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環境規制差異對我國工業產業FDI的影響

王 飛

（中共唐山市委黨校 經濟學教研室，河北 唐山063000）

美國作為世界上最為發達的國家，在長期的環境保護實踐中，其環境立法走過了從以工業污染環境保護到生態環境全面保護、從先污染后治理到預防為主的歷程，形成了一個高標準、全方位、多層次的環境規制體系［1］。中國從上世紀70年代末開展環境立法以來，已經從法律上形成了一套較為完整的生態環境保護體系，這一體系主要由環境保護法案、自然資源保護法案以及其他行政法規組成。中美在環境政策的制定和執行上表現出了一定的差異。污染避難所假說認為，若各國家或地區除了環境規制差異之外其他方面的條件都相同的話，污染密集型產業會傾向于向環境規制相對寬松的國家或地區轉移，從而這些國家或地區就成為了污染避難所［2］。

1 中美兩國環境規制差異

美國的環境規制模式最早以命令控制型為主，后轉變為經濟激勵型，現已向自愿伙伴合作型模式轉變。在上世紀70年代之前，美國環境管理僅以制定各項環境規制制度為主。從70年代開始，政府環境管理首次引入“污染許可交易制度”。這一經濟激勵型環境規制措施影響不斷擴大，效果顯著。1990年《污染預防法》出臺后，美國的環保政策開始從污染治理向污染預防轉變，開始推行一系列自愿型伙伴合作計劃，鼓勵工業企業把環保管理行為從生產末端提前到生產源頭。

中國的環境規制模式目前仍以命令控制型為主，但正在向經濟激勵型環境規制轉變。由于區域發展不平衡引發環境空間主體之間的利益差異、環境消費主體與規制者之間的目標差異、制度結構本身的復雜性和排污權交易合約本身的不完全性等因素，導致排污權交易政策目前還難以成為全國統一的環境政策和主要規制手段，但環境規制中經濟手段的重要性已經逐漸顯現。中國已經建立了較為全面的環境稅費管理體系。

美國環境規制具有以下三個方面的顯著特點：首先，環境政策與經濟發展政策相結合，注重環境規制政策的經濟影響；其次，注重發揮企業的自主性，以及不斷對環境保護技術進行創新；第三，美國環境規制政策制定具有良好的公民參與的基礎。中國的環境規制與美國相比有中央決策能力強的優勢，但也有很多不足之處。首先，中國環境規制政策系統性不強，行政手段和經濟激勵沒有很好的結合；其次，部分環境規制的實施缺乏配套措施，政策執行力不足；第三，在環境規制政策制定過程中公民參與程度不足；最后，環境政策制定上政府與企業間缺乏互動與合作。

FDI（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是對外直接投資的簡稱，指一國的投資者將資本用于它國的生產或經營，并掌握一定經營控制權的投資行為。本文擬通過構建產業層面因素影響模型，分析討論中美之間環境規制差異對我國工業產業FDI存在的影響。產業層面影響因素選取環境規制差異等5個影響因素，工業產業類別選取美對華直接投資的前八大工業產業。通過構建計量模型對面板數據進行回歸分析，計算各個影響因素對我國八大工業產業的影響系數。

2 計量分析

2.1 計量模型

選取環境規制差異、勞動力價格比、資本密集度、產業規模、外資集聚度5個指標對產業層面因素進行多元回歸分析，剔除個別不顯著因素，得到美對華直接投資產業層面因素影響模型，如下所示：

其中i＝1，2，……，8，分別表示要研究的八個污染密集型產業，t＝2002，……，2012，共11年。FDI為模型的被解釋變量，Envi，Wage，KL，Scale和Aggr分別是環境規制差異、勞動力價格比、母國產業資本密集度、東道國產業規模和產業外資集聚度。u是個體效應，e是誤差項。

2.2 數據來源及說明

根據對美中FDI工業產業分布特征的分析，選取美對華直接投資的前八大工業產業作為研究對象。分別是：采掘業、醫藥化學品制造業、金屬加工業、食品飲料及煙草制品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機械設備制造業、計算機及電子通信制造業和電氣設備制造業。鑒于中美兩國所使用的工業分類標準不同，為了使中美兩國產業數據之間具有可比性，利用美國統計局提供的NAICS（2002）6位碼分類表、國際標準產業分類體系ISIC第三版4位碼分類表及中國國民經濟行業分類標準（GB／T4754－2002）進行分析整理。采掘業包括煤炭開采和洗選業、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黑色金屬礦采選業、有色金屬礦采選業、非金屬礦采選業；醫藥化學品制造業包括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醫藥化學品制造業、醫藥制造業、化學纖維制造業；金屬加工業包括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金屬制品業；食品飲料及煙草制品業包括食品制造業、農副食品加工業、飲料制造業、煙草制品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包括鐵路運輸設備制造業、汽車制造業、摩托車制造業、自行車制造業、電車制造業、船舶制造業、航空航天器制造業；機械設備制造業包括通用設備制造業、專用設備制造業、儀器儀表及文化、辦公用機械制造；計算機及電子通信制造業包括通信設備、計算機及其他電子設備業制造業；電氣設備制造業包括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

Envi是美中兩國ESI——社會與體制能力指數的差異，Wage＝中國分行業年平均工資／美國分行業年平均工資×100，KL＝美國分行業非居住固定資產凈存量／該行業從業人員年平均人數，Scale＝中國分行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總產值，Aggr＝中國分行業三資企業工業增加值／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工業增加值×100。為增強數據平穩性、削弱變量間可能存在的共線性問題，模型中的絕對變量如產業規模、資本密集度進行取對數處理，由于環境規制差異、勞動力價格比及外資集聚度變量是相對值且數值很小，這里不對其取對數以避免過度壓縮變量尺度。選取的美國和中國2002－2012年間的數據，分別來自美國環境保護署網站和《中國統計年鑒》《中國勞動統計年鑒》《中國工業統計年鑒》的相關年份并計算獲得。

2.3 實證分析

多元回歸分析是研究多個變量之間關系的回歸分析方法，在構建的產業層面因素影響模型里，環境規制差異、勞動力價格比、資本密集度、產業規模、外資集聚度為自變量，FDI為因變量。橫截面的異方差與序列的自相關性是運用面板數據模型時可能遇到的最為常見的問題，為消除這兩者對估計結果有效性的影響，本文采用變系數不相關回歸SUR的個體固定效應模型，對以上變量數據進行面板回歸分析，得到回歸系數如表1所示。

表1 FDI影響因素模型回歸系數表

回歸結果顯示，模型整體F檢驗顯著，各產業層面的變量系數的顯著性水平基本達到1%的標準。可見，包括環境規制差異變量在內的5個解釋變量都在不同產業具有顯著性影響。

從實證結果可以看出，環境規制差異變量在3個產業內系數顯著。這3個產業分為：醫藥化學品制造業、計算機及電子通信制造業、電氣設備制造業。3個產業環境規制系數分別是：－0.011 5，0.043 7，0.051 6。對醫藥化學品制造業來說環境規制差異減小對FDI流入有較弱的促進作用。醫藥化學品制造業環境規制系數為負，意味著隨著中美兩國環境規制差異的不斷減小美國對中國該產業的直接投資額相應增大。根據系數－0.011 5來計算，中美兩囯環境規制水平每接近一個單位，美囯流入中國醫藥化學品制造業的FDI將增加0.58%。醫藥化學品制造業比較劣勢主要是因為國內該產業以低附加值的基礎性原料產品加工業為主，高技術高附加值產品多從國外進口，內資企業規模普遍較小，產品價格惡性竟爭，造成產業結構難以提升。與占有近一半市場份額的民營中小企業相比，外資企業的資本和技術優勢明顯，中國環境規制水平的提高反而突出了外資企業的竟爭優勢，對FDI流入起到一定程度的激勵作用。對計算機及電子通信制造業、電氣設備制造業來說中美兩國環境規制差異減小對FDI流入有阻礙作用。這兩個產業均為污染密集度較輕的產業，其環境規制差異系數為正，說明環境規制差異減小阻礙了這兩個產業美資FDI的流入，這也符合經濟理論層面上的分析。相對于影響FDI流入的其他因素系數來說，環境規制差異變量的系數較小，這說明該因素影響程度較弱。造成這兩個產業FDI迅速增長的原因主要還是低廉的勞動力價格和巨大的巿場潛力等因素。中國環境規制的提升對這兩個產業的FDI流入有一定程度的抑制作用，但環境規制不是影響該產業外商投資流入的主要因素。

3 結論及對策建議

3.1 主要結論

3.1.1 環境規制差異是污染產業跨國轉移的動因之一

中美兩國環境規制差異是美對華污染產業FDI流入的影響因素之一。實證結果顯示，計算機及電子通信制造業、電氣設備制造業和醫藥化學品制造業的實際利用美資額都受到了中美兩國環境規制差異的顯著影響，說明兩國各自環境政策改變造成的環境規制差距變動確實是污染產業跨國轉移的動因之一。然而，與其他動因如勞動力成本差異、產業規模、資本密集度、外資集聚度等因素相比，環境規制差異對污染產業FDI流入的影響效應較弱，并在部分污染產業中表現為影響不顯著。產生這一結果的原因在于，發達囯家FDI具有資本和技術含量較高、污染水平較低的特點，環境規制因素對其影響有限。跨國公司海外投資更多考慮的是東道國勞動力價格、市場規模、外資集聚度、資本密集度等。

3.1.2 環境規制差異對不同產業FDI影響是不同的

從計算機及電子通信制造業和電氣設備制造業兩個產業來看，環境規制系數顯著并且為正，這表明中美環境規制差異減小對該產業利用美資造成了不利影響。但是這兩個產業環境規制系數與勞動力價格比系數、資本密集度系數、產業規模系數、外資集聚度系數相比，系數較小，表明雖然環境規制的提升對這兩個產業的FDI流入有一定程度的抑制作用，但是勞動力價格比、資本密集度、產業規模、外資集聚度才是影響FDI流入的主要因素。其中資本密集度對FDI流入影響最大。醫藥化學品制造業環境規制系數顯著并且為負，這表明中美環境規制差異的減小對該產業利用美資具有正面影響，FDI隨著中美環境規制差異的減小而有所增長。但是這種影響同樣小于勞動力價格比、資本密集度、產業規模、外資集聚度對其產生的影響，而行業產業規模對FDI流入影響最大。對于采掘業、食品飲料及煙草制造行業來說環境規制系數為正但是并不顯著，這表明中美環境規制差異減小對這些產業利用美資造成了不利影響，但是這種不利影響很小。這兩個行業資本密集度才是影響FDI流入的最大因素。

對于金屬加工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機械設備制造業行業來說環境規制系數為負但是并不顯著，這表明中美環境規制差異減小對這些產業利用美資具有正面影響，但是同樣這種影響很小。資本密集度是影響這三個行業FDI流入的最大因素。

3.1.3 污染產業跨國轉移與該產業污染密集度的大小沒有直接因果聯系

采掘業、食品飲料及煙草制造業、計算機及電子通信制造業、電氣設備制造業這些行業污染密集度低，環境規制系數為正，環境規制對FDI流入具有負向影響，中美環境規制差異減小會降低該產業利用美資額度。醫藥化學品制造業、金屬加工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機械設備制造業這些行業污染密集度高，環境規制系數為負，環境規制對FDI流入具有正向影響，中美環境規制差異減小反而會提高該產業利用美資額度。相對于污染密集度較低的產業，污染密集度較高的產業并沒有表現出顯著的FDI環境規制抑制效應。污染密集度低的一些產業出現了環境規制對FDI有負向影響的情況。沒有出現預想中的高污染產業與高環境規制效應相對應的關系，這說明產業的污染密集度不是環境規制影響FDI流入的直接原因，污染產業跨國轉移與該產業污染密集度的大小并沒有直接因果聯系。

3.2 對策建議

3.2.1 根據不同產業具體情況制定相應的環境規制政策

對于計算機及電子通信制造業、電氣設備制造業FDI具有環境規制較強抑制效應的產業，在穩步推進環境規制制度完善的同時，可逐步引導外資向產業內的高新技術領域轉移，以減少環境規制差異減小對該產業利用美資造成的不利影響。采掘業、食品飲料及煙草制造業環境規制系數為正但是并不顯著，對于外資流入影響較小。這兩個行業可加快環境規制體系的建設，盡快建立全面有效、與巿場經濟相結合的規制體系，縮小中美兩國間這兩個行業環境規制差異。醫藥化學品制造業、金屬加工業、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機械設備制造業環境規制系數為負，這表明中美環境規制差異的減小對該產業利用美資具有正面影響，這四個行業應該按照國際標準完善環境規制，增加資金引進，實現產業結構優化升級。

3.2.2 建立與經濟發展相結合的環境規制體系

我國的環境規制體系建設取得了一定成果，通過制定相應的法律法規對污染排放、資源過度消耗等問題進行了一定程度控制，但是環境規制體系中經濟激勵型規制手段不足，也沒有和我國的經濟發展緊密結合起來，沒有從宏觀經濟環境的戰略角度發揮環境規制體系應有的作用。從美國等發達囯家的經驗來看，成熟的環境規制體系應以經濟激勵型環境規制為主導，以行政管制手段為基礎，以自愿伙伴合作機制為輔助，通過經濟與環境的雙向互動，形成良性循環。為此，我國應建立以經濟激勵型環境規制為主的環境規制體系，強化環境規制的巿場經濟基礎，增強環境規制與巿場經濟的契合度。

3.2.3 在環境規制政策的制定和實施過程中，增強與企業的互動與合作

雖然我國已經建立了“預防為主”的環境規制，但實際上對企業污染仍然只能做到“末端控制”，往往是在危害發生后才開始實施治理，政府要從源頭控制污染，必須加強與企業的互動和合作。首先，要給予企業更大的自由決策的權利。這需要實現環境規制從以行政管制手段為主向以經濟激勵手段為主的轉變。其次，需要制定政策支持節能減排。通過稅費減免、優惠貸款、自愿合作伙伴計劃等方式推進企業的節能減排。最后，政府應加強與企業、科研機構的合作。大力推進環保應用新技術的研發和普及，從技術層面上解決環境污染。

3.2.4 加強行業協會的環境規制作用

行業層面的環境規制對外商直接投資的作用并不是特別明顯，這就需要行業協會充分發揮其中觀層面的作用，彌補目前環境規制的不足。各個行業協會應該充分發揮約束與中介的作用，通過相應的政策來監督各個行業的內資及外資會員企業的社會責任問題，給社會造成的外部不經濟問題，如典型的環境破壞問題。各個行業協會作為整個行業的核心領導者，應該建立行業聯盟，制定相應的規章制度，積極開展環保經驗交流，提高整個行業的環境績效。行業協會內的外商直接投資企業也必須遵守協會章程的相關環保規定，有效控制環境污染，有效解決環境外部性問題。

［1］ 游偉民.環境規制對中美貿易影響的實證分析［J］.經濟問題，2010（10）：58－61.

［2］ 彭可茂，席利卿，彭開麗.中國環境規制與污染避難所區域效應——以大宗農產品為例［J］.南開經濟研究，2012（4）：68－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