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徹夜未眠時

張蕙菁

趕著全球不景氣，芭比娃娃在此時來到上海淮海中路，開了全球第一家旗艦店。不管女性主義者們怎么想，在上海這座女性的城市、女性的淮海路上，芭比娃娃終究豎起了她粉紅色的旗幟。

我覺得上海女孩們特別有公主夢。去年迪士尼在中國推出一波“我是公主”的廣告，在出租車里的小電視播出頻率之高，連我都擔心自己快被洗腦了。廣告內容基本上是讓小女孩們認同卡通片里的公主。這確實是個殺手招，美女與野獸、白雪公主、人魚公主、灰姑娘……迪士尼特產的公主穿著她們的拖地長裙、蓬蓬袖、閃亮王冠，列隊向小女孩們招手。

但小女孩沒有購買力，廣告要打動的其實是小女孩的媽。廣告咬定這些媽還年輕，還有公主夢，于是影片中的媽媽和小女孩一起變身換上白紗裙，戴著王冠，高唱《夢的天堂》。老實說我個人對此高度懷疑，教育小孩說“我是公主”，真的好嗎？

但你說上海女孩有公主夢，她們又很實際。上海女孩二十四五歲就開始為結婚做打算。同年齡的臺北女孩還在考慮繼續念書，或是剛開始工作，對人生還有大把的不確定。當上海女孩定下對象、搬進新房的時候，臺北女孩還想著去旅行，去留學，探索一下我是誰。蔡明亮電影《你那邊幾點？》里的陳湘琪大概就是這樣的女孩，被說不出的情懷所策動，跑去巴黎左岸坐進咖啡館。然后發呆，無事可做，無所適從。這種盲目的浪漫不屬于上海女孩。

上海人養育子女的原則是“男孩子要窮養，女孩子要富養”，女孩都是家里的掌上明珠。但上海人太多，尖峰時段往徐家匯路口一站，看著從地鐵出口涌出無數的高跟鞋，真或假的名牌包，蕾絲與蝴蝶結，真是好大陣仗的一個明珠部隊啊。在眾多掌上明珠的命運里，做著公主夢的，有多少真能得到公主待遇呢？于是就有了大量《相約到黎明》一類的電視、廣播節目，讓女孩們傾訴感情的困擾、未酬的夢幻，當公主徹夜未眠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