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炭，何去何從？
——對中國煤炭企業改革創新轉型發展的思考

文/本刊評論員

煤炭，何去何從？
——對中國煤炭企業改革創新轉型發展的思考

文/本刊評論員

進入7月，媒體兩條消息引人注目：今年上榜世界500強名單的中國11家煤炭企業，雖然營業收入和排名都有所上升，但其中只有四家企業是盈利的，其余七家全都虧損；今年前六個月，煤價創七年最低，中國神華和中煤能源兩大煤炭企業上半年銷量下滑。

這兩條新聞的看點，在于向國人甚至世界揭示：煤炭作為中國社會經濟發展不可或缺的“主要能源、基礎能源”，曾經有過整整十年的“牛氣”，可如今形勢發生大逆轉，中國煤炭行業已陷于異常艱難的困境中。

問題，由之擺在了我們面前：煤炭企業的困難究竟有多嚴重？煤炭企業將如何闖過難關，突破重圍？

寒冬，可能比想象的更為漫長

應該承認，結構性產能過剩，進口煤量沖擊，煤炭價格下跌，庫存攀升，企業虧損面擴大，運行困難加大，行業盈利水平整體下降，已成為我國煤炭行業的基本實情。

據中國煤炭工業協會監測數據顯示，今年7月11日中國煤炭價格指數為143點，同比下降17.5點，比年初下降了18.8點。

中國煤炭工業協會會長王顯政近日指出，煤炭企業的虧損面已經超過了70%以上，有50%以上的企業出現了減發、欠發、緩發職工工資的現象。

與此同時，煤炭企業的應收賬款也在不斷增加，已超過1500億元，資金緊張問題進一步顯現。部分煤炭企業已處于停產或半停產狀態，價格再往下降將會有更多煤炭企業面臨關停的境地。

中國煤炭工業協會副會長姜智敏在分析對煤炭行情走勢時，作過四個“越來越突出”的概括：煤炭需求增速放緩與產能建設超前、進口煤增加的矛盾越來越突出；煤炭價格下降、收益大幅減少與企業負擔重的矛盾越來越突出；行業結構調整與煤礦退出難的矛盾越來越突出；企業資金緊張與煤礦安全生產、礦區穩定的矛盾越來越突出。

這四個“越來越突出”的結果，預示著煤炭行業經營形勢在持續惡化。未來一段時期，煤炭市場的基本態勢仍將是供需總量寬松，供大于求。寒冬，可能比想象的更為漫長。

煤炭企業必須認清行業面臨的形勢。要看到，中國經濟平穩增長的態勢已經基本建立，這決定了煤炭市場低谷期將長期延續。據預測，我國潛在經濟增長率下降成必然，未來10年我國潛在經濟增長率將會維持在6%～8%，10%以上的經濟增長已無可能。煤炭消費增長與經濟增長呈正相關。經濟中高速增長將成為“新常態”，決定了中國煤炭增長2%～3%也將成為常態。據此分析，國內煤炭市場供大于求、市場低迷的態勢短期內難有改觀。

去產能也需要一個過程。從2003年開始，中國煤炭產量幾乎以每年2億噸的增量上升。目前我國已經形成的煤炭產能已超過40億噸，在建產能超過11億噸，遠高于煤炭消費需求量。產能增速過猛，直接導致產能過剩，加劇市場供求失衡，一些新建煤礦因煤賣不出去而被迫停產，或者投產之日就是虧損之時。過剩的產能，按照年煤炭消費增長2%～3%計算，至少需要10年時間來消化。

何況，進口煤炭還在不斷上升。我國自2009年一舉由煤炭凈出口國轉變成為凈進口國，煤炭進口量一路攀升。2013年進口量刷新煤炭進口量的新高，進口煤炭3.27億噸，比2003年的進口量1076萬噸高出近29倍。雖然煤炭進口量占煤炭消費總量的不足1%，但作為煤炭供給的一個變量，對于調節煤炭價格起著重要籌碼的作用，加劇煤炭市場供求失衡。

環保壓力下，煤炭替代能源也在加足馬力。自去年9月大氣治理“國十條”發布后，各地“煤改氣”進程加快。據統計，目前已有多個省區擬定了區域的煤炭消費總量控制目標，加快“煤改氣”。與之同時，對高能耗產業的限制力度加大，鋼鐵、有色、水泥等煤炭下游的高耗能行業陷入低迷期，投資明顯降速。新能源、清潔能源的開發力度也增大。這直接導致能源需求下降。

煤炭的日子，不可能一下子好起來。

眼光，需要更多投向自己身上

在市場失靈、煤炭行業整體陷入困境的當口，政府應該有所作為。

政府可做的，至少有五條：一是清理涉煤稅費。山西省實施“史上最嚴”涉煤收費清理措施，兩年內取消、取締、降低標準以及規范20多項涉煤收費，加快煤炭資源稅改革，破解“啃煤”利益鏈的經驗值得借鑒；二是制定并落實關閉落后產能的政策，用安全優質產能置換落后產能，切實化解煤炭行業的過剩產能，同時幫助國有老礦退出，移交企業辦社會的職能；三是調整進出口政策，控制劣質煤進入，減輕國內煤炭市場供求失衡的壓力；四是做好能源科學規劃，避免煤炭無節制地生產、消費，讓煤炭等能源的生產、消費，與資源環境承載能力、經濟發展速度相匹配；五是減少對煤炭生產和市場的干預。

不過，煤礦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政府的扶持和幫助上。煤炭企業必須更多從自身尋找出路。要看到，煤炭產業集中度低，現代化水平偏低，缺少核心競爭力，是與上下游行業、國外煤炭企業競爭處于劣勢的根本原因。

我國煤炭產業生產集中度到去年底只有25%。與美國的46%、澳大利亞的61%、印度尼西亞的66%相比差距很大。按照西方市場經濟學的觀點，如果前4家企業市場集中度低于40%，這個行業就屬于過度競爭行業。以之評價，中國煤炭行業目前集中度仍然偏低。所以，煤炭企業在與火電企業、鐵路運輸企業的競爭中處于劣勢，缺少話語權。在國際市場上，在價格和質量上也明顯缺少競爭力。這從根本上對煤炭行業的運行質量形成制約。以致“黃金十年”的煤炭行業看似紅火，實際上并沒獲得多少實惠。

我國煤炭行業是國內各行業工業現代化進程最落后的一個，2009年發布的中國《工業化藍皮書》披露，我國煤炭工業現代化水平綜合指數只有23.1，低于28.72的中國整體工業現代化的水平。國內大中型煤礦的現代化水平也只大體相當于世界先進水平的50%。這使得中國煤炭行業運行質量不高，缺少國際競爭力。

生產經營粗放，重規模擴張輕質量效益，也致使煤炭行業整體的發展與國家經濟社會的發展不相適應。隨著經濟轉型，整個社會已建立高度共識，必須轉變經濟增長方式。

但煤炭企業對之認識不夠。這突出反映在煤炭行業普遍存在的“兩高兩低”，即高危、高消耗、低產出、低效率上。發展理念沒有跳出投資拉動、外延擴張的套路，發展模式徘徊于數量速度型，向質量效益型轉變需要有根本的突破；投資決策缺少科學性，偏重于拍腦袋，一些重大項目急功近利，陷于進退兩難境地，背上沉重的還本付息包袱，投產后長期虧損的問題面臨巨大壓力；在內部產業板塊的技術升級和技術改造上缺少前瞻性與主動性，與行業先進的差距明顯，未來更大競爭的準備不足，勝算缺少底氣。雖然，這背后有外部干預和個人失誤的因素，但從總體上看，還在企業體制、機制、模式、觀念存在問題。

尋找出路，煤炭企業需要把眼光更多投向自己。

出路，在于深化改革轉型升級

不能不承認，現在的煤炭企業，用常規方法壓縮成本已難奏效，以規模擴張降低成本的空間也越來越小。在這樣的背景下，煤炭企業何去何從？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順應大勢，改革創新，轉型升級。

改革創新，核心任務是圍繞創建新體制、新機制、新模式。目前，國資委已經在央企推進“四項改革”的試點：一是探索以管資本為主加強國有資產監管的體制模式；二是探索發展混合所有制經濟的有效路徑；三是探索完善國有企業公司法人治理結構的工作機制；四是探索對國企負責人重點監督的紀檢監察方式。

這“四項改革”，應當是地方國有企業改革的參照。目前地方國資的改革思路，主要在兩個方面尋求突破，一是從管資產轉向管資本，設立國資平臺公司對國有企業重在資本；二是搞混合所有制改革，即吸收民間資本進入國企、重點業務或子公司。國有煤礦的改革創新，應該圍繞央企的“四項改革”、地方國資改革的兩個突破進行。

轉型升級，即順應國家和地區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大勢，依靠科技創新和管理創新，在長期經營方向、運營模式、相應的組織方式、資源配置方式等方面的整體性轉變，是企業重塑競爭優勢、提升社會價值、達到新的企業形態的過程。

改革創新與轉型升級是相輔相成、相互促進的。轉型升級，本身就是改革創新，改革創新的目的，就是轉型升級。市場低迷、競爭更加激烈，倒逼煤炭企業加快轉型；巨大壓力，困難加劇，正是企業戰略轉機的關鍵時刻。

煤炭企業轉型升級的基本途徑，可以概括為四個方面。

一是整合重組，積極參與地區全國甚至國際產業分工與合作，面向社會和世界全方位配置資源，跨國跨地區跨行業發展，增強地區、全國和國際競爭力。

二是依托主業，多元發展，延伸產業鏈，提高附加價值，實現傳統業態向新型業態轉變，增強抗風險能力。

三是技術創新與管理創新結合，加大科技與研發投入，實現低碳運行，綠色生產，減少污染排放，探索循環經濟之路，努力建設以生產安全度、綠色開采度、機械化程度為標志的科學產能。

四是注重改革的頂層設計，下功夫優化管理模式、組織架構、業務流程，實現由生產型向生產服務型轉變，由產量增量型向質量效益型轉變，由習慣于依賴政府干預，向自主經營、不斷自我調整的發展模式轉變。

從過去關注數量擴張轉到關注質量和效益，從過去傳統的發展模式向新的注重質量、效益、研發能力、品牌打造、職工隊伍素質提高等，是所有煤炭企業的出路與方向。在這方面，有三個企業的經驗值得借鑒：神華集團，開灤集團，山東能源集團。

放棄現在，就是放棄未來。中國經濟的基本面是好的，即便7%的增長速度也處于世界前列。這決定了能源需求必然絕對增長。中國2020年煤炭需求達峰值后仍將持續15年，這決定了未來20年煤炭將依然是主體能源。煤炭還遠未到夕陽西下之際。然而，未來的煤炭市場競爭將更激烈。為了贏得未來，我們必須審時度勢，堅定地改革創新、轉型升級。

（責任編輯：厲克林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