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經(jīng)過批判性繼承與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之后的新新法家思想具有鮮明的時代感,新新法家思想是中國現(xiàn)階段國家治理哲學最寶貴的本土理念,以此為基礎吸收當代西方某些行政管理知識能夠可靠地指導本國國家治理的實踐。
關鍵詞:新新法家;國家治理;百家新爭鳴;新百家爭鳴
中圖分類號:C9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3-291X(2013)18-0215-02
一、治理的概念與國家治理
英文中的“治理(governance)”一詞,原意為控制、引導和操縱,長期以來,它和統(tǒng)治(government)一詞交叉使用,主要用于國家的公共事務相關的管理活動和政治活動中。但是,自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方政治學和經(jīng)濟學賦予“治理”以新的含義,被廣泛使用于社會經(jīng)濟領域。具體到國家或政府的治理,“治理標志著政府管理含義的變化,指的是一種新的管理過程,或者一種改變了的有序統(tǒng)治狀態(tài),或者一種新的管理社會的方式。”[1]
在關于治理的各種定義中,全球治理委員會的定義具有很大的代表性和權威性。該委員會在1995年發(fā)表的題為《我們的全球伙伴關系》中指出,“治理是各種公共的和私人的個人和機構管理其共同事務的諸多方式的總和。它是使相互沖突的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調(diào)和并且采取聯(lián)合行動的持續(xù)的過程。它既包括有權迫使人們服從正式制度和規(guī)則,也包括各種人們同意或以為符合其利益的非正式制度安排。”
在中國思想傳統(tǒng)中,法家通常被視為強權政治的代表。然而,本文將要說明,經(jīng)過批判性繼承與創(chuàng)造性轉化之后的“新新法家思想”對于中國現(xiàn)階段的國家治理完全可資借鑒。
二、國家治理中的“法”
在中國古代思想傳統(tǒng)中,儒家主張“人治”,法家則主張“法治”。儒家的“人治”倡導“為政在人”,主張讓素質(zhì)優(yōu)秀者特別是具有優(yōu)秀道德品質(zhì)的人來擔任國家管理者,韓非則認為,儒家的“人治”實質(zhì)上是一種精英管理,他們將良好管理效果的取得寄托在所謂“圣賢”的身上,這樣的管理主張是不現(xiàn)實的。在韓非看來,歷史上的統(tǒng)治者大多是“中人”,即中等才能的人,如果依靠法治,這些“中人”也能把國家管理得很好;如果放棄“法治”而實行“人治”,即使像堯舜這樣的圣人也難以管理好國家。這就好比丟開圓規(guī)與直尺而隨意猜度,再高明的木匠也不能制造出一個車輪,而“讓中等才能的管理者掌握法治,就像讓笨拙的工匠掌握規(guī)矩尺寸一樣,都能做到萬無一失”。
現(xiàn)代國家治理涉及多個利益主體,而“法”就成為“使相互沖突的或不同的利益得以調(diào)和并且采取聯(lián)合行動的準則”,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中國傳統(tǒng)思想中的儒家是不堪擔負起這一責任的。正如法家批判儒家思想的那樣,在現(xiàn)代國家復雜利益關系的治理中,依靠“人治”,即使堯舜再世,也徒喚奈何。法家代表人物慎到對“法”的功能曾有如下闡述:“法者,所以齊天下之動,至公大正之制也。故智者不得越法而肆謀,辯者不得越法肆議,士不得背法而有名,臣不得背法而有功”,以上闡述也完全適用于當代社會。
法家十分重視“法”的作用,提出了“一斷于法”的主張,該主張包括以下內(nèi)容:(1)“明法”,就是要求法律制度必須公開明確、先后一致。《管子·明法解》明確指出,“法者,天下之程式也,萬物之儀表也。”(2)“守法”,就是要求法律制度必須普遍適用。法家特別指出,以法治國關鍵在于最高管理者是否能守法,他守法,民眾就不敢違法,他不守法,法就沒有權威。(3)“嚴法”,就是嚴格執(zhí)行法律制度。韓非認為,凡賞罰一定要堅決,這就是為了鼓勵立功和禁止犯罪。以上三點事實上也完全適用于當代社會。當然,法家的“嚴法”也包括“嚴峻刑法”的意思,但“嚴峻刑法”只是原始法家理論中很小的一部分,以此否認法家關于“法”的理論在當代的可借鑒性是完全錯誤的。
三、國家治理中的“勢”
國家治理的概念突出了現(xiàn)代社會中的各種利益分歧,然而,另一方面,國家還必須要調(diào)和各種利益分歧并使得有關各方采取能夠使國家和社會發(fā)展的聯(lián)合行動,這就要求國家在行政管理過程中必須樹立權威。換言之,國家或政府必須有能力處理各種利益分歧,善于將不同的利益分歧引向公共利益最大化的方向,而國家或政府的權威是保證這一過程順利實現(xiàn)的基石。
國內(nèi)外的行政管理學者事實上都注意到政府權威在政府政策事實、政府績效中的重要作用。例如,POLIDANO從三個方面定義了政府能力:政策能力、實施權威和運作效率;謝慶奎把政府能力界定為政府制定和執(zhí)行政策的勢能和效能之和,他提出衡量政府能力的三個標準:政府的權威性、政府的有效性和政府的適應性[2]。法家所謂“勢”就是權勢、權威、權力,其中的權勢可能不適用于當代社會,然而,“權威”和“權力”則毫無疑問地可以應用于當代社會,即使當代行政管理理論也認為,“權力”是進行國家管理活動的必要條件。在君主制國家,政府的權力當然主要來自于世襲的君主,這是法家思想的歷史局限性,然而,法家認識到,要更好地統(tǒng)治國家就要珍視權力,用好權力,樹立權威,這是法家思想的高明之處。
法家更高明之處,還在于部分突破了君主制的歷史局限性,創(chuàng)造性地區(qū)分了“權威”與“權力”,指出了“權威”的另一個重要來源:即必須得到民眾的支持。慎到論述說,一把軟弱無力的弓,憑什么能夠把箭射上天?這靠的是風力,同樣,一個沒多大本事的人,居然能夠發(fā)號施令,那也是得到眾人的幫助。從這一例子出發(fā),慎到發(fā)展了一套君主“為天下”的理論,這一理論明顯帶有儒家的痕跡,它打破了此前的“君權神授”的理論,認為君主的權力是社會賦予的,君主、官吏不過是這個社會的管理者而已。若我們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展慎到的這一理論,則可以完全應用于當代中國。
法家關于“勢”的理論對于中國當代國家治理尤為重要,還在于中國是一個發(fā)展中國家和轉型國家,其發(fā)展和轉型的實現(xiàn)不可能依靠利益極為分歧的集團和階層。拉美國家民主化進程的教訓不可謂不深刻,由于民主化過程中國家權威的喪失,導致國家發(fā)展的停滯甚至動亂,足以為中國所借鑒。從這一點來看,法家關于“勢”的理論對于中國的國家治理過程具有非常強的借鑒意義。
四、國家治理中的“術”
法家理論最為人所詬病的可能就是“術”。一些研究者根據(jù)法家典籍上的部分案例記載將“術”歸類為一類君臣之間蒙騙與反蒙騙的游戲。實際上,這是對“術”最大的誤解。韓非認為,“術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操生殺之柄,課群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執(zhí)也。”可見,“術”從其根本含義而言,與欺騙無關,而更著重于手段、策略。
為何法家要發(fā)展出一套“術”的理論?這是因為法家深刻地認識到統(tǒng)治國家不能只依靠君主一個人,國家的治理還必須依靠一個廉潔、高效的官吏階層,這個官吏階層由于自身握有巨大的權力,因此對于他們的考察、任用便成為一個復雜的問題,而在法家看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便是“術”。在君主制國家,“術”的利益相關方當然主要是“君”和“臣”,君臣之間存在著復雜的利益關系,它們包括:(1)相互利用:“君賣官爵,臣賣智力。”(2)相互算計:“君臣異心,君以計畜臣,臣以計事君。君臣之交,計也。”(3)相互斗爭:“上下一日百戰(zhàn)”。不同于儒家“德治”與“人治”的理念,法家的“術”就是在承認這種利益關系客觀存在基礎上的一種管理手段。
當代社會中的君臣關系已不存在,但不意味著利益關系就不存在了,相反,現(xiàn)代社會中的利益關系比起中國古代而言是更為復雜了。國家治理的基礎便是處理、引導這些利益關系,不僅不能使各種利益沖突激化,而且要善于協(xié)調(diào)各種利益關系,使之服務于國家發(fā)展戰(zhàn)略。因此,在現(xiàn)代國家治理中,我們不僅不應該拋棄法家的“術治”思想,還要更深入地發(fā)展“術治”思想。
五、結語:新百家爭鳴與百家新爭鳴:國家治理哲學的本土理念與實踐
中國傳統(tǒng)法家思想是中國思想史研究中較不受重視的部分,而事實上,經(jīng)過批判性繼承與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之后的新新法家思想具有鮮明的時代感。法家所強調(diào)的工具理性與現(xiàn)實主義態(tài)度對于今天的國家治理具有強烈的可借鑒性[3]。基于此,筆者曾經(jīng)提出百家新爭鳴的概念,旨在批判當前中國思想史研究中儒家一家獨大的現(xiàn)象[4]。事實上,無論是來自于中國傳統(tǒng)的百家的新爭鳴,還是容納了西方學術的新百家的爭鳴對于當代中國的思想界和實務階層都是非常必要的。
在中國傳統(tǒng)治理思想的“百家”或容納了西方學術的“新百家”之中,筆者雖然無意抹殺儒家高揚的道德主義范式的時代意義,但本文認為對于實際的國家治理過程而言,法家無疑具有更大的現(xiàn)實意義,經(jīng)過創(chuàng)造性發(fā)展之后的新新法家是中國現(xiàn)階段國家治理哲學最寶貴的本土理念,以此為基礎吸收當代西方某些行政管理知識將能夠可靠地指導本國國家治理的實踐。
參考文獻:
[1] 羅伯特·羅茨.新的治理[G]//治理與善治.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0.
[2] PALIDANO C.Measuring Public Sector Capacity of New Types of Governance[J].Public Organization Review,2002,2:5-22.
[3] 呂力.中國管理思想史上的“法家”與“新法家”[J].商業(yè)經(jīng)濟,2009,(6):3-4.
[4] 呂力.企業(yè)組織的權力結構、法家領導理論與新新法家[J].經(jīng)濟研究導刊,2012,(27):24-25.
[責任編輯 王玉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