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洛陽私家園林景題特色分析

萬營娜,楊芳絨

（河南農業大學林學院,河南鄭州 450002）

北宋洛陽私家園林景題特色分析

萬營娜1,楊芳絨2

（河南農業大學林學院,河南鄭州 450002）

本文以《洛陽名園記》《宋史》等史料為基礎,以北宋時期洛陽名園記中富有代表性的私家園林為研究對象,與同一地域范圍內不同時期的園林景題創作的風格背景、藝術手法、表達情趣等進行分析對比,總結出北宋洛陽私家園林景題文采斐然、意境高妙的浪漫情趣與質樸簡約淡然審慎的理性情緒,即理性與趣味相結合的文化特色。這一時期的園林景題體現出隱逸和出仕的矛盾之情的思想特色。

洛陽私家園林；景題藝術；文人特色

園林景題是指針對園林本身、園林景點、建筑小品等要素,融合周圍環境、人物活動、人物情感等,綜合運用多種藝術手法,從而綜合反映園主人的喜好、人生觀、世界觀和情感追求的園林命名活動。園林景題在古典園林中普遍存在,不僅是一種高度濃縮的文學形式,更是園林實體要素、園林意境和文人情感的融合體［1］。園林景題不僅描繪景物本身,呈現比喻、象征、用典等方式表達某種園林意境,還反映園主人的喜好、人生觀、世界觀和情感追求。

北宋是洛陽古典園林最后的巔峰和文人園林的全盛期,在獨特的政治、時代和思想文化背景下,景題特色鮮明,是私家園林成熟前期的典型代表。研究這一時期的園林景題,有助于理解和發展古典園林文化。

本文將從景題的角度審視園林的意境,研究古典園林景題意境的表達手法和文化背景等,挖掘其深厚的文化內涵和精神意蘊,以期在現代園林中傳承和借鑒。

1 北宋洛陽私家園林景題特征

《洛陽名園記》記載北宋洛陽的19處園林。這一時期的園林,或宏大華美,或恬淡浪漫,或簡小質樸,景題在情感表達上也相應表現為或志得意滿,或悠然舒心,或充滿哲理與感悟,或抑郁惆悵、自暴自棄,又或是理性克制、伺機待發。本文選取有代表性的幾個園林為對象,研究園林景題創作背景、內容、風格、藝術手法、表達情趣等,以此歸納北宋洛陽園林景題的文人特色和思想情感（表1）。

表1 北宋洛陽私家園林的景題

由表1可以看出,富鄭公園景題主要寫建筑、植物（以竹子為主）與水體,少量涉及山石、云霧、光影、四季氣象變化和主人行為活動等。景題手法上,以借景的造景手法和隱喻的修辭手法為主,表達靈活自然,富有情趣,怡然閑適。景題主題或以竹為之,或以水為之,或表達出仕與隱逸的矛盾之情,或體現了宗教思想（佛教思想）。園主人愛竹子,園中水是主景,結合水命名的園林景題是北宋洛陽園林景題的特色之一。富弼是退隱之人,園林悠閑恬靜,景題滲透著隱逸之情,如臥云堂。同時有著仕途向往和回顧之情,如通津橋、蔭樾亭。富弼有詩中云“始信林泉屬我曹”、“林泉歸作自由身”［2］,對林泉生活的喜愛和隱逸之情尤為明顯。儒家的出仕與隱逸之爭扎,道家的無為而治思想間的交錯,如天光臺為佛語,滲透著對時光和人生的思考。

獨樂園景題以簡潔直白樸素、大巧不工為特色,景題多數為敘事類,多以建筑為對象,以主人的行為為內容,通過用典、隱喻、借景等手法,表達園林主人“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追求。結合典故中諸多人物際遇,司馬光聯系到自身政治上的失意,轉而流連山水園林之間,萌生退意,生出隱逸之情,而又不能完全忘卻政治抱負,表達出了一種矛盾之情［3］。環溪的主體是水體,以水形狀命名,園中南北有大池,中間以溪相接,形成環狀,故曰環溪。環溪造園豪華宏大,景觀華美,名震洛陽,景題也有以華美宏大命名的,如錦亭、華亭和多景樓。環溪園景題的一大手法就是憑借高的亭臺樓閣,借景園外遠山水之景,以豐富園林景觀。環溪景題思想上的一大特色就是融入道家的養生之道,如朝元閣。同時注重養生也是北宋洛陽園林景題的共同特點。景題清新自然,充滿浪漫色彩,滲透著享樂人生的態度,如風站臺、風月臺。區別于獨樂園景題的寫實質樸,環溪的園林景題寫景部分吟風弄月,清新浪漫,富有野趣,充滿文人氣息。反映思想方面的道家長生和養生思想亦充斥其中。洛陽作為道教的發源地,道家思想根深蒂固,反映在景題上亦如此。

2 唐代洛陽私家園林景題特征

本文選取唐代知名度較高的幾個私家園林,如白居易的履道坊［4］、裴度的集賢齋、李德裕的平泉莊、盧鴻一的嵩山草堂等,作為洛陽主要私家園林景題對比研究的對象（表2）。

唐代洛陽私家園林景題記載較為詳細,盧鴻一的嵩山草堂依附嵩山景區,景題多以自然景觀為主,白居易的履道園、裴度的集賢齋偏重于植物種類和功能性,李德裕的平泉莊中有多個園中園,石刻類景題尤其多,描摹以自然山水為主。

3 唐宋城市文人園林的相似性和差異性

北宋洛陽園林在很多方面和很大程度上是對唐代文人園林的繼承和發展。北宋洛陽名園中有很多是唐代遺留下來的《名園記》中曰：“多因隋唐之舊”,與之有許多共同點。

表2 唐洛陽私家園林的景題

3.1 相似性

（1）多為達官顯貴所建。（2）有明顯的文人團體存在。（3）景題清新自然,多取自自然,而又隨時間高于自然,提煉程度加深。（4）北宋洛陽的許多景題和其中所用典故也來自于唐代洛陽文人園林,是對唐代洛陽文人園林的繼承和發展。（5）景題中的歸隱和出仕的政治意味濃厚,存在同樣的矛盾,當然這也是千百年來所有文人的共同矛盾心理。

3.2 差異性

（1）做法上沿襲秦漢三仙山,不過思想意境已經大為不同,三仙山命名被杏花櫻桃果木所代替,求仙意味已經蕩然無存。這個在北宋洛陽文人園林中已不多見,皇家園林中仍時有出現。（2）唐代洛陽文人好奇石、怪石成風,也是這一時期文人園林的特色之一。景題中也多見對奇石怪石的命名,其中以李德裕的平泉莊最為突出。眾多題石石刻：日觀、震澤、巫嶺、羅浮、桂水、嚴湍、廬阜、漏澤；布于清渠之側：臺嶺、茅山、八公山、巫峽、嚴湍、瑯琊臺；佛榻之前：仙人跡、馬跡、鹿跡。根據所布置地點的不同,命名也各不相同,各具特色。比較唐代園林的愛石之風,北宋洛陽園林少用石,多用土堆地形。（3）唐代洛陽園林對許多景點的命名以植物直接呼之,缺乏進一步加工。如平泉莊中桑園、竹園、梨園、藥園、杏園等以植物名命名的專類植物園常有出現。對許多景點命名常借用位置入景題,如裴度集賢莊的南溪；白居易的履道坊有中門、西溪、南潭。對水體的命名多接近于現實中自然山水的描述。這些都與北宋的洛陽園林景題有較大的差異。

4 北宋與明清洛陽私家園林景題比較

洛陽在北宋以后就失去了都城地位,私家園林也相對較少,保存下來的尤為有限。本文以康百萬莊園和王鐸的擬山園（再芝園）為對象,進行對比研究（表3）。

表3 明清洛陽私家園林的景題

康百萬莊園因其富商的性質,且與皇家聯系較多,景題往往注重歌功頌德、標榜富貴。歌功頌德方面如功德窯等；標榜富貴如“福”字影壁、“留余”名匾；植物方面以芝蘭為主,強調貴氣,如“繡芝亭”“芝蘭茂”；建筑往往奢華,如“花樓重輝”,當然,建筑題名比之文人園林往往更注重實用性,如“油鹽窯”“庫房窯”“打更屋”［5］。同時,也有表達謙、敬、審慎的為人處事方面態度的景題,匾額如“源遠流長”“留余”名匾,楹聯如“居貴敬”與“行貴簡”、橫楣“克慎厥猷”和聯語“處事無他莫若為善,傳家有道還是讀書”“知所止”與“謙受益”“忍”字窯等。試想康百萬莊園創造了富裕十二代、400多年的財富神話,這與其秉承的儒家中庸、留余、謹小慎微的處世態度有著莫大的關系［6］。

擬山園的主人是書法家王鐸,自然文人氣息要濃重些,反映文人讀經交友的園林生活的景題有“友聲亭”“讀經堂”“瀚海”等。“瀚海”取“翰苑之海”之意,以此反映主人對浩如煙海的文化藝術的不懈追求,富有文人特色。往往取意山水風月,花木扶疏,如“泓漣碧水”“春蘭閣”“梅園”“荷塘月色”等。植物選取也以文人園林常用的梅、蘭、芝、荷為主,來自喻、表達高潔,不同流合污之性情。

洛陽自北宋以后就失去了都城優勢,洛陽園林的盛況不再,文人園林也隨之沒落。但是,洛陽園林因綜合明清洛陽私家園林,文人士人園林精神一脈相承,秉承其一貫的風月、花木、詩酒生活的描寫,充滿文人取向和文人意趣,意在表達其高潔不同流合污之意。富商園林在富貴、功德的同時,實用性增強,對處事態度也有一定的思考,中庸、留余、謹小慎微、“克慎厥猷”也作為豫商文化的精髓得以保留。

5 小結

北宋洛陽園林處于文人園林興盛的關鍵時期,景題從洛陽的寫實、大山大水的描摹,開始發展成為宋代的“一拳則太華千尋,一勺則江湖萬里”的寫意風格,宋代園林轉而追求寫意,景題又呈現一種天然、質樸之態,充滿野趣,白居易的“中隱”思想在文人中廣為流傳和發揚。同時,在理學思想的盛行下,文人思想也由開放逐漸趨于封閉,形成“壺中天地”的思想,但比之明清園林更加微縮、繁復的“芥子須彌”狀況,少了許多人工雕琢的痕跡,顯得清新自然。文人處事和景題都體現出一種理性、直白、審慎之態。宋代的文人地位之高可謂空前,對于政治的參與度達到了巔峰,景題中也透漏出出仕的渴望。

北宋洛陽私家園林景題綜合了這兩種風格和思想,呈現出質樸、天然、野趣與理性、直白、審慎相結合、相矛盾的狀態,思想上,更是信奉“隱于朝堂”的中隱思想,在隱與仕之間徘徊矛盾,“居廟堂之高,處江湖之遠”都不忘憂國憂民的一種情態。綜合以上研究,北宋私家園林整體上都體現了文人氣息,這成為宋代園林的一大特色。園林景題的種類多樣,蘊涵了中國古典園林獨特的審美藝術和傳統文化精髓［7］,其諸多特色都值得后人在園林文化探尋和塑造中學習；其景題選材、修辭和造景手法、文人文化特色、隱逸和出仕矛盾的思想和宗教的長生、養生的思想無不滲透其中。當然,由于歷史久遠,洛陽在北宋之后,久經戰亂,園林遺跡已無從尋找,故而只能從有限的文獻記載中尋求當年洛陽園林盛世。另外,由于文人園林在宋初剛剛進入全盛期,文人園林景題還擺脫不了前朝寫實濃重的痕跡,比之明清時期精巧的園林景題,稍顯粗獷。可這也正是北宋洛陽園林景題的特色,比之后代的園林景題,北宋洛陽園林景題內容多樣,表達清新自然,富有趣味,少了許多后代的造作之嫌。

［1］ 劉傳平,梅港.杭州鳳凰山景區景題與用典調研［J］.城市建設理論研究,2012（13）：57-59.

［2］ 金性堯.宋詩三百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3］ 歐陽勇峰,蔣穎,張延龍.中國傳統文化對宋代園林的影響［J］.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5,5（3）：117-119.

［4］ 吳美霞,廖嶸.從廬山草堂與履道坊宅園的建造看白居易的造園理念［J］.廣東園林,2008,30（3）：12-14.

［5］ 左滿常,董志華.試析康百萬莊園建筑的文化內涵［J］.河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6,46（3）：155-160.

［6］ 渠滔.鞏義康百萬莊園研究［D］.開封：河南大學,2007.

［7］ 楊俊.景以境出情由境發：論江南古典園林匾額楹聯的審美文化內涵［J］.廣東園林,2011（3）：14-17.

（責任編輯：張瑞麟）

TU986

A

0528-9017（2014）02-0220-03

文獻著錄格式：萬營娜,楊芳絨.北宋洛陽私家園林景題特色分析［J］.浙江農業科學,2014（2）：220-222,224.

2013-10-15

萬營娜（1987-）,女,河南洛陽人,碩士生,從事園林史理論與實踐的研究工作。

楊芳絨（1963-）,女,河南靈寶人,教授,研究生導師,從事園林規劃設計理論與實踐的研究工作。E-mail：34569949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