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冬梅
現在,我開始對詩歌敬畏三分
周冬梅
還沒正式學寫詩歌的時候,覺得寫詩歌是很簡單的事情。你想,敲回車鍵,誰不會?幾個字一行,幾個字一行,隨意敲幾行,就行了。又或者是把漢字像士兵一樣來排兵布陣,哪一排先鋒,哪一行斷后,哪一行靠近生活,哪一行劍走偏鋒,哪一行出其不意,殺得敵人措手不及,都由詩人高興。特別是《非誠勿擾2》這部電影末尾的那段臺詞:你見,或者不見,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短短幾句詩歌,哭得全國人民稀里嘩啦的,好神奇,好魔力呀。
而真正愛上詩歌,學寫詩歌,是2010年底的時候,原因簡單得不能再簡單:那就是結識了我所居住的這個小縣城的詩歌愛好者。因為詩歌,他們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因為詩歌,他們不醉不歸,簡單而純粹;因為詩歌,他們爭執得面紅耳赤;因為詩歌,他們無欲無求,多次遞交與炊煙和政治的絕交書。盡管,在世人的眼里,詩歌這塊自留地,是荒涼的,孤獨的,而在他們的眼里,他們就是漢字的國王,他們是詩歌的主人,其實是詩歌的奴隸。
起初學寫詩歌的時候,隨性且隨意,一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實際上是無知者無畏。“那個時候/沒見過詩長什么樣/也不知道他家住在哪里?/門朝西/還是門朝東/我無端猜測/也許他像電影/有色有聲/也許像人/有血有肉有感情/也許比孟浩然還浩然/比李白還白/我沒來得及找出真相/詩歌綁架了我/我得像買高價房那樣/先首付點熱情/再按揭點時間/你看/行不行?”這段文字,是我剛學寫詩的那種無知狀態的真實描寫。那時候寫詩,想到哪兒,寫到哪兒,有點走到哪兒黑,就在哪兒歇的味道。從來不懂技巧,不管技巧,也不為技巧而技巧。慢慢地,詩歌越寫越多,但是始終離不開我的狹隘的生活圈子,我十幾年的鄉村生活。有人開始在博客給我提出建議,說:詩歌要遠離生活,要讓詩歌飛起來。也有人說,詩歌要有詩核,詩骨,不能像我寫的《花非花》系列,可吟而不可推敲,缺乏思想深度,犯了當下詩歌者的通病。可我是個固執的人,我喜歡用文字觸摸生活的疼痛,我喜歡俯下身子,貼近大地,貼近生活,更喜歡我行我素。當時,我很崇拜一句話:詩歌,閃電般不可修改。這成了我致命的弱點:從不修改詩歌,不雕琢,不修飾,言辭中難免多出很多虛無。
因為無病呻吟的詩歌太多,所以我就想有病呻吟。于是,筆鋒一轉,由花轉向寫現實,寫疼痛的現實,寫赤裸裸,真實的現實。仿佛現實不是那么簡單,并不是我簡單了世界就簡單了那么回事,我怎么看也看不清楚。“不要相信你看到的,你看到的未必是真相,真相沒有這么容易看到?!薄皩懺娪腥龑泳辰纾旱谝粚?,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層,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層,看山仍然是山,看水仍然是水?!蔽矣X得自己老是困在第一層里游離,老是提不高自己。更要命的是,可能是由于憤怒出詩人的緣故,我老是在詩里忍不住憤怒?!叭绻滩蛔嵟?,你就別寫?!薄端拇ㄈ請蟆返脑Q對我這樣說?!氨磉_憤怒,是新聞記者的事,是演說家的事,而詩人要的是含蓄。臉譜化是藝術的低級形式,大演員都是沒有表情,不動聲色,近乎冷血地表演。你得把自己的感情藏起來,藏得越深越好?!眲⒛赀@樣語重心長地與我談論詩歌。于是,我陷入了創作的瓶頸,一時半會兒找不到突破。
大概是去年春天的時候,也是詩友聚會的那種場合。一個男詩人說,他羨慕我,無知無畏,想寫什么就寫什么,想怎么寫就怎么寫。還記得,我當時是這樣回答他的:對于詩歌,我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么寫。事隔不到一年,我居然為這句話反悔了,現在想想:當時自己是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呀?,F在的我,作詩像做賊,越寫越心虛,越寫越有顧慮,越寫越放不開手腳。不過,我有足夠喜歡詩歌的勇氣,我有堅持孤獨的能力。我會努力和思想靠得近一點,我也會盡量等等被我甩在我身后的靈魂。不為別的,就為我深愛的詩歌?,F在,關于寫詩,我是這樣認為的:“先折磨文字/把文字逼上絕境/再掏出自己的心/否則,讀者不會買賬/把筆伸進血管/寫出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能看得見血/把生活過濾后,裝進杯子里/沉淀,沉淀/用武火提煉文字這塊鋼鐵的精氣神/文火煮愛/最后給予詩歌一對翅膀/讓詩意飛起來/掉到地上的羽毛/是詩還未凈化干凈的魚鱗”(選自我的詩歌《關于寫詩》)。現在的我也認為寫詩沒有那么簡單,并開始對詩歌敬畏三分:“開始學寫詩的時候/覺得簡單/像農村放牛娃那樣/隨便把文字放養到草叢深處/越寫越重/手上老覺得握著自己和社會的命運/筆尖也有意無意地戳到/自己的心窩/痛,有時候/想藏,都藏不住/活了三十多年/一直把靈魂甩得很遠/為了寫詩/卻一次又一次靠近靈魂/好危險/一次又一次地和文字談戀愛/一次又一次地遞交與政治/錢財,炊煙的絕交書/我想,只有這樣的真誠/詩歌才會認可我”(選自我的詩歌《寫詩沒有那么簡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