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方辨治惡性腫瘤化療毒副反應的體會

● 陽國彬 劉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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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方辨治惡性腫瘤化療毒副反應的體會

● 陽國彬1劉玉芳2

經方 惡性腫瘤 化療毒副反應

經方因其配伍嚴謹、用藥精專，被后世譽為“眾法之宗，群方之祖”，千百年來，歷經臨床實踐檢驗，療效卓著，備受醫家厚愛。筆者在臨床中靈活運用《傷寒論》、《金匱要略》經方治療化療所致的毒副反應，取得了良好療效，現略舉數例，以饗讀者。

1 旋覆代赭湯治療化療頑固性呃逆

病案李某，男，55歲。2011年6月12日初診。因“肺癌化療后，呃逆頻作20余天”就診。患者在某綜合醫院行化療期間出現呃逆，始則1日2～3次，繼而呃逆頻作，影響進食、妨礙呼吸，先后經肌肉及足三里穴位注射654-2、甲氧氯普胺針，效果不佳。刻診：呃逆連連，聲短而頻，不能自已，有時嘔吐，渾身乏力，腹部脹滿不適，納呆反酸，心煩，夜寐不寧，大便干結難結， 3～4日1行，舌質淡，苔薄白，脈弦細。中醫診斷為呃逆，證屬胃虛肝乘，胃失和降，胃氣不降而上逆動膈。治宜鎮肝降逆止呃。方用旋覆代赭湯加減。處方：旋覆花30g(包煎)，代赭石30g，生龍骨、煅牡蠣各30g(均先煎)，黨參15g，姜半夏15g，炒棗仁15g，川厚樸20g，大棗3枚，生姜3片。5劑，每日1劑，水煎服。服藥2劑，呃逆明顯改善，5劑后，呃逆已止。

按臨床癌癥患者化療后常常出現頑固性呃逆[1]，由于化療藥物損傷胃陰，耗傷中氣，損及胃陽，使胃失和降而發生呃逆。

旋覆代赭湯出自《傷寒論》第161條：“傷寒發汗，若吐，若下，解后，心下痞硬，噫氣不除者，旋覆代赭湯主之。”原方雖為傷寒病經汗、吐、下各法治療后，胃氣虛弱，不能自和，升降失調而致胃虛氣逆證而設。但臨床一切氣機逆上不降者，均可師其法，隨證加減而用之。方中旋覆花下氣除痰，代赭石重劑而鎮浮逆之氣，生姜、姜半夏辛降以除痞逆之氣；黨參、大棗甘能緩中，補胃氣之虛弱，共為佐藥；甘草甘緩入胃，補虛安中為使藥。胃虛得補，痞硬得散，逆氣得降，濁降清升，諸癥均除。在此基礎上加用生龍骨、煅牡蠣質重善降，助旋覆花、赭石降逆止呃；另加炒酸棗仁寧心安神，厚樸下氣寬中，消積導滯，共用以改善諸癥。

本例肺癌患者雖是化療期間出現呃逆，但病機為胃虛痰阻、氣逆不降，故用旋覆代赭湯加減降氣化痰、益胃和中取效。

2 烏梅丸治療化療腹瀉

病案周某，男，56歲，2012年3月15日初診。因“結腸癌化療后，腹瀉1月余”就診。患者因結腸癌根治術后行“FOLFOX4”方案化療2周期后，出現腹痛腹瀉，痛則瀉，瀉后痛減，1日少則5～6次，多達10余次，漸呈稀水樣便，在外院先后口服黃連素、瀉立停、思密達、易蒙停等藥均無效，患者痛苦不堪，對生活失去信心，遂由病友延至我處就診。刻見：形體消瘦，面色萎黃，神疲乏力，口苦口干，舌質淡紅，苔黃膩，脈弦細。中醫診斷為泄瀉，辨證屬胃熱腸寒，上實下虛。治宜清上溫下、扶正止瀉。方用烏梅丸加減：烏梅30g，細辛5g，干姜8g，黃連10g，烏附片10g(先煎)，當歸9g，黃柏10g，桂枝10g，黨參10g，蜀椒10g，陳皮10g，白芍30g，炒白術15g。5劑，每日1劑，水煎服。5天后復診，患者訴腹瀉次數明顯減少，每日最多4～5次，大便基本成形，腹痛也減輕。效不更方，上方續服10劑，患者腹瀉腹通消失。遂按療程繼行后續化療。

按烏梅丸出自《傷寒論》338條“傷寒，脈微而厥，至七八日膚冷，其人躁無暫安時者，此為臧厥，非蛻厥也。蛻厥者，其人當吐就，今病者靜而復時煩者，此為藏寒，魷上如其膈，故煩，須臾復止。得食而嘔，又煩者，蛻聞食臭出，其人常自吐蛻。蛻厥者，烏梅丸主之。又主久利”。

本方重用烏梅之酸，配伍蜀椒、桂枝、附子、干姜、細辛之辛與黃連、黃柏之苦，且佐當歸、人參以養血益氣，祛邪而不傷正。被后世奉為治蛔祖方。柯韻伯指出“看厥陰諸證與本方相符，下之利不止，與又主久利句合，則烏梅丸為厥陰主方，非只為蛔厥之劑”。后世《醫宗金鑒》、章虛谷等皆強調此方為厥陰正治之主方，符合本方的組方精神與臨床實際。本方酸苦辛同用，剛柔并濟，凡病機屬胃熱腸寒、正氣虛弱之久利、久瀉，使用本方，可獲良效。

本例患者結腸癌晚期，大病術后，加之化療，正氣自衰，邪氣羈留，契合厥陰病虛實混雜、厥熱勝復之病機特點。筆者臨證常用于治療腫瘤化療并發腹瀉，符合仲景于烏梅方后已有“又主久利”的記載。

3 當歸四逆湯治療化療后手足麻木

病案張某，女，64歲，2011年10月23日初診。因“胃癌化療后，手足麻木2月余”就診。患者胃癌術后行奧沙利鉑針化療3周期后出現手足麻木，服用維生素B1、B12等營養神經藥物未見緩解。刻診：形贏神疲，面色晄白，四肢乏力，手足麻木，遇寒加重，得溫減輕，舌質淡，舌苔白，脈沉細。中醫診斷為痹證，辨證屬寒凝血瘀。治宜溫經散寒、養血通脈。方用當歸四逆湯加味：當歸15g，桂枝10g，白芍10g，黃芪20g，細辛5g，通草10g，炙甘草6g，大棗3枚，生姜3片。7劑，每日1劑，水煎服。連服7劑后，手足麻木明顯減輕。囑患者繼服10劑鞏固療效。

按《傷寒論》第351條曰：“手足厥寒，脈細欲絕者，當歸四逆湯主之。”本方證的病機為陰陽俱虛，氣血皆弱。當歸四逆湯乃桂枝湯去生姜另加當歸、細辛、通草，為生血助陽，散寒復脈之劑。腫瘤患者大多因病致虛，因虛致損，普遍存在著陰陽氣血虧損，經筋脈絡煦養不足，尤其是使用長春堿類、紫杉類和鉑類化合物化療時，不但耗傷陰陽氣血，更因其質稟寒涼酸澀之性味，收縮血管，影響四肢末梢氣血循環，臨床多見化療后手足麻木癥。此與厥陰病之手足厥寒癥病異而證同，因而通用當歸四逆湯治療，多能獲效。

4 麥門冬湯治療化療惡心嘔吐

病案呂某，女，58歲，2012年6月17日初診。因“食管癌化療后，反復嘔吐10余天”就診。患者3月前行食管癌根治術，術后行化療過程中，出現惡心嘔吐，對癥處理效果不佳，化療結束后仍嘔吐頻作，難以繼續進行下一周期化療。遂求助于中醫。刻見：嘔吐頻作，形體消瘦，口干咽燥，大便秘結，數日一行，舌質紅，苔花剝少津，脈沉細。中醫診斷為嘔吐，辨證屬胃陰虧虛，升降失常。治宜益胃養陰、降逆止嘔。方用麥門冬湯加減：山麥冬30g，西洋參10g，北沙參20g，石斛15 g，姜半夏15g，竹茹10g，陳皮10g，旋覆花6g(包煎)，炙甘草6g，大棗3枚，生姜3片。3劑，水煎為汁，少量頻服。服上方3劑后嘔吐減輕。效不更方，繼服7劑。未再出現惡心嘔吐，精神好轉，二便正常。

按麥門冬湯出自《金匱要略·肺痿肺癰咳嗽上氣病脈證治》篇：“火逆上氣，咽喉不利，止逆下氣者，麥門冬湯主之。”原方用于治療虛熱肺痿之證，因該方具有潤肺養胃，下氣降逆作用，所以臨床廣泛應用于肺胃津傷、胃陰不足之證。本案患者食管癌化療后嘔吐，化療藥物損傷胃之津液，導致胃失濡潤，升降失常，而發生嘔吐；嘔吐日久更傷胃津，陰虧失養，和降失常，故嘔吐持續不解。吳鞠通指出：“胃陰復則氣降得食，則十二經之陰皆可復矣。復其陰，非甘寒不可。”這也是麥門冬湯看似組方簡單，卻療效顯著的原因所在。麥門冬湯滋陰養胃，降逆止嘔，加北沙參、石斛、竹茹、陳皮、旋覆花等增強養陰生津、降逆止嘔之力。臨床上因化療而嘔吐反復發作，久治效果不佳時，當順應胃喜潤而降的特點辨證選方用藥，可獲良效。

5 體會

惡性腫瘤在化療的過程中，消化道反應和神經毒性是其最常見的毒副反應。臨床表現為惡心嘔吐、腹瀉、呃逆等消化道癥狀和手中麻木、疼痛感覺異常等周圍性感覺神經病變，嚴重影響治療的進程，給患者造成了極大的痛苦。

中醫學認為，腫瘤是整體性疾病的一種局部表現，有其復雜的病理變化及臨床征象，中晚期腫瘤多屬本虛標實之證，且化療藥物乃攻邪之品，攻伐則進一步損傷正氣。腫瘤患者臨床多表現為全身屬虛、局部屬實的病變，其特點在于虛實夾雜，病因病理復雜，變化多端。

臨床運用經方治療化療所致的毒副反應，關鍵在于明了方義，切中病機。具體實施在臨床時，要善于抓主癥，只要辨證準確，靈活變通，合理選擇經方，運用得當，就能取得良好療效。

[1]許利純，劉 華，張 紅，等.針刺配合旋復代赭石湯加味治療晚期癌癥并發頑固性呃逆療效觀察[J].中國中醫急癥，2006，15(12)：1340，1365.

1.湖北中醫藥大學附屬襄陽市中醫醫院腫瘤血液病科(441000)；2.湖北中醫藥大學附屬襄陽市中醫醫院婦產科(441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