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爾多斯市東勝區一個老年活動中心。我在這里除了看到在另外類似場所老人們開心、隨意的各種娛樂活動外,引起我特別關注的是一位老人手中的拐杖。那拐杖的手把處鑲嵌著一盞燈,老人按著開關撲閃撲閃地讓我看著投射在他腳下的一片扇形光環:“出門走在路上,天黑,或者需要求助別人,這燈就亮了。”手杖上的燈,一粒光明的種子,呼喚的是溫暖,收獲的是安寧。溫暖,誰不向往。安寧,誰不珍惜!老人枯瘦顫抖的手里攥的似乎是一段歲月,幸福的晚年音符唱響在他走過的路上。
在鄂爾多斯東勝逗留的幾天里,這盞拐杖上的燈總是多情萬種地閃耀在我眼前。這個遙遠的邊域當然不只為老人點亮了一盞照明燈,還有許多燈。這里的燈拒絕浮華和煩躁,拒絕所有華而不實的流水賬。在內地一些地方本該可以堅持的事情已經閑置,可在這個小城卻是燈火輝煌。她既堅守國人葆有的不變的本色,又畫龍點睛地弘揚著新鮮內容。燈,我當然僅僅從燈說起,卻又不只是燈。
“300米見綠,500米見園。”在鄂爾多斯機場接我們的司機小盛,一見面就用這句話來介紹他城市的環境,聽得出滿是興奮的自豪感。隨后,我又多次聽到鄂爾多斯人說這句話。驗證他們的介紹是在我們之后幾天的興致濃濃游覽市容中。所謂見綠,指的綠地。見園,指的街心公園。一個城市能在數百米地段上呈現如此的良辰美景,帶給人們的愜意該是何等知足!東勝寬寬、筆直的街路像鄂爾多斯草原一樣舒展,敞亮。路兩旁綠茸茸的地毯是一片接一片的草坪,齊刷刷的翠叢是常青樹挽起臂膀筑起的綠墻。偶有參天白楊像衛士一樣撐在其間。街心公園隨處可見,園內總有水池噴濺著亮亮的水花。十月的陽光毫不吝嗇自己的光源均勻地給花草樹木反射著溫柔的光波。猛一抬頭我看到一大片葵花收起了寬大葉子裸露的籽盤整齊而完美。初來乍到鄂爾多斯的我,被這豐富多彩的街景,一下子縮短了遙遠的距離。我要借用一個形容詞:這個邊城是一位熱戀中的美人,她學著美容師的樣子,用大塊大塊的色彩,組合自己的市容。這時我忽然想到了燈,老人拐杖上的那盞燈跳到了我眼前。我推想,燈影中的鄂爾多斯街景會是什么樣別致的情景呢?
入夜,我獨自漫步東勝街頭,輕松享受一份北國邊城的夜景。綴滿繁星的夜空很低,許多星星仿佛就坐在我肩頭,伸手可觸摸。半輪月牙像磨亮的鋤頭似睡非睡地掛在一棵楊樹的臂彎里。路上行駛的汽車開始陸續亮起了車燈,流星一般有次序地緩緩移動。突地,好像有誰按了一下開關,遍地的路燈一下子全亮了。整個城市爆開了千千萬萬、萬萬千千的燈花。天上星,地上燈,連在了一起,星海,燈海,競相閃爍,輝煌了天上人間。街路亮了,草坪亮了,樹叢亮了,廣場亮了,趕夜路的行人也亮了……惟嵌著無數星星的夜空這時暗了下來。白天我看到的那一片沉沉低墜著頭顱的向日葵,仍保持著不變的姿勢靜靜地站立著。鄂爾多斯的燈,夜景,使這座海拔千米之上的城市變得神秘,可親,充滿著無限的可能和無限的美。就在這當兒,路旁一棟樓房的窗口傳來一陣歌聲,不,好像是朗讀。窗玻璃上恍著一男一女兩人影。我聽不清他們說些什么,就問陪同我們的同志,她告訴我:“那女孩在說,玫瑰不是玫瑰,是我的衣裳。”噢,我知道了,掉進愛河里的一對戀人!
鄂爾多斯的燈,總是用深情無言的燈焰,讓黑夜閃亮,給白晝添彩。你跟著燈光走,跟著燈光下的行人朝前走去,前面會是一個清醒的世界。這是鄂托克西街與天驕北路交叉路口,正是早晨各路人們上班的高峰期間,次序井然,眉目清秀的行人和車輛都自覺地聽從最權威的指揮者——紅綠燈。此刻,東西綠燈,南北紅燈。路口在發芽——我真的有這種發芽的感覺。人流車潮在路口發芽似的膨脹,全都向斑馬線逼近,逼近。交警手中的指揮棒給匆匆趕路的行人,給掛著奶瓶、菜籃或公文包的自行車,給一分鐘前還加速行駛的小轎車,給并行著互相攙扶著的輪椅……在紅綠燈變換中,各路行人、車輛交替凍結或融化。看似混亂卻沒有亂,仿佛堵塞卻沒有堵。總有人止步,也總有人邁步。這兒是一座平面立交橋,車行車道,人走人道。互相謙讓,又互相依賴。這就是生活,生活就該如此。波浪中有節奏,忙碌中守規矩。
我連著三個早晨在幾個路口觀察。當然也有個別人闖紅燈,不過交警馬上會用指揮棒劃起孤線讓其回頭,悔過。那微笑著閃爍溫柔光波的綠燈,和旭日般艷麗帶幾分威嚴的紅燈,控制著路口沖突的力量,給繁忙的城市帶來平安、和諧。也許你不知道前方還會發生什么事情,但那是太陽升起的地方,信仰不會貶值。
在鄂爾多斯的幾天里,我總覺得離太陽很近,離生活在那里的人很親。離開鄂爾多斯前,東勝區街頭的一幅宣傳畫留住了我的腳步,讓我沉思許久。畫面上兩個孩童仰望著一位過路人,畫的題目:《兒童不知春,問尋何故緣》。詩畫配,詩:
春來野草芳,春葉掛春楊。
春楊寫春意,春問有文章;
中國春常在,緣有共產黨。
我長久佇立畫前,盯著最后三個字思考:共產黨。她是一盞燈,一盞永遠不老的燈!因為她是太陽和光明的搖籃。一個真正的中國人,總是愿意把臉頰乃至整個胸脯緊緊地貼近這盞讓世人傾愛的、可以紅遍天際的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