清華笑吟吟地說：“要說給老師挑毛病，我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金無足赤，人無完人，老師雖然是老師，也是有毛病的。就拿數學老師辛老師來說吧，他的毛病是任課老師里頭最多的，比如表情太嚴肅，說話沒感情，走路太僵硬，等等。毛病多不說，他還特別容易發病，天天發，課課發。我最不喜歡的就是他說話沒感情。其實，盡管是數學老師，也是需要有感情地說話的。每一個數字，每一個文字，都是有感情的，得帶著感情去說，才會給人舒服的感覺。比如朗讀一個加法，就應該這么念——1+1=2，這樣多好。”

大家注意到，徐清華朗讀這個加法的時候，是那么聲情并茂，仿佛不是在念加法，而是在朗誦一段經典臺詞。

有同學忍不住發笑。

“她很聰明，當著戴老師的面，不給戴老師挑毛病，背地里挑辛老師的毛病。”公蘇魯輕聲說。

“辛老師知道了會不喜歡他的。”南初西小聲說。

“下邊不要說話，不要打斷我。”徐清華說，“我的口頭作文還沒完。接著說啊——辛老師不但朗讀數字和文字的時候沒感情，對我們說話也沒有感情。上次我數學小測試全對，連思考題都做出來了，他說了一句表揚我的話，但我聽著一點兒都不高興，因為他說那句話的時候沒有用贊美的語氣。所以，我希望辛老師能改一改這些毛病。那樣的話，我們會更喜歡他。”

徐清華滔滔不絕地說著，大家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辛老師外表確實嚴肅了點，但他內心是溫和的，也特別有耐心。

“徐清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戴老師點評，“她的這篇口頭作文思路清晰、語言流暢，不錯。辛老師是個男老師，男老師往往把對你們的關愛都放在心里，請你們相信，他很喜歡你們，也很努力地在幫助你們進步。我會把徐清華的想法婉轉地告訴辛老師的。謝謝徐清華。”

徐清華開心地下去。

“接下來，誰上臺交流？”戴老師環視教室。

只有一兩只手舉起來。

“哦，我有獎品給發言的同學。”戴老師從講臺抽屜里找出一把貼紙，在手上揚了揚，說，“徐清華，請你上來取獎品。”

徐清華蹦蹦跳跳上去，挑了一張大大的卡通貼紙。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舉手的同學多起來。

公蘇魯居然也把手舉起來了。

偏偏戴老師請他發言。

這家伙眼睛盯著花花綠綠的貼紙跑上去，張嘴就說：“其實我不是看到有獎品才舉手發言的，我不是那種愛貪小便宜的人。”

“呵呵……”同學們哄笑。

誰不知道他愛貪小便宜呀！

“剛剛女學習委員徐清華給辛老師挑了毛病，那我就給戴老師挑挑毛病吧。”公蘇魯假裝一本正經，“戴老師的毛病太多啦，可以說渾身是毛病，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啊？”同學們嚇呆了。

戴老師尷尬地笑。

“他怎么可以對戴老師惡語相向？戴老師是最好的老師呀！”南初西為戴老師抱不平。

曹北大卻悄悄給公蘇魯打了個勝利的手勢。

“公蘇魯瘋了。”盛小林咕嚕。

“噓——聽他說。”徐清華說。

公蘇魯接著說：“我們戴老師的第一個毛病是，把自己當太平洋上的警察，管得太寬了！我們的語文她要管，數學和英語她也管，有時還和Miss房一起輔導后進生；我們的學習她管，吃飯和大小便她也管，哪個上廁所忘了帶紙，她都親自去送；我們在學校她管，我們回家了她還打電話噓寒問暖。戴老師的第二個毛病是，笑得太多，所以眼角爬滿了皺紋。她上課笑，下課也笑；對我們笑，對任何人都笑；高興時笑，難過時也笑。好像她從來就沒有不開心和生氣的時候。無論受到什么委屈，她都一笑了之，只把歡樂和信心帶給我們……”

嘩啦啦，掌聲自發地響起來，久久不息。

戴老師的眼眶潮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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