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進步時代改革，做對了什么？

1900年的美國，經濟發展水平已經接近日不落帝國“英國”，并且有別于后者大量依賴殖民地資源的發展模式，美國本土的金融、工業各行業發育發展更趨齊備。在當時的美國，涌現出紐約等一批人口過百萬的大城市，文化藝術和媒體行業也呈現出繁榮的狀態。盡管如此，那樣一個美國，還是讓當時的美國人感到憂心忡忡。

在經濟上，工業各領域的密集程度造就了多個壟斷巨頭，產業巨頭的力量還滲透到華爾街，對這個國家的金融乃至政治發揮著重大影響，借助內幕交易等非法勾當不斷侵蝕股民財富和信心；產業界通行著不擇手段聚斂財富的行為，產品質量危機特別是食品質量問題嚴重損害著美國消費者的利益乃至生命安全，各式丑聞不斷曝出。對此，美國聯邦和地方各級政府表現出的是反應遲緩，缺乏介入監管的權限和主動性，許多政客和官員甚至主動與金融投機客、無良商人勾結在一起。

在社會上，經濟危機、金融欺詐引發的公司破產和股民巨虧，讓相當多數量的平民陷入失業加投資虧損的窘迫狀態，勞資矛盾激化；此外，19世紀中葉以來幾十年大規模的城市化及移民融入，也帶來了多方面的城市社會問題。

在政治上，美國政府、國會都暴露出突出的腐敗和無能。可以說，美國開國之初確定的舊型民主政治框架、公共行政體系，已經開始無力應對治理環境，更不要說應對19世紀、20世紀之交時期的國際競爭。

鍍金時代突出地表現著美國歷史進程中的問題，但在隨后的二十年間，美國卻迎來了這個國家開國以來至今最為激越的改革潮流，大刀闊斧地從體制上革除了上述的諸多問題，進入了所謂的“進步主義時期”（進步時代）。令人贊嘆的是，進步時代的美國政府一方面積極推進反壟斷，嚴厲打擊金融欺詐和金融壟斷，拆除金融-實業產業界的多個托拉斯，建立并強化了食品監管、環境監管等多方面的監管體系，開始致力于保障勞工福利；另一方面并未因政府權力的擴張，而讓原先已經顯得頗為嚴重的政府腐敗問題進一步蔓延，相反通過制度化的反腐敗建設，剝離政商的直接經濟聯系，推行公共預算等內容的深層次改革，啟動文官制度改革，加大對官員腐敗行為的懲處。

可以說，通過前一方面的改革，避免了美國經濟發展為寡頭壟斷的畸形結構，保留了創業創新空間，確保這個國家可以長期保持經濟快速發展的勢頭，發展成果的分配關系體現了起碼的公平，避免了社會動蕩乃至革命；而后一方面的積極作為，則實現了把權力關進籠子里、把公共財政曬在陽光下的初衷，一改美國政治腐敗的國際形象，建設了一個相對高效和清廉的政府體系。

美國鍍金時代表現出的亂象叢生，以及進步時代的改革，對今天的中國有著特別重要的現實意義。近年來，已有許多學者從借鑒美國鍍金時代和進步時代的經驗教訓入手，觀察思考對轉型中的中國的有益建議。中國社科院著名國際問題專家張國慶最近也出版了分析作品《進步時代》。《進步時代》一書分別討論了美國進步時代改革的反腐敗、反壟斷、食品安全監管、環保監管和歷史文化保護、海軍建設、政府介入勞資關系調節等社會事務等六大方面的具體問題，對鍍金時代造成的每一類問題的表象給予了分析，再側重講述各方面啟動改革的動力來源、改革過程，最后歸納成效及經驗啟示。在全書的最后一章，作者還對進步時代改革對美國崛起起到的歷史性作用進行了深刻闡釋。

張國慶所著的《進步時代》這本書，全篇圍繞為中國崛起、中國夢的實現提供參照，挖掘梳理了美國進步時代改革的經驗。在書中第一章，他總結了美國鍍金時代腐敗高發的幾項關鍵原因，包括考慮親疏多過考量德行的用人腐敗、政商經濟聯系過密、官員權力過大，特別是一支筆審批權力沒有制約導致的審批尋租腐敗、腐敗文化的形成腐蝕了整個行政機關、城市化進程為官商勾結創造了巨大空間，等等；對應的反腐敗經驗則被梳理為：領導者要有反腐決心、財政要在陽光下曝曬、通過制度建設要稀釋審批權、借助文官制度改革建立起新的政治文化、加大反腐懲戒。張國慶也特別強調了媒體監督對于反腐敗的支撐作用。實際上，書中所介紹的西奧多·羅斯福堅定推進反腐敗、反壟斷案例，最重要的經驗就是這位美國總統善于借助媒體宣傳、政務公開的力量來實現改革目標，并以此來抵御華爾街、壟斷巨頭、官僚集團的反撲。

書中第三章、第四章分別對美國進步時代建立健全食品安全監管、環保監管和歷史文化保護體系作了詳細介紹。在這些方面，加強立法、提高政府監管成效的基礎上，增大違法違規者的失信代價和推進監管理念的公眾宣傳，都顯得不可或缺。而在書的第六章，張國慶還聯系到當下中國改革轉型的形勢特點，強調政府在清明政治、高效治理前提下把握媒體話語權的重要性。

美國進步時代改革，夯實了美國崛起、美國人實現美國夢的物質基礎和價值觀基礎，使得美國在世界硬實力和軟實力兩個領域的競賽中都能長時間保持領先。閱讀《進步時代》這本書，對于今天中國正在啟動并不斷深化的政治、經濟、社會等多方面改革具有現實意義，也發出某種重要信號：改革向上的動力就在于我們每一個公民，任何時候都不能放棄改革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