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敏霞
元明時期,是國家大一統之下政治與經濟都開始高度集權的歷史階段。其間,對西南少數民族地區礦產資源和鹽業的國家經營,必然要使國家掌控礦鹽支配的主動權,使這部分財政收入全面收歸中央管轄與分配以保證財政權的全面控制,如此,經濟自主權向中央的回歸,使國家刑法的適用范圍在西南更細化地體現出來。礦產資源的國家壟斷,必然禁止個人私自采取。元代對此類物資的國家保護主要體現在金銀銅鐵的國家開采與鹽業國家專賣上。元朝規定:凡產金之地有司或歲征金課,并派官吏監督采金人戶。對出銅之地,則申前朝禁令禁止私人采銅,亦嚴禁私人煉鐵,偽造鐵引者,同偽造省部印信論罪 。偽造省部印信是一種較為嚴重的犯罪行為,同樣,私自煉鐵的行為是被嚴厲禁止的。正德十年,“奏準云南銀場積年礦頭作弊,攪亂礦場者,照打攪倉場事例,杖罪以下,于本場枷號一個月發落,徒罪以上與再犯杖罪以下,屬軍衛者,發邊衛;屬有司者,發附近,俱永遠充軍,職官有犯,奏請處治” 則是對銀業等礦場秩序的保護。“張聚奎,學瑞星,趙州庠生,素有勇力,負氣節,萬歷十四年遣中官分行開礦,云南則遣楊榮,榮又遣其下張文華,至趙州開鳳儀山石青硐,土民惶惶,聚奎奮不顧身,率州人直前,縛文華拳毆之,馀眾驚潰,文華遁訴楊榮,榮上聞,遺緹騎械州官,聚土曰:打文華者獨聚奎也。于是一并逮繫,及至京,人爭快之,臺恒屢疏論救,群閹必欲置之死獄,系三年會赦乃出,出三日,又獄,已復赦,始得歸,州人至今感之” 此案例就充分說明對擾亂礦場秩序所遭受的嚴重懲罰。在鹽業上,國家“令四川、云南鹽井,遇有商人支鹽,過期不與支者,提該管官吏人等問罪,若灶戶勒肯該商,將余鹽貨賣事發,即同私鹽盡數入官,犯人依律究治總催枷號一個月發落。” 從這些記載可以看出,國家已相繼掌握了對礦產行業的壟斷與專屬權。在經濟流通領域,國家也加強管控。元代云南行省地區是交鈔、金銀和海貝通用,元廷還多次頒令禁止外地海貝流入云南流通,有效地制止了偽幣的泛濫。賽典赤的長子納速剌丁接任云南行省平章后,于至元二十三年奏請元廷更張數事,其中有“禁負販之徒,毋令從征”和“聽民伐木貿易”,世祖“詔議行之” 。元朝統治者比較重視商業,因歷史記載缺乏相關內容,雖詳細情形目前尚知不多,但從零星記功仍可推知國家對商人的法律保護。如至元二十八年,哈剌哈孫為湖廣行省平章,時湖廣地區多盜,“剽取商旅”,哈剌哈孫發兵擒誅之,于是“水陸之途皆無梗” 。繹道方面,行省還在重要地區和險要去處派駐軍隊或土吏以為保護,如據《元史·賽典赤贍思丁傳》:平章政事賽典赤在驛道經過之處相地置鎮,每鎮設土酋吏、百夫長各1名負責維持治安,往來者或值劫掠,“則罪及之”。
明代,除了以上關于國家對礦場行業所作的刑法規范外,其經濟領域的法律規制主要體現在漢夷之間的買賣與違禁物品的私自交易方面。《明會典》“把持行市”條規定,凡是夷人到京朝貢,允許相互之間開市五日,“各鋪行人等將不系應禁之物入館”,應進行公平交易。如果賒買或故意拖延騙勒夷人久侯,使之不能起程者,“問罪,仍于館門首枷呈號一個月”。若不依期日,及誘到夷人潛入人家私自交易者,“私貨各入官,鋪行人等照前枷號,通行守邊官員,不許將曾經違犯夷人起送赴京。” 這是對進京進貢的少數民族所作的保護性規定,當然也適用于在京朝貢的西南少數民族。而具體到西南少數民族地區,則有“川、廣、云、貴、陜西等處,但有漢人交結夷人,互相買賣借貸,誆騙財物,引惹邊釁,及潛住苗寨教誘為亂,貽害地方者,除真犯死罪外,俱問發邊衛永遠充軍。”國家通過對西南地區的漢人在買賣行為的規范,一方面保護了當地少數民族的公平交易權,另一方面也抑制了因漢夷之間的經濟行為而引發的社會秩序的混亂問題。明代,茶葉對于西番是一種重要的生活用品,國家為了牽制西番的政治歸屬,常以茶葉為這種政治交易的手段,因此,“與販私茶,潛與番夷交易,及在腹里賣與進貢回還夷人,并知情歇家,牙保俱煙闡俱煙瘴。”明代后期,海備松弛,海盜猖獗,致使沿邊地區私自交易軍備及其他違禁物資的現象盛行。《明會典》“私出外境及違禁下海”條規定:“凡夷人貢船到岸,未曾報官盤驗,先行接買番貨,及為夷人收買違禁貨物者,俱發邊衛充軍”;“私自販賣硫黃五千斤,焰硝一百斤以上者,問罪,硝黃入官。賣與外夷,及邊海賊寇者,不拘多寡,比照私將軍器出境,因而走泄事情律,為首者外斬,為從者,俱發邊衛充軍。若合成火藥,賣與鹽徒者,亦問發邊衛充軍。兩鄰知而不舉,各治以罪”;“凡官員軍民人等,私將應禁軍器賣與進貢夷人圖利者,比依將軍器出境,因而走泄事情者,律斬、為從者,問發邊衛充軍”;“私賣硝黃與外夷,及邊海賊寇為從者”條規定:“各邊夜不收,出境探聽賊情,若與夷人私擅交易貨物者,除真犯死罪外,其余問調廣西煙瘴地面衛所,食糧差操。” 硫磺、硝黃與軍器都是國家的重要軍事儲備,而西南地處與外國相鄰的邊陲,最容易發生私自交易的犯罪行為,國家處于對國家力量的維系,也勢必關涉到國家刑法在西南少數民族地區對此違法經濟行為的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