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當湯治療老年性癡呆理論探討＊

王康鋒 張立娟 劉 江 通訊作者：孫西慶

（1.山東中醫藥大學附屬醫院，濟南250014 2.山東省中醫藥研究院）

老年性癡呆（Alzheimer's disease，AD）是一種好發于中老年人的慢性進行性退行性神經系統變性疾病，臨床以認知及記憶功能下降，生活能力減退和各種精神、行為癥狀等為主要表現。本病隱匿起病，發病率高，國內目前60歲以上人群AD發病率已高達3%～5%［1］。世界范圍而言，目前全球的癡呆病人約有2 430萬，并且每年增加460萬［2］。本病給患者家庭和社會造成了沉重的負擔。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劇，在不久的將來AD引起的社會問題和經濟問題必將更加突出。積極尋找老年性癡呆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已成為當今醫學界面臨的迫切任務。由于發病機制還沒有完全闡明，本病目前西醫尚缺乏有效的治療手段，療效不甚滿意。近年來，筆者受張仲景蓄血證相關理論的啟迪，采用經方抵當湯加減治療老年性癡呆，收效滿意，現就這一問題做一探討。

老年性癡呆病因病機探討

老年性癡呆屬于西醫學病名，中醫學未見這一稱謂，但歷代文獻對本病呆、傻、愚、笨等臨床癥狀的描述卻并不鮮見，并根據這些臨床表現將其歸屬于“呆證”“健忘”“神呆”“癡證”“不慧”等病癥范疇。早在《靈樞·海論》就有“髓海不足，則腦轉耳鳴，脛酸眩冒，目無所見，懈怠安臥”的記載，其他如《左傳》“成十八年，周子有兄而無慧，不能辨菽麥，不知分家犬”，《千金翼方》“忘前失后，興居怠惰，計授皆不稱心，視聽不穩”、“健忘嗔怒，性情變異”，《養老奉親書》“咨煎背執，等閑喜怒，性氣不定，返同小兒”等，都對本病的臨床表現進行了詳細的描述。關于其病因病機，《黃帝內經》認為緣于年高腎虛，“精盛則志強，腎精不足，無以養志，每多善忘之證”、“六十歲，心氣始衰……八十歲，肺氣衰，魄離，故言善誤”，這一觀點影響深遠，后世《醫學心悟》《醫林改錯》《類證治裁》等亦宗此說。本病亦有情志所傷所致者，《濟生方》云：“脾主意與思，心亦主思，思慮過度，意舍不精，使人健忘”。《華佗神醫秘傳》說：“此病患者，常抑郁不舒，有由憤怒而成者，有由羞恚而成者。”《辨證錄》認為本病與痰積有關，“痰積于腦中，盤踞于心外，使神明不清而成呆病矣”。《石室秘錄》亦云：“呆病……雖有崇憑之，實亦胸腹之中無非痰氣……痰氣最盛，呆氣最深。治呆之奇法，治痰即治呆也。”《傷寒論》認為本病與瘀血內阻有關，“陽明證，其人喜忘者，必有蓄血”，后世唐容川亦持此說，“又凡心有瘀血，亦令健忘……血在上則濁蔽而不明矣。凡失血家猝得健忘者，每有瘀血”。《類證治裁》亦云：“若血瘀于內，而善忘如狂。”另外，《醫貫》責之為“不知調和七損八益之道”，《醫宗必讀》責之于“心腎不交”，《辨證奇聞》責之于“肝氣之郁”等，都從某一方面對本病的病因病機進行了論述。現代臨床認為老年性癡呆基本病機為髓海不足，神機失用；年邁體虛、情志所傷、久病耗損為其常見病因。本病多屬本虛標實之證，本虛指陰精、氣血虧虛，標實指氣、火、痰、瘀內阻于腦。其病位在腦，發病與心、肝、脾、腎功能失調密切相關。

抵當湯治療老年性癡呆臨床實踐及機制探討

蓄血證理論是《傷寒論》治療瘀血證的重要理論，抵當湯是張仲景專為下焦蓄血證所設的一首經典方劑。《傷寒論》云：“陽明證，其人喜忘者，必有蓄血，所以然者，本有久瘀血，故令喜忘，屎雖硬，大便反易，其色必黑者，宜抵當湯下之”，又云：“太陽病，六七日表證仍在，脈微而沉，反不結胸，其人發狂者，以熱在下焦，少腹當硬滿，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陽隨經，瘀熱在里故也，抵當湯主之”，詳細闡明了本證的臨床癥狀及發病機制。抵當湯對后世影響深遠，至今仍在臨床廣泛使用。經過后世醫家的不斷發展，本方治療范圍不斷擴大，目前已廣泛應用于前列腺疾病、急性尿潴留、腦梗死、腦出血、癲癇、冠心病、糖尿病、靜脈炎、腫瘤、子宮內膜異位癥等數十種疾病，均能收到良好的效果。筆者受《傷寒論》原文中抵當湯主治“如狂”“喜忘”等癥狀的啟發并結合臨床經驗，提出脾胃氣虛、瘀阻腦竅是老年性癡呆的基本病機［3］，并以該理論指導臨床治療收效滿意。臨床觀察中本課題組發現抵當湯加減治療AD總有效率達80.0%，明顯優于西藥對照組70.0%（P＜0.01）；且治療組 MMSE評分、ADAS－Cog評分改善情況均明顯優于對照組（P＜0.05）［4］。國內其他醫家也對抵當湯在癡呆等神經科疾病領域的臨床應用進行了大量的臨床實踐。賈孟輝等［5］指出抵當湯可用于防治老年性癡呆癥并報道臨床驗案一例，認為瘀血阻滯于陽明經則腦竅失養而“喜忘”，抵當湯能攻逐瘀血、祛瘀生新，促使腦絡復暢，因而能夠迅速改善老年性癡呆癥患者的健忘癥狀。

現代藥理研究表明，抵當湯具有明顯的改善記憶、抗衰老作用。夏衛軍等［6］研究發現本方可顯著改善D－半乳糖亞急性衰老小鼠和老年大鼠學習記憶能力，可能與其提高血清和大腦皮層組織SOD活力、降低血清和大腦皮質MDA含量、改善老年大鼠血液流變學和微循環等作用有關。施雪音［7］證實抵當湯能通過改善模型大鼠的血液流體力學狀態和血液“凝”的病理狀態，下調內皮素mRNA，提高體內細胞轉化率等達到抗衰老的作用。此外，血液是神志活動的物質基礎，《靈樞》載“血脈和利，精神乃居”，若瘀血內阻，腦竅失養，神機失用，便可產生癡呆癥狀，故《類證治裁》云：“若血瘀于內，而善忘如狂。”老年人由于正氣虛弱推動無力，體內普遍存在瘀血狀態。孫立新等［8］觀察了275例老年癡呆患者，結果大部分存在高黏血狀態。抵當湯治療老年性癡呆的效果亦可能是通過改善血流、保護血管、促進腦代謝而實現的。溫曉輝等［9］發現抵當湯能降低大鼠血TC、TG、LDL－c水平，升高 HDL－c水平，同時能降低大鼠主動脈組織內皮素1（ET－1）mRNA、血管內皮細胞黏附分子1（VCAM－1）mRNA的表達，從而保護血管內皮功能，防止動脈粥樣硬化的形成，降低各類心腦血管疾病的發生率。張忠等［10］研究發現抵當湯可以降低頸動脈易損斑塊數量及積分，下調總膽固醇水平、炎癥因子hs－CRP及ICAM－l水平，證明抵當湯穩定和逆轉頸動脈粥樣硬化易損斑塊的療效確切。

典型病例

患者，男，65歲。因“記憶力下降半年”就診。患者半年來逐漸出現記憶力下降，有時外出后無法找回家門，因計算力下降無法獨自購物，時常懷疑自己丟了東西，挫敗感明顯，不愿與人交流，性情煩躁，易驚恐，時笑時哭，曾去當地醫院行顱腦MRI示腦萎縮、腔隙性腦梗死，服用鹽酸多奈哌齊治療，效果不明顯。遂到我院就診，就診時見面部有多處老年斑，飲食正常，夜眠差。舌質紫黯有瘀斑，苔黃微厚膩，脈弦細。大便干結，MMSE評分14分。診為老年性癡呆，證屬腦絡瘀阻，腦神失養型。處方采用抵當湯加減。藥用：酒大黃9g，桃仁12g，水蛭6g，虻蟲6g，當歸12g。7劑，水煎服，日1劑。服藥后自覺記憶力較前明顯增強，煩躁亦減輕。上方稍加黨參、陳皮、石菖蒲、遠志續進30余劑后，改水丸繼服3個月，記憶力、計算力基本恢復正常而愈。治療結束時MMSE評分26分。隨訪1年，未見復發。

［1］陳可冀 .老年性癡呆基礎和臨床研究進展思考［J］.中國中西醫結合雜志，1998，18（6）：324－326.

［2］Thomas P，Feneeh M.A review of genome mutation and Alzheime disease［J］.Mutagenesis，2007，22（1）：15－33.

［3］王康鋒 .老年性癡呆病機及治法探討［J］.中國民間療法，2011，19（10）：8－9.

［4］王康鋒，張立娟 .抵當湯加減治療老年性癡呆療效觀察［J］.中國中醫藥信息雜志，2012，19（10）：74－75.

［5］賈孟輝，賀曉慧.《傷寒論》抵當湯可防治早期老年癡呆癥的啟迪［J］.四川中醫，2006，24（1）：40－41.

［6］夏衛軍，金妙文，張莉 .抵當湯治療老年期血管性癡呆的實驗研究［J］.中藥藥理與臨床，2000，16（4）：6－8.

［7］施雪音 .抵當湯與桃核承氣湯抗衰老作用比較的實驗研究［D］.杭州：浙江中醫藥大學，2010.

［8］孫立新，石仲仁，趙明，等 .老年性癡呆病辨證治療與血液流變學關系的研究［J］.中國醫師雜志，2004（增刊）：293－294.

［9］溫曉輝，潘麗，王鑫國，等.抵當湯對去卵巢大鼠血脂異常及ET－1mRNA，VCAM－1mRNA 表 達 的 影 響 ［J］.河 北 中 醫，2010，32（5）：751－753.

［10］張忠，黃若蘭.加味抵當湯干預頸動脈粥樣硬化易損斑塊的臨床研究［J］.中醫藥通報，2010，9（3）：4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