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靖芳 陳沙沙

“我們突然感覺到身邊什么都緊張,連呼吸的空氣都那么緊張、奢侈,城市生活突然變得這么艱難。”2013年12月中旬,北京市副市長陳剛在該市一次人大常委會上說道。
幾天后,在中共北京市委十一屆三次全會上,北京市市長王安順談到2014年的重點任務,將“著力破解人口資源環境矛盾,堅決控制人口過快增長”列為首位。“這是解決交通、環境等許多問題的關鍵,也是中央對北京市提出的明確要求。”
在即將召開的北京市“兩會”上,如何落實“控人”任務或將再次成為代表、委員們討論的焦點。
“以業控人”成主流
“北京本身就是一個資源緊缺型城市,這樣發展下去總有一天會崩潰。” 北京市人大代表、城市建設環境保護委員會委員李其軍說。
在2013年12月召開的北京市人大會議中,他建議,北京要提高低端產業門檻,圍繞服務、職能定位制定產業負面清單,規范小理發店、小廢品收購站,規范地下室、簡易房、群租房屋。
事實上,北京市政府已普遍認可學者們所說“以行政手段調控人口難奏效”的判斷。如果梳理近年來北京的“控人”動作,可以發現“以業控人”正在成為方向,一定程度上減少了部分低端產業對外來人口的吸附。
其中,最早實施“以業控人”的是京郊順義區。從2003年開始,該區逐步清理整頓“五小”企業,升級改造餐飲、洗浴等傳統服務業,同時獎勵雇傭本地人的企業。
據媒體報道,在2010年,順義流動人口總量僅相當于其他區縣的三分之一至二分之一。“順義模式”得到北京市政府的肯定后,房山、豐臺等區縣紛紛仿效。
2011年1月,在“北京市工商行政管理工作會議”上,“以業控人”規劃被正式提出。自此,工商部門被要求扮演“看門人”的角色。
在會上,北京市政府相關領導明確表示,屏蔽不符合首都功能定位的行業形態;小百貨等17類業態將提升審批準入門檻,約涉及30萬戶商業主體、100萬流動人口。該措施實施第二年,北京個體戶驟降了14萬。
知情專家透露,北京“以業控人”的思路,正是借鑒了順義模式。
2013年12月,被北京市發改委確認外遷的北京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若搬遷成功,將疏散全產業鏈10余萬外來人口。
2006年北京流動人口年增加量首次放緩,2012年再次下降,北京市人口研究所副所長馬小紅認為,在“多管齊下”的措施中,北京的人口增速呈下降趨勢。
市場“決定”人口
“今年把人口調控放在全年六項經濟社會發展重點任務的第一位,也是和去年年底召開的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精神相統一。”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陸杰華接受媒體采訪時曾如此解讀。
此番中央城鎮化工作會議在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任務中提出,“嚴格控制特大城市人口規模”,而北京是特大城市的典型代表。
然而,與“控人”效果相隨的,是關于具體措施的爭議,其一些調控措施往往被輿論貼上“排擠外地人”的標簽。“順義模式”曾經引起社會廣泛質疑,被批為“帶有歧視色彩,有違法治和公平”。
曾有專家表示,在北京市近幾年的地方“兩會”政府工作報告中,人口問題始終是一個雷區,“不敢輕易碰,但形勢有時候又逼迫你不得不去碰。”
在2012年的北京市政府工作報告中,“人口調控”四字消失,代之以“人口服務管理”,管理模式為“實有人口服務管理全覆蓋”。
在馬小紅看來,對于人口問題,北京的解題思路近年逐漸清晰:淡化行政手段,轉向“服務管理”。
至于“以業控人”的高、低端標準如何制定,如何體現市長王安順提出的“控制總量、優化布局、改善結構”,諸多專家給出了自己的觀點。
“北京的定位是什么?凡是不符合北京四個功能定位的行業都應該遷出去。”李其軍說,2004年版的《北京城市總體規劃》已對“首都功能定位”做了明確闡述。“其次,勞動生產率低的行業也應該被規范。”
國際金融論壇城鎮化研究中心主任易鵬則認為,不能簡單劃分高、低端產業,一些所謂的低端產業富有旺盛的活力,而且高端產業也需要低端產業的服務。
他進一步建議道,應充分運用市場這只無形的手。“人口不是靠行政手段來控制的,還是要由市場來疏導,但需要政府引導。”
馬小紅對“由市場決定人口”的觀點表示認同,“人是擋不住的,既然是市場因素決定的,也只能靠市場來解決。目前,靠市場手段來疏解人口在學界幾乎已達成共識。”
資源配置疏解是關鍵
“去掉行政資源配置城市資源的作用,要市場主導、政府引導,我們不能由行政力量來決定一個城市發展的水平。” 易鵬說。
多位專家表示,有效控制北京人口規模的思路已達成共識,只需在資源配置時別再向北京傾斜,而要向其他省市傾斜,做到資源配置的公平,培養多個城市群,分擔人口壓力。
“不可能把所有雞蛋放在一個特大城市里,而應該把雞蛋放在十幾個城市群里。”易鵬打了個比方,大禹的父親是用“堵”的方式治水,后來被人砍了頭,相反大禹用“疏”的方式把水治好了。既然北京的資源如此集中,疏解資源將是疏解人口的最好方式。
“這里就是一個成本洼地,同時又是事業的高地、公共服務的高地,自然會吸引大量流動人口涌入。”在易鵬看來,北京集中了全國最好的公共服務資源、最好的基礎設施,但由于政策傾斜,交通等生活成本卻極低。“有媒體計算,一張北京戶口上附加的福利待遇,如果折合成現金價值80萬。”
“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了戶籍制度改革,如果以后每個地區都一樣了,那人口為什么非要來北京呢?”馬小紅說。
同時,她提醒道,從目前政策思路來看,最終受影響的群體仍是外來低端人口。“但是,我們不能忘記,在北京城鎮化建設過程中,這個外來群體對城市經濟的貢獻。在控制人口數量的同時,應完善外來人口的社會公共服務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