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生態人類學是由美國學者維達(A·P·Vayda)和拉帕波特(R·A·Rappaport)于1968年首次提出的。自此學者們開始把環境因素納入到文化形成的整體范圍內加以詮釋,并形成了多種理論模式。鄂倫春是人類歷史上保持最持久的一個漁獵民族,它的文化模式在很大程度上與其生存的環境密切相連。文章主要的內容是運用生態人類學的幾種理論來解說鄂倫春傳統的生態文化。
關鍵詞:鄂倫春;環境決定論;文化生態學;文化唯物論;生態系統論;
中圖分類號:Q98 文獻標識碼:A 1674-3520(2014)-04-00183-02
自生態人類學誕生之日起,國內外的學者都對它進行了探討,并提出相關的理論闡釋。生態人類學是人類學的一個分支學科,它主要研究的是人與環境之間的關系問題。日本學者綾部恒雄說:“綜合性地研究人類生活的人類學,大體上可以分為主要研究社會和文化方面的文化人類學和主要社會和生態學方面的生態人類學”。[1]我國學者宋蜀華先生認為,“人類對環境的生理與形態的適應,人口與生態環境之間的關系,營養結構域人類體質狀況,資源的合理開發與充分利用,以及從不同人類群體的謀生手段出發,探討自然資源開發與生態系統循環的關系,生態和文化的相互滲透和影響,揭示生態系統的運行規律和尋求保護生態平衡的正確方法等等。”[2]也就是說,生態人類學著重研究的是人類群體與周圍環境間的關系,并把人類社會和文化視為特定環境條件下適應和改造的產物。[3] 鄂倫春是我國境內最具代表性的漁獵民族之一,也是文化模式相對簡單的民族之一。從生態人類學的視角解說鄂倫春文化是許多學者共同熱衷的話題。
一 、環境決定論鄂倫春
20世紀60年代,環境塑造文化的觀念在生態人類學中占據了支配地位;也就是說,環境因素不僅決定文化特征,而且也對文化產生作用,環境因素不同于諸如人類社會或人口等其他因素。環境決定論以各種形式表述了有關文化及文化特性如何發生、如何變化、如何適應以及如何發揮作用等問題。[4]人類學是一門以人性及其文化為研究對象的學問。無論如何界定,人類學所說的文化主要包括兩個層面的含義,即一般意義上的文化和特殊意義上的文化。就其一般性而言,文化是一種現象,是人類經驗的一部分。就起特殊性來說,文化是與特定的某個社會或特定的一群人相聯系的實體。[5]特定的生態環境是產生特定文化形態的必要條件,尤其是對簡單民族,由于生產工具和技術落后,對自然環境的依賴要強于生產工具和技術。自然環境是塑造不同文化形態的外部條件。鄂倫春文化是特定群體在特定環境下創造的產物,它與自然有著直接的依附關系。總體而言,鄂倫春族是我國唯一的一個單純的狩獵民族,它屬于生態系統的民族。達斯曼(Dasmann)認為,生態系統民族是指在單一生態系統中,或者至多在兩種到三種相鄰的生態系統中生活的人們。[6]
鄂倫春是我國東北古老的民族之一。1653年鄂倫春逐漸遷移到黑龍江南岸大、小興安嶺廣大地區。這里90%是恒古未開發的原始森林,植被資源十分豐富。得天獨厚的自然資源,大片的森林,不但為多種類野生動物提供了非常好的棲息和繁殖的場所,也為食草和食肉動物提供了 豐富的食物。有名的動物有馬鹿、駝鹿、狍子等各種奇珍異獸。額爾古納河、嫩江、松花江、黑龍江及其大小支流均在這片廣褒的土地上蛇蜓流過,所以魚類產品也相當豐富。“棒打獐子,瓢滔魚”。廣袤的森林和豐富的自然資源決定論鄂倫春人的生計方式——以狩獵為主,兼采集和捕魚。這種由環境決定的生計方式同樣決定著鄂倫春的生活方式、社會結構,和宗教信仰。鄂倫春的飲食、服飾和居住方式都帶有以自然資源為衣食父母的特點。其基本社會組織是游獵公社制,當地人稱為“穆昆”。從以上的觀點來看,鄂倫春文化的形成是受環境的影響造成的。
二 、文化生態學與鄂倫春
文化生態學是由美國新進化論的代表斯圖爾德提出來的。1955年,斯圖爾德在《文化變遷的理論》解說了文化生態學系統的理論和方法。在該書中,斯圖爾德揭示了物理環境、開發環境的文化工具,以及社會政治結構等相關特質之間的一般關系。[7]斯圖爾德認為,文化特征是在逐步適應當地環境的過程中形成的,而這里的環境指的是一種生命的網絡。網絡是由兩個相互作用形成的,一個是特定地域中所有生物的相互作用,而這一相互作用又再與特質相互作用。[8]具體而言,就是“文化中核”和“次級特質”的觀點。“文化核”指的是與環境直接有密切關系的物質的集合,而“次級特質”指的是與環境聯系不甚緊密的形態。簡而言之,文化生態學探討環境、技術以及人類行為等因素的系統互動關系,以社會科學的方法分析特定社會在特定環境條件下的適應與變遷過程。[9]文化生態學強調文化與環境是相互作用的關系,自然環境起著最終的決定作用。
鄂倫春的漁獵文化充分體現了文化生態的觀點,即環境決定文化而文化又反作用于環境的特點。由于生存環境的限定,鄂倫春人最初的生活來源主要是靠狩獵、捕魚和采集等原始形態。在長期的狩獵、捕魚生產實踐活動中,鄂倫春人總結出大量的有關動、植物生長規律和習性等方面的知識。例如狩獵,《黑龍江外記》卷6這樣記載:“俄倫春俗重鮮食,射生為業。然得一獸即還家,使婦取之,不貪多,亦不以負重自苦”。這種保持生態平衡的觀念,正是鄂倫春人在生產實踐中得出的文化理念。
三、文化唯物論與鄂倫春
20世紀80年代,馬文·哈里斯提出了文化唯物了以解釋環境與文化的關系。他認為人類所有的文化特質都是對自然環境適應的結果,所有的文化特質都具有生態意義。另外,哈里斯提出了客位與主位的研究法。米爾頓認為:“哈里斯的明確意圖是:所要證明的不是某些環境特征是特定文化特征演化的直接原因,而是在環境所施加的物質條件下,所有文化特征都有了生態意義。”也可以說,哈里斯的文化唯物論是色彩更濃的環境決定論的重新再版。
哈里斯的文化唯物論可通過鄂倫春的生產方式、社會組織、宗教信仰等來證明。例如鄂倫春人的“仙人柱”居住方式。它是“一座用幾根細木桿支起來的圓錐形仙人柱,孤零零靠在一棵歪脖子樹跟前。它像一朵枯萎的松蘑,在山崗中搖搖欲墜,仙人柱里燃著一堆篝火,濃濃的柴煙,一躥一躥地繚繞盤旋。”[10]這種仙人柱的房屋,快捷易建,便于拆遷。一般兩三個人用十幾分鐘就可組建而成。其面積大的有8平方米,小的大約有4—6米。鄂倫春人之所以選擇這種居住方式,是由他們的生產環境和生活方式決定的。
以上三種理論的共同特點都十分強調環境對文化的影響,即文化是適應環境而產生的觀點。文化生態學和文化唯物論雖然注意到了環境為文化的互動關系,但是都帶有環境決定文化的色彩。
四、生態系統論與鄂倫春
20世紀50、60年代,隨著環境決定論、文化生態學和文化唯物論的相繼衰退,生態系統論卻異軍崛起,取而代之。生態系統論是生態人類學發展的又一個里程碑。它重視的是,在生態系統中,生命體、無生命體通過能量流和物質循環建立一套動態流程關系。[11]也就是說,在生物圈的某些被劃定界限的部分內,全部生命物質與非生命物質通過物質交換結合在一起。在物質交換系統中,人類、其他的生命體及非生命物質相互影響、相互作用。[12] 生態系統論最著名的一個案例是拉帕帕特對巴布亞新幾內亞高地馬陵人的儀式和戰爭的經典研究。回顧鄂倫春人的馴鹿文化,不難發現他們有著濃厚的生態系統論理念。就“鄂倫春”一詞的含義而言,通常有兩種解釋,一是“住在山上的人”;二是“使用馴鹿的人”。馴鹿對鄂倫春人來說具有重要意義,馴鹿是他們的重要交通工具,如同馬是蒙古人的交通工具一樣。就自然生態而言,馴鹿以苔蘚、菌類植物、地表植物等為食。對鄂倫春人基礎生活來說,馴鹿能載負獵人的貨物,能在雪地上行走,能穿越山林,而且還提供經濟生活資料(肉可食用,皮可做衣,身上的骨類還可飾品,鹿茸、鹿鞭還可用作中藥)。就文化層面而言,馴鹿已是鄂倫春人精神娛樂活動的一部分,許多詞匯和故事都與馴鹿有關。總之,馴鹿把鄂倫春人的物質生活、精神生活和生存環境有機地連一起,還起著維護生態平衡的作用。在經濟基礎的支撐下,鄂倫春人民創造了自己的精神文化生活方式。圖騰崇拜和樺樹工藝品等。
生態人類學理論除了上述幾種外,還有民族志生態學、群體生態學、歷史生態學、政治生態學等多種理論。毫無疑問,這些理論共同一致的地方是環境對文化有著較深的影響,而文化又會反作用于環境。生態人類學以一種新的視角開拓了人類學研究文化的一個新領域。雖然其理論存有各種不同的弊端,但它們所貢獻的價值卻豐富了人類學理論寶庫。
另外,鄂倫春是一個生態民族,是世界上僅存不多的具有簡單文化特征的民族。在全球化背景下,不同的民族文化正處于一種趨同整合的演化過程中。如何讓人類生活在一個具有多樣文化的地球村里,是人類現在共同關注的焦點。最后以費孝通先生的話作結:“美人之美,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
注釋:
【1】[日]綾部恒雄.著,周星.譯:《文化人類學的十五種理論》貴州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45頁。
【2】宋蜀華:中國民族學理論探討與實踐【M】,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9年,第72頁。
【3】任國華,生態人類學的主要理論及其發展【J】,黑龍江民族叢刊,2004年第5期,總第82期。
【4】、【5】、【6】【英】凱米爾頓著,袁同凱 周建新譯,環境決定論與文化理論—對環境話語。中的人類學角色的探討【M】,民族出版社,2007年,第52、20、39頁。
【7】莊孔韶主編,人類學通論【M】山西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135頁
【8】轉引自張曦,生態人類學思想述評【J】,云南民族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27卷第2期
【9】轉引自莊孔韶主編,人類學通論【M】山西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135頁
【10】敖長福.著,獵刀【M】,遠方出版社,1995年,27頁
【11】莊孔韶主編:人類學通論【M】山西教育出版社,2013年,第139頁
【12】李霞:文化人類學的一門分支學科:生態人類學【J】,《民族研究》2000年第5期
參考文獻:
【1】何群著,環境與小民族生存【M】,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年
【2】王為華著,鄂倫春原生態文化研究【M】,黑龍江人民出版社,2009年
【3】都永發著,鄂倫春族游獵、定居、發展【M】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1993年
作者簡介:陳林,(1988—),女,漢族,山東菏澤人,內蒙古師范大學社會學民俗學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