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與正妻
李立峰要甩掉丁小娟啦!
他們在一起好幾年了,丁小娟是李立峰的婚外情。現在李立峰要抽身了,但丁小娟已經陷得很深很深,她一直指望李立峰離婚娶自己,怎么可能接受突然要分手的事實!
但李立峰說得斬釘截鐵,毫不留情。李立峰說:“洋洋懷孕了,我得為我的家庭負責。洋洋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如果讓她知道我有這么一段,她非得對我‘斬草除根’不可!”
丁小娟說:“你一口一個洋洋,那么我呢?我給你做了這么久的‘小三’兒,躲在角落里不見光,人也老了,心也空了,你怎么對我交代?”
李立峰木著臉答不出來,最后兩人不歡而散。
第二天起,丁小娟等著李立峰的電話,三天很快過去了,李立峰只是音訊全無。這是在等待里煎熬的三天三夜,也是憶苦思甜的三天三夜。丁小娟一直沉溺在他們的回憶里。李立峰追求丁小娟的時候,丁小娟才25歲,像一只七成熟的桃子,青里泛紅,微酸耐嚼。那時他多么貪戀她呀,有一次兩人在外面喝咖啡,李立峰看著她,看著看著突然就全身冒火,燒得噼噼啪啪地響。然后他竟然扯著丁小娟鉆進衛生間,關起門就摟在一起恩愛起來……那熾熱,那甜蜜,丁小娟每一次想起來就忍不住身心蕩漾!
第四天,丁小娟撐不住了,主動打李立峰的電話,停機;去李立峰工作的地方找他,人們說他已經移交完這邊的工作,回家了,以后也不來了。
丁小娟頓時就瘋了。她絕不能沒有他!她絕不相信他真的不要她了!
幸好丁小娟以前留了個心眼:她有一次偷偷從李立峰身份證上抄下了他的家庭住址。現在,丁小娟翻出那張紙片說:“李立峰,是你先把事情做到這分上的,不要怪我逼你呀。”說著,就找去了李立峰的家。
李立峰上班去了,他的老婆洋洋開的門。洋洋站在門內驚訝地看著丁小娟,丁小娟也看著洋洋。丁小娟曾經在李立峰的手機里看到過洋洋的照片,明顯不如她漂亮,所以丁小娟一直暗懷信心和斗志。但現在與真人面對面了,丁小娟頓時覺得自己很鄙小,根本就不堪一擊。到這一刻,丁小娟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小三”兒根本不是正妻的對手!光是人家渾身上下那光明磊落的氣場,就可以打敗她幾十回了。
這時洋洋開口問道:“你,你找誰呀?”
丁小娟振作精神,飛快地從憂傷自卑里醒過來。她換上一副陽光燦爛的笑臉說:“你是我親愛的洋洋表嫂吧?我是李立峰的一個遠房表妹,他媽是我二姨的三舅的四表姐的……”見洋洋面有疑色,丁小娟又熟練飛快地說出了一些李立峰的情況。最后丁小娟調皮地撒起嬌來:“哎呀,表嫂,反正我就是你們家的一個妹妹啦!如假包換。”
洋洋見丁小娟對李立峰這么熟,心里的懷疑就沒有了,她同時還被丁小娟的可愛打動了。洋洋就笑呵呵地把丁小娟迎了進去。
丁小娟走進李立峰的家,一眼看到客廳墻上掛著的他們的結婚照。照片上,李立峰穿著黑色禮服,洋洋穿著潔白神圣的婚紗;兩人十指相扣默默對視著,那么浪漫,那么甜蜜,把丁小娟的眼睛都給灼痛了。
丁小娟恨恨地盯著墻上的洋洋看,表情忌恨而哀傷。洋洋端來一杯果汁說:“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呀?”
丁小娟這才回過神來。她一邊借著喝果汁掩飾表情,一邊大大咧咧地說:“可能是坐車有點兒累了吧。對了,我表哥什么時候回來呀?好久不見他了,還真想他哩。”
洋洋一笑,掏出了手機。丁小娟眼珠子一轉,又一把拉住了洋洋。她說:“也不急著告訴他。咱們今天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洋洋笑呵呵地說:“鬼丫頭!好吧,就依你說的,給他一個驚喜,大大的驚喜。”
驚喜與驚魂
黃昏時分,李立峰終于回來啦。他一邊埋頭在玄關處換拖鞋,一邊縮著鼻子說:“老婆,做的什么菜啊這么香……”話未說完,就感覺背后一股氣流襲過來,緊接著,就有一副溫軟的身體貼在了后背上。
李立峰擔心洋洋動了胎氣,正想要提醒她,扭過臉去一看,頓時就嚇出一身冷汗:原來是丁小娟!她已經趴到他的背上去了!在李立峰腦子短路的瞬間,丁小娟的雙手又蛇一樣溜到李立峰的脖子上,緊緊地纏繞著他,嘴里還嘻嘻哈哈地對李立峰說:“李立峰,終于把你給等回來啦!”
此時的李立峰,像見了鬼似的一下跌坐在地板上,幾乎魂飛魄散了!李立峰在地板上打了半個滾,又一翻身坐起來了。丁小娟看著李立峰的樣子,一個勁兒大笑著說:“驚喜吧!驚喜吧!”
這時洋洋從廚房走出來說:“小娟你看你鬧的。你表哥累了一天了,快讓他歇口氣兒,咱們就要開飯了。”
丁小娟撅著嘴說:“你吃醋了呀。我在我表哥背上玩‘豬八戒背媳婦’的時候,你可能還在你媽肚子里沒發芽呢。是吧表哥……”她說著,又一下撲到李立峰的后背上。
李立峰此時有點明白丁小娟唱的哪一出了。只是情況緊迫,他也只好無奈地接過丁小娟的話說:“對啊對啊。我和小娟從小一塊兒長大,鬧慣了,也習慣了。”
吃飯的時候,李立峰坐在兩個女人中間,眼睛和脖子直直的,半個角度也不敢轉一下。丁小娟和洋洋熱絡無比地聊著天,看起來十分投緣的樣子。聊到后來,丁小娟突然就說:“不如這樣吧,我先在你們家借住一段時間。一來呢我可以慢慢找工作,二來呢也順便陪陪表嫂你。你看你整天一個人在家養胎,多寂寞空虛冷啊。”
洋洋正嫌一個人在家無聊呢,這下可正中下懷了。她頓時熱情無比地說:“歡迎歡迎,我……”洋洋話剛出口,李立峰就從椅子上一彈而起,連連擺著手說道:“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洋洋皺起眉頭看著李立峰。李立峰已經嚇得臉色蒼白,貼身衣服也都汗濕了。看著洋洋驚訝的目光,他也只得重新坐下來說:“我的意思是說,是說,洋洋,醫生不是說讓你靜養嗎?這丫頭吵死人,你招架得住嗎……”
洋洋不以為然地說:“她又不是三歲小孩兒。”丁小娟聽了,連忙作乖巧可憐狀哀求道:“是呀表哥。再說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表哥都不收留那我只有去睡大馬路了……”
李立峰還要說什么,就感覺大腿根部有點酥酥麻麻的,低頭一看——天啊!丁小娟的一只腳不知什么時候已經伸到他的大腿處,腳趾頭正張牙舞爪著向他那兒示威呢!
李立峰飛快地抬起頭來。他裝沒事兒人一樣瞟了洋洋一眼,心里咚咚直打鼓。他知道自己今天沒有發言權了,只好說:“那好吧。但你要懂事,不要瘋瘋癲癲地吵著洋洋。”
飯后李立峰洗碗,丁小娟和洋洋坐在沙發上邊看電視邊吃水果。李立峰一直張著耳朵聽她們說話,生怕丁小娟嘴里蹦出個什么來。丁小娟知道李立峰在偷聽,每一句話都含沙射影;洋洋聽得眉開眼笑,李立峰卻聽得心驚肉跳。
“表哥,我來幫你洗!”丁小娟突然跳進來,一把捉住了李立峰洗碗的手。李立峰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人也退到了一旁。看到洋洋抱著衣服進衛生間關起門,李立峰才敢壓低聲音說:“你怎么找到我家的?你來這兒干什么!趕快給我走。”
丁小娟停下手中的活,揚起臉,死死地盯著李立峰說:“你給我記住:你要是再這態度,姑奶奶讓你立馬粉身碎骨!”兩人用目光對峙著,氣氛頓時凝固。
洋洋在衛生間喊李立峰給她送塊浴巾進去。李立峰趁機溜脫,不想送完浴巾回到客廳,冷不丁又被丁小娟一下撲倒在沙發上。丁小娟說:“我來干什么的?我來愛你唄!你老婆懷孕,你憋死了吧你!我就不信你不想念你的‘小甜心’、‘小酥糖’……”她說著,身子糾纏上來,嘴巴湊上去,上下其手地忙活著。
李立峰被丁小娟壓在身下,想著一墻之隔的洋洋隨時會撞見,身上的女人和身下的沙發變成兩只熊熊燃燒的火盆!他被雙面炙烤,卻不能放手掙扎,不能大聲叫嚷,那個恐怖啊,那個痛苦啊。李立峰苦苦哀求著說:“姑奶奶,求求你了!從此我家就是您家,您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丁小娟聽了,“叭叭”親了李立峰幾口,終于笑了。李立峰剛松一口氣,不想丁小娟又一下子騎到他的腰上去,以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說:“慢著,我還有一些小條件……”她說著歪起腦袋做思考狀,想一會兒,說一句。
李立峰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為求脫身,他全部都一口應承,卻又弄巧成拙了。丁小娟說:“你答應得這么爽快,不會是忽悠我的吧?”李立峰連忙又不停地保證,丁小娟仍然不肯罷休,一遍又一遍地求證。李立峰驚恐不安的靈魂在丁小娟的折騰之下,一次又一次地接近崩潰。
“吱呀!”從衛生間方向傳來了開門聲!兩人同時怔了一下。丁小娟搶先一步,她飛快地趴下身來,八爪魚似的把李立峰纏了個嚴嚴實實!李立峰拼盡全力無聲地掙扎,兩個人糾纏在一起暗戰著,不分上下。

一步,兩步,三步……洋洋趿拉著大拖鞋懶懶地走出來,越來越近,李立峰覺得自己都能聽到她的呼吸了!可他仍然無法脫身!
完蛋啦!李立峰閉上雙眼準備受死的時刻,丁小娟終于從他身上跳下來。她拉長音調嘻嘻哈哈地對洋洋說:“表嫂,你男人又欺負我啦!”
巫婆與幸福

這一天,李立峰下班回到家,進門就看到丁小娟從廚房端出一缽排骨湯來。她用精靈一樣清甜的語氣對洋洋說:“表嫂,你可要好好地給我大吃大喝哦,我們家可指望你給我表哥生一大胖小子呢……”
洋洋甜甜地笑著對李立峰說:“小娟說了,以后讓我多休息,她負責做飯。”還示意李立峰去幫丁小娟一把。
李立峰極不情愿地進了廚房,看見丁小娟正端著一只調料盒子。丁小娟甜甜地瞟了李立峰一眼,然后就一邊沒頭沒腦地往鍋里加調料,一邊慢條斯理地說:“加點味精,加點鹽,加點胡椒,加點辣,嗯,再加點……”她說到這兒停下來,把臉轉向李立峰。那精靈面孔就變成了巫婆臉。巫婆把臉湊到李立峰耳邊,陰森詭異地說:“再加點打胎藥好不好?加了這個,我和她就是1?1了,我就可以打敗她,把你搶回來!”
李立峰聞言,腦子“轟”的一下就炸開了。他來不及多想,飛快地沖出去,把餐桌上那缽湯一下子拍飛了。
洋洋嚇了一大跳。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一個勁兒地問“老公你怎么了”,又關切地摸了摸李立峰的額頭,再試一試自己的。丁小娟卻半真半假地說:“表哥生怕我在湯里加了什么不該加的東西。他太愛你跟寶寶了,愛得都‘神經質’了,哈哈……”
李立峰不做聲,只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一個勁兒喘粗氣。丁小娟則雙手抱在胸前,咬著下唇挑釁似的看著李立峰。洋洋看看這一個,看看那一個,搖搖頭什么也沒說就走掉了。
臨睡前,洋洋突然說:“你們兩兄妹好有個性啊。你表妹好像挺粘你的啊,她不會有那什么,‘戀哥情結’吧?”
李立峰嚇了一大跳。丁小娟入駐他們家這些天,一直就那么瘋瘋癲癲地鬧著,洋洋不會看出什么了吧?
李立峰飛快地看著洋洋的臉。洋洋拿著一本育兒書靠在床頭看,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李立峰于是試探著說:“從小鬧慣了的。你是不是有點看不慣呀?”
洋洋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書頁,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回話:“我當然有點不舒服啦。但醫生說了,我要保持愉快心情,因為寶寶在肚子里能感受到我的開心。至于你們嘛……”洋洋說到這兒,好像完全被手中的書吸引住了,就止住了話頭。
李立峰暗暗松了一口氣。他伸手抱著洋洋變粗了的腰身,滿滿的一懷,給了他一份從未有過的踏實和感動。李立峰把臉依過去,情不自禁地說:“老婆,我好愛你!”
洋洋抽空看了李立峰一眼,低頭在他的額前輕吻了一下說:“我也是。乖乖睡吧。”
李立峰輕輕地“嗯”了一聲,縮進被子里。洋洋的一只手還在他的掌心握著,他感受著那柔軟和溫暖,感受著那幸福,心底也變得柔軟,眼窩更是一陣一陣地發熱,潮濕。此刻的李立峰,是多么后悔自己招惹了丁小娟呀。可惜的是,世上沒有后悔藥。
“啪啪啪!”突兀的敲門聲利劍一樣劃破靜謐。又是丁小娟!每天晚上她都會來這么一兩次,有時是借睡衣,有時是借洋洋的化妝品什么的。敲門聲讓李立峰下意識地收緊全身,有一種要躲起來的感覺。洋洋看了他一眼說:“是你妹呀。晚飯時她說用一下我的眼霜,你拿給她吧,梳妝臺上金黃色那小瓶!”
李立峰從熱被窩里爬出來給丁小娟送眼霜。再次回到床上時,剛才那些幸福就已經不翼而飛了。李立峰躺在無邊的恐懼里,想著自己目前的處境,越發地心神不寧。他覺得,丁小娟就是一顆重磅炸彈,她隨時都有可能爆破,把自己的美好生活炸得血肉模糊。
李立峰變得惶惶不可終日。每天出門前,他都要糾結一番:一邊急切地想要逃離這個家,逃得遠遠的,逃掉丁小娟一出接一出的折騰;一邊又覺得把洋洋母子跟這個“人肉炸彈”放在一起,怎么著都不安全。
想來想去,李立峰決定一定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困局。他深愛的老婆和孩子,他絕不能忍受他們有一丁點閃失,所以他不能坐以待斃。
快活與冷灰
李立峰把丁小娟約出來,先是哭喪著臉坐在丁小娟面前。丁小娟看著他那樣子就有氣,于是冷笑著刻薄地說:“哎呀呀,你是不是發現你曾經最喜歡啃的‘小酥糖’,如今變成一堆臭狗屎了吧?”
李立峰感覺臉上干干的,他十分艱難地說:“小娟,我,我真的受不了你了。”
丁小娟哈哈大笑著說:“記不記得,當初你抱著我的身體快活的時候,也很喜歡說這么一句話?”
李立峰說:“是我對不起你。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你也應該有自己的生活。現在我給你一筆錢,你重新開始好不好!”
“錢?”丁小娟聽了,像聽到一個拙劣的笑話,她別過臉去就開始笑。笑得花枝亂顫的,但她笑的并不是這個笑話本身,而是笑這個笑話的發明者。笑著笑著,丁小娟突然問道:“李立峰,你曾經說愛我,到底是真愛過我嗎?”
李立峰垂著頭嚅嚅地說:“也許是真的吧。”他說完抬頭怯怯地看一眼丁小娟。丁小娟一臉悲涼,那冷笑像刀子的寒光一樣犀利。李立峰怕激怒她,又連忙補充說:“其實剛開始時是很喜歡的……”
丁小娟聽出他在‘安慰’自己,于是不依不饒地追問:“那現在呢?”見李立峰不敢說話,她又追問起另一個問題:“你還說過要離婚娶我,這個又是真的假的?如果剛開始時也是真的,那現在你娶了我,咱們恩怨情仇一筆勾銷。”
李立峰一聽,頓時嚇得連連搖頭說:“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娶你,就算我沒有洋洋,也不可能娶一個有‘小三’兒歷史的女人!”
“你貪戀‘小三’,卻又嫌棄‘小三’,這是一份多么矛盾的愛情啊。”丁小娟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然后又突然變臉了厲聲說道:“你說你給我錢,我想知道你出得起多少錢?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最真的心;我跟著你做不光彩的‘小三’,這個賬又怎么算?算不了的李立峰,你欠我的永遠還不了,還不了你就永遠這么欠著吧……”丁小娟說完,抬腿就要走掉。
李立峰見狀,一下子撲上去跪在了丁小娟面前。他抱著丁小娟的腳哭啊哭,眼淚鼻涕一起來,像一只沒志氣沒骨氣的哈巴狗一樣。他語無倫次地說:“你放過我吧,放過洋洋吧,我什么都愿意……”
丁小娟冷冷地看著李立峰哭完,看著他抽抽噎噎的樣子,冷冷地說:“為了她,你什么都愿意,你都給我下跪了,你可真愛她呀!你知不知道,你越是愛她,我就越恨你,恨她,恨你們的孩子!”丁小娟說到這兒,一腳踢開李立峰就跑了。
這一夜,丁小娟破例沒有來敲門朝洋洋借化妝品。她窩在自己的房間里,想著李立峰白天的一舉一動,以及他說的那些話,尤其是他唾棄“小三”兒的那一句。只要一想到那句話,丁小娟就覺得萬般憋屈,惱羞成怒,卻又半句辯解也說不出來——因為李立峰沒有說錯,她確實就是一個“小三”兒!是人人喊打喊罵的“不要臉的”、賤人、狐貍精。
這些天,丁小娟不管不顧地跟李立峰亂吵亂鬧,原本是以為李立峰的心多多少少還在她身上,而現在看來,她似乎有點太自作多情了。他現在看到她,除了躲,就是怕,再也沒有了曾經的眷戀。為了和她撇清,他用錢來換她的感情,他甚至都朝她下跪了……這還是她丁小娟想要的那個人嗎?
不是的,都已經不是了。丁小娟想著想著,那眼淚就不知不覺默默地流了下來,一串一串,苦澀冰冷。淚水流到枕頭上,把枕頭打濕,再把這濕傳到臉蛋上,又遍及全身,最后蔓延到心里。丁小娟心底那火苗就掙扎著一點一點地熄滅,最后只剩下了一片冷灰。
天快亮的時候,丁小娟冷淡淡地對自己說:“丁小娟,既然他無情,就不怪你無義了……”

恩愛與殺戮
這一夜,李立峰也是徹夜未眠。
一夜寂靜,把李立峰的恐慌醞釀到了極限。李立峰覺得丁小娟這一夜之所以能安靜,一定是因為自己白天的舉動和言行徹底激怒了她,她在策劃著更瘋狂的報復!這寂靜,就是暴風雨的前奏。所以,他不能再拖了,他一定要盡快地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李立峰又約了丁小娟出來。他把車開到郊外,停下,對丁小娟說:“今天我有話和你說。我們都要冷靜下來,好好為各自的未來作一下打算。”
丁小娟還沉浸在前一晚的悲傷和憤恨里。見李立峰一本正經的樣子,她也懶懶地說道:“剛好,我也有話和你說。”李立峰聞言,生怕丁小娟又耍出什么鬼點子來,趕忙搶著先說。李立峰說:“你到底想怎么樣,才肯放過我們?”
“放過”——好像她丁小娟是強盜土匪“,我們”——當然指的不是他和丁小娟了。本來前一晚丁小娟已經決定把姿態放高一點:既然要不到他的人,就退而求其次讓他出點錢賠償賠償。可現在李立峰這么一說,一下子又激活了丁小娟內心的痛苦、委屈和不甘。丁小娟轉過臉來,咬著下唇恨恨地看著李立峰,那眼光恨不能要殺人了一樣。
李立峰看著丁小娟那樣子,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然后又壯大聲音接著說:“如果你一定要毀了我的生活,我也不怕你。我會讓你一夜成名,遺臭萬年!”李立峰說著,飛快地從自己手機里調出一張照片,在丁小娟面前晃了晃又趕緊收了回來。
丁小娟還是一眼看出那是他們如火如荼做愛的時候,他為她拍的艷照。丁小娟頓時臉色蒼白,她看著李立峰緩緩地說:“你真的,會把一個你曾經迷戀、享用過的身體供出來,拿給大眾娛樂?你真的會這么做嗎?我不相信。”
李立峰說:“我當然不想。但兔子逼急了也咬人的。當初拍下這些照片,目的之一就是為了防這一天。很不幸,還真用上了。”
“卑鄙!無恥!”丁小娟咬牙切齒地說著。她同時想起他們花好月圓的時候,他說過有一天要和她結婚。可他這樣說著的同時,卻為日后脫身磨下了這么一把利器!
李立峰卻說:“你不是也留了一手嗎?我家的住址你怎么弄到的?要不然,你也不能找到我家來,我現在也不用這么麻煩了!”
說到這兒,丁小娟倒有點無言以對了。確實,他們都留了一手。雖然她留的那一手是為了延續,他留的那一手是為了斬斷,但說到底,都是陰謀!這就是他們一段各懷鬼胎的婚外愛情!
還有什么放不下的呢?丁小娟對自己前一晚的決定更加堅定。她也不想再多費心力了,經濟賠償估計也泡湯了。丁小娟嘆一口氣說:“你把相片刪掉,我們從此一刀兩斷。”
可是李立峰不肯。他說刪掉了,自己就失去了最后的籌碼。有了這些照片,他就像為丁小娟量身安裝了一枚炸彈,以后永遠都不怕丁小娟了。看著丁小娟驚恐氣憤,渾身發抖,李立峰說:“現在你知道時刻被人牽制的滋味了吧?”
丁小娟不再說什么,撲上去就搶奪手機。兩個人在車子里你爭我奪,折騰著,打斗著,從前排打到后排。很快地,李立峰占了上風。他把丁小娟按在后排座位上,兩手緊緊地掐著丁小娟的脖子,喉嚨里發出又激動又瘋狂的低吼聲。
丁小娟先還在鮮活積極地掙扎著。她手腳并用,蛇一樣糾纏著李立峰的身體,賣力地滾動,低低地叫喊……那場面看起來不像是殺戮,倒有點像他們以前玩過的一個性愛游戲了。
隨著李立峰雙手力度增加,眼神越來越兇惡,表情越來越扭曲,丁小娟的眼神也不斷變化著,由憤恨到哀求、哀怨、渙散,到最后,有一滴眼淚從丁小娟的眼角滑出來……
正在這時,李立峰的電話嗡了一下。李立峰扭臉一看,是洋洋發來的短信。“老婆”兩個字讓李立峰的瘋狂得到一個斷點,他騰出一只手點開短信,只見上面寫著:老公,你兒子今天好調皮好調皮呀。現在,我們倆正掌心對掌心在跳“肚皮舞”呢!老公,你晚上回來也試試,可好玩兒了……
李立峰猛然警醒,一下子放開了丁小娟,癱在一旁喘著粗氣。
丁小娟則久久地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李立峰緩過神來,他俯下身去拍丁小娟的臉,喊她,搖她,可是丁小娟好像死了一樣,半點反應也沒有!
李立峰突然害怕極了,開起車子就往醫院跑!
保全與沉睡
丁小娟終于醒來了。她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望一望四周圍,然后就望著李立峰的臉呆呆的。李立峰竟然如遇大赦般喜極而泣,他捧著丁小娟的臉無比關切地說:“你怎么樣?你怎么樣……”不想丁小娟卻茫然地來了一句:“你是誰啊?”
醫生說丁小娟失憶了。“回家好好照顧著,希望能慢慢恢復起來!”出院時,好心的醫生安慰李立峰說。李立峰聽了這句話,就像中了一道魔咒,原本偷著樂的心隨之就掉進了冰窖里!
“慢慢好起來”——也就是說,丁小娟隨時有可能會想起點什么來,而他李立峰卻對此渾然不覺。他和她的婚外情,還有他差點兒掐死她!如果丁小娟全部想起來,和他老賬新賬一塊兒算的話……李立峰覺得,這太恐怖了!

李立峰時而盯著丁小娟看,看著她時好時壞,他有時甚至懷疑她根本就是在裝失憶,她潛伏著尋找機會給他致命一擊呢!李立峰就不停地找機會試探丁小娟,可又看不出什么來。有一天,李立峰大起膽子拿出手機在丁小娟面前晃了晃,結果丁小娟不但毫無懼色,還對著他的手機甜甜地笑了一下。
對著這個也能笑,看來是真失憶了。李立峰松了一口氣,隨即又陷入更深的憂患里:丁小娟這一失憶,自己手中唯一能挾制她的把柄就失效了!也就是說,李立峰繞了一大圈之后,又繞回去了。
一想到自己將繼續在惶惶不可終日里煎熬,李立峰就抑制不住地狂躁。他甚至有點后悔那天的一時手軟,如果當時再加一把勁兒掐死這個“燙手山芋”,情況說不定會比現在好得多了呢?想到這兒,李立峰嚇了一大跳:自己可是要當爹的人了,可當不起殺人犯啊。可是,在當爹的幸福生活即將到來的同時,卻有一個巨大的危險如影隨形著……每當李立峰看著丁小娟在家里晃來晃去,那個念頭就不可抑制地跳出來,慫恿著李立峰設計出千奇百怪的殺人妙計……
這天晚飯過后沒多久,丁小娟又吵著要吃飯。“我還沒吃飯呢!”丁小娟煞有介事地說著,李立峰只好從廚房里端出剛剛收起來的飯菜,重新給她擺上。丁小娟吃完第二次晚飯,十分鐘不到她又吵著說:“我還沒吃飯呢!”當丁小娟第四次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鍋和碗碟都被她吃得能當鏡子照了。
看著丁小娟恍恍惚惚的樣子,李立峰突然靈光一閃:丁小娟最近越來越容易忘事,老是重復地要同一樣東西,重復地做同一件事情,那么如果她重復地吃一種藥,會怎么樣呢……李立峰想到這兒,又緊張又奮亢,他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蹦出來了!
這個晚上,李立峰怎么也無法入睡。他在黑暗里思索著,部署著,天快亮的時候,他已經想好了一個既能殺死丁小娟,又能保全自己一家人的主意。
李立峰找那個好心的醫生為丁小娟開了一些安眠藥,自己又想辦法弄了一些。為了驗證效果,他并沒有貿然行動,而是先用小孩驅蟲的藥丸試了兩天:每晚往丁小娟床頭那只漂亮的盒子里裝一些,交代她別忘了吃藥。結果連著兩個早上起床檢查時,裝藥丸的盒子都被丁小娟吃了個底朝天。第三天,李立峰終于拿出那些安眠藥,把它們全部碾成粉末裝到盒子里。布置妥當之后,李立峰像往常一樣交代丁小娟說:“睡覺前吃一勺,你就可以睡得很好了。”
一夜死寂,連洋洋都沒有像往常那樣翻來覆去的了,李立峰覺得這一定是在昭示自己就要徹底擺脫囚牢。天終于亮了,李立峰按捺住興奮,像往常一樣起床,哼著小曲兒洗漱,換好衣服準備出門。他已經算計好了,十分鐘之后洋洋會起床做早餐,半小時之后洋洋喊丁小娟起床,發現死人,打電話給他……李立峰正在精確地盤算著,就聽到開門的響動聲。他扭臉一看:天啊!是丁小娟!她正揉著眼睛嘟嘟噥噥地說:“我還沒吃飯呢!”
難道她昨晚忘了吃藥?李立峰急急跑進丁小娟的睡房一看,裝了藥粉的那只盒子不見了!李立峰到處翻找著,把整個房間翻了個遍,盒子仍然不見蹤影。李立峰想了想,心急火燎地跑到自己的臥室翻找,一下子就在洋洋梳妝臺的小抽屜里看到那只盒子!他用顫抖的手打開盒子一看,里面的藥粉明顯地少了一些。他頓時像明白了什么,一下子撲到床邊拍著洋洋的臉叫喊著,搖晃著,可洋洋只是沉睡。
原來那只盒子是洋洋用來裝珍珠粉的。丁小娟天天找洋洋借化妝品用,借衣服穿,把洋洋的珍珠粉也借過去折騰完了。洋洋前一晚突然想到珍珠粉這回事兒,就從丁小娟房間把盒子找回來,把里面的藥粉當珍珠粉吃了下去。
來不及多想,李立峰抱起洋洋就往外跑。開門,等電梯,下樓,出電梯,開動車子……那一路上,李立峰一邊跑,一邊呼喊著洋洋的名字,可是洋洋一點反應也沒有。當他終于把洋洋送到醫院的推車上,洋洋的一只手無力地耷拉著,已毫無生機了。
急救室的門重重關起來。李立峰站在那兒發了一會兒呆,突然一下子歪在走廊邊上,捶著自己的腦袋大哭起來。
尾聲
李立峰等了那么久,把各路神仙求了個遍,但洋洋仍然沒能救醒過來。
李立峰揭起蓋在洋洋臉上的白床單,先看了一會兒洋洋的臉,眼光又順著洋洋的身體往下,停留在洋洋的腹部看了一會兒。突然,李立峰像瘋子一樣跑了!他要去給自己的老婆孩子報仇。
李立峰的車子剛進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丁小娟提著一只包跑出來。她好像知道自己要大禍臨頭了似的,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這個該死的女人!死的為什么不是你!”李立峰此刻看到那個人,渾身的血直往頭頂涌去。他血紅著雙眼低吼一聲,握緊方向盤就朝丁小娟沖過去。
丁小娟好像發現了。她折轉身就拼命地逃亡著,快得像兔子一樣。李立峰緊咬不放,丁小娟向左,李立峰也向左;丁小娟向右,李立峰也向右。李立峰的車子搖搖晃晃的,像一個酒鬼似的令人心驚肉跳。兩人追逐了一番之后,丁小娟瞅準時機飛快地拐到一片花壇里,然后就往大門口方向跑。當她終于跑到小區門口,李立峰的車子也剛好到達,李立峰喊了一聲“去死吧”,就一踩油門沖了過去……
丁小娟在李立峰的沖刺之下又飛起來了!只是這一次的“飛”,與她在床上飛起來時的姿態有很大的區別——這一次她的身體飛到半空時,由弓變直;她手中的黑包又恰到好處地跌落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和丁小娟的身體組成了一只大大的感嘆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