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不同民族,不同地區因其特有的歷時背景、文化風俗,影視作品也體現出獨特的民族情感和文化特點。韓國,深受儒家文化影響已有千年之久,他們的電影往往能體現出厚重的民族文化特色和深刻的人性思考。文章以韓國著名導演許秦豪的電影為例,對其影視作品的主題、情節、聲音,畫面所體現出的傳統文化和美學進行分析。看看他是如何運用自己特有的風格將本民族的文化特色展現出來的。
關鍵詞:東方意蘊;傳統文化;儒家文化;韓國電影
中圖分類號:J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8122(2013)12-0081-02
20世紀90年代后期,韓國電影開始在世界電影舞臺上崛起。歷經十余年的蓬勃發展,一方面成功擊退了好萊塢電影在國內的主導地位,為本土電影的生存發展爭取到難得的機會;另一方面創造并發揚了具有本國民族特色和文化傳統的電影風格,贏得世界各國廣泛的關注和認可。越來越多的電影人才隨著韓國電影的崛起迅速涌現出來,許秦豪便是其中一位。他的作品都是對生命和情感歷經積累沉淀后產生的,是能夠發人深思,引起廣泛共鳴的不可多得的佳作。在他的作品中往往能看到對本國傳統文化的發揚。能做到這一點,在商業氣氛愈加濃厚的電影界,是非常難能可貴的。美國著名劇作家羅伯特·麥基曾說過,在藝術和受大眾歡迎之間并無必然的矛盾,在藝術和藝術電影之間也并無必然的聯系[1]。由此可見,許秦豪不僅實現了個人的藝術追求,也得到了大眾的歡迎,并在這兩者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
一、敘事風格
1.主題——蕓蕓眾生的愛恨離別。電影史上許多膾炙人口的愛情故事總是力圖展示愛情的某種超越性,通過書寫愛情神話來證明愛情的偉大。如《泰坦尼克號》對等級秩序的超越,《人鬼情未了》對生死的超越,《羅密歐與朱麗葉》對家族仇怨的超越[2]。這些作品都體現了愛情面對困難,哪怕是死亡時所散發出的強大的力量。
許秦豪的《八月照相館》講述了身患絕癥的攝影師在生命行將結束的日子里邂逅可愛的交通局女孩的故事;《幸福》講述了兩個身患重癥的人相愛的故事;《外出》中的男女主人公因愛人的背叛而相識并產生感情,卻在最后不得不承擔起對家庭的責任而分道揚鑣。從這些簡單的故事中,體現出了愛情和生命珍貴美好的一面,卻沒有刻意展現愛情的某種超越性,反而表現出愛情在面對困境和死亡時的無奈。許秦豪的愛情電影突破了傳統愛情影片既定的模式,更真實更理性地體現出了愛情與生命的常態。始終著眼于普通人的生活狀態也是許秦豪電影主題的一個特點,這十分符合東方民族更注重現實世界中世俗關懷的秉性。《八月照相館》講述的是攝影師與交通局記錄員的故事;《春逝》講的是錄音師與電臺主播的故事;《外出》講述的是舞臺燈光師與家庭主婦的故事……他們因家庭的和睦而幸福,也因生活的瑣事而爭吵;因愛情的降臨而喜悅,也因愛人的背叛而痛苦;因生命的逝去而恐懼,也因苦難的來臨而堅強。在許秦豪的電影中,時刻體現出一種現實主義的人文關懷,講述普通人群的生命與愛情是許秦豪愛情電影永恒的主題。
2.情節——唯美含蓄的詩意表達。韓國電影往往回避尖銳的戲劇沖突,注重挖掘和呈現生活本身的豐富性和復雜性,既著力在人物外在美上下工夫,又不遺余力地展現人物美好的精神世界。許秦豪的影片繼承了韓國電影的這一特點:他樂于以細膩的情感表達方式,追求的是真實,簡單的故事情節。一切就像對日常生活的還原,靜靜地流淌出東方美學的獨特神韻,把影視作品中經常探討的愛情、死亡等話題演繹得凄美、透徹。《八月照相館》中,鄭元和德琳的愛情發展過程里沒有山盟海誓,沒有熱情相擁,甚而連一次勇敢的表白都未曾有過,但甜蜜的愛意在兩個人日常交往的細節中慢慢展現出來。整個影片以一種有節制的方式來傳達平靜生活中最細膩的情感,以高度寫實的方式,把愛情的甜蜜和無奈,生活的美好和殘酷傳達出來。
美國導演魯本·馬摩里安說:“一個藝術家的風格,實際上就是他對世界、對人生的觀點,他是如何看待世界、看待人生的,他是如何理解世界、理解人生的。[3]”融入死亡卻又淡化死亡,對于死亡這樣殘酷主題詩意般的表達是許秦豪的特點。影片《八月照相館》中,當鄭元騎著摩托車搖頭晃腦的穿梭在大街小巷時;當他在醫院走道做鬼臉嚇唬對面的孩子時;當他在照相館熱情地接待形形色色的顧客時,誰會想到他是一個身患重病將不久于人世的人呢?影片最后,鄭元坐在相機前,隨著自拍功能的啟動,“咔嚓”一聲,熟悉的笑容定格成為鄭元的遺像。導演沒有用生離死別的場面來表現鄭元的離去,就像中國繪畫中的“留白”一樣,把領悟和感受的空間留給觀眾。許秦豪摒棄了人們面對死亡的痛苦和恐懼,巧妙的通過一個鏡頭,一個具有象征性的符合將殘酷的死亡詩意般的表現出來。這種淡化死亡的處理方式,看似輕描淡寫,實則給人強烈的心靈震撼,具有濃烈的東方特色。
二、聲畫語言
1.畫面——東方美學的真實再現。“文貴含蓄”是東方藝術中的傳統觀點。老莊思想對這一審美傳統的形成有重要的啟迪作用。老子的“大音希聲”和莊子的“至樂無樂”,都很自然地引伸出了“無言之美”的審美理論[4]。這一系列美學傳統在東方電影中也有所體現。許秦豪不是一個熱衷電影技巧和特技特效的導演。在他的電影中,我們看到的是大量平穩、靜觀的鏡頭,但在那些簡單的鏡頭下卻往往能夠營造出唯美的意境。場景選擇上,許秦豪十分注重與自然的親近,他通過這些場景的構建,體現一種返璞歸真的美好。《春逝》中,尚優和恩素的愛情產生于美麗的大自然中;《幸福》中,導演將城市和自然兩個場景進行了對比:與城市相關的鏡頭中充斥著炫麗的色彩、耀眼的光效、凌亂的構圖、晃動的鏡頭,畫面中的人往往處于一種極度浮躁,迷失的狀態;反觀自然界的鏡頭,淡雅的色彩,柔和的光效,簡單的構圖,平穩的鏡頭,生活在自然界中的人也體現出一份樂觀、超脫的人生態度。在許秦豪的電影中,這樣的鏡頭已經不單單是對情感的疊加,講述故事的手段。他的鏡頭已經和影片的主題思想高度的融合為一體,往往一個鏡頭就能體現出世間百態,人情冷暖。在那些安穩平靜的鏡頭構造了和諧的視覺效果,影片始終沉浸在一片溫柔的情緒之中。
長鏡頭的大量運用對許秦豪影片風格的形成起了很大的作用,在電影批評家巴贊看來,電影要做到從多義的現實事物中,讓觀眾“悟出”其“確切含義”的話,只有不被剪斷的景深鏡頭,才能給觀眾這一權利[5]。《八月照相館》運用了大量的長鏡頭體現人物的情感流露。影片高潮部分,鄭元坐在咖啡館里最后一次凝望德琳,他將手貼在窗玻璃上,深情撫摸著映在玻璃上德琳的輪廓。長久以來積蓄的愛瞬間爆發,但鄭元也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目送遠去的德琳,不敢有任何的表達。平靜的鏡頭下,鄭元隱忍的情感慢慢散發出來,冷靜的背后卻是洶涌的情感。《春逝》的結尾處,在一片櫻花的大景深鏡頭前,尚優和恩素友好握手,以證明彼此感情已到盡頭。恩素轉身離開,慢慢往畫面后景處走去。之后她又回過身,看著一臉遺憾的尚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便向尚優揮手告別,恩素漸行漸遠,在前實后虛的鏡頭下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這個鏡頭也預示著尚優內心對恩素的淡忘,對這段感情的釋懷。
2.聲音——溫柔動人的情感升華。電影的表現手法隨著科學技術的發展也更豐富多樣。自從聲音元素融入影像以后,就更加提升了電影的藝術表現力和感情積累。日本著名導演黑澤明曾說:“當電影開始加入聲音時,是最令人興奮的。在那時候,我會因興奮而顫抖。”如此來看,聲音的魔力便是對視覺形象的補充,是對電影整體的升華[6]。
在許秦豪的電影中,往往沒有豐富的人物對白或者辭藻華麗的經典臺詞。人物間的對話簡單明了,甚至在一些段落選擇了靜默處理方式,高度的還原了生活的常態,也完成了情感的抒發。《春逝》中,尚優因十分想念恩素,在喝醉以后大老遠的驅車前去看望恩素,恩素則一直在空蕩的馬路上等待尚優的到來,尚優下車后,兩個人相視而笑,沒有互訴衷腸,緊緊的擁抱勝于一切;再如《外出》中,舒英在仁秀房間聊天,卻因仁秀岳父的到來,不得不尷尬的躲進洗手間,仁秀提出與岳父外出吃飯,出門后,仁秀又借口忘了拿東西回到了房間,他推開衛生間的門,看見舒英還站在那里,上前緊緊的抱住了舒英。在這組鏡頭中,兩人什么話也沒有說,但觀眾卻可以感受到兩人感情的真摯和面對這份特殊愛情時的壓抑。“音樂的韻律、節奏、旋律、和諧度與樂器使用,都能影響觀眾的情感反應。此外,一段旋律或樂句也能與特定的角色、背景、情況或意念相關。[7]”這一點在許秦豪的電影中也是有顯現的。當然,堅持唯美溫婉風格的許秦豪,在配樂的選擇上也秉承了他一貫的風格。在樂器的選擇方面,許秦豪多選取鋼琴,提琴,吉他。雖然相比交響樂配樂顯得過于單一,但在這些簡單、輕柔舒緩的旋律中,常常給人以空靈的感覺。唯美的畫面, 配之輕柔的旋律;哀傷的畫面,配之憂傷的旋律,觀眾的情緒一下子就被調動起來,隨音樂所散發出的情感就像一股涓涓細流一樣,慢慢地涌入觀眾的心田。
三、結 語
侯孝賢曾經說:“我覺得總有一天電影應該拍成這樣子:平易,非常簡單,所有的人都能看。但是看得深的人可以看得很深,非常深邃。[8]”1998年正逢亞洲金融危機,韓國民眾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恐懼彷徨之感。而在此時,許秦豪的電影慢慢的走進人們的視野。《八月照相館》的問世,很大程度上緩解了他們內心的苦悶和壓抑。此后許秦豪的電影始終著眼于普通人的生活,并堅持自己的藝術風格和人生思考。通過電影展現韓國的文化歷史,民族精神。文化上的同根同源,深受儒家、道家等經典文化的耳濡目染,許秦豪能夠成功的排斥好萊塢等西方電影的主導作用,成功的發展出具有本民族文化特色和精神的電影。他始終著眼于平實的生活,普通的人群,通過細膩的情節描述和豐富的情感抒發來成就電影本身,用民族的、本土的文化精神充實電影的靈魂,在票房和藝術上取得了雙贏的結果。韓國電影發展的蓬勃之勢應該值得華語電影進行深刻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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