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0年10月15日晨,我作為第一批入朝的志愿軍機要人員,跟隨彭德懷乘軍用專列前往沈陽。同行者除八一辦公室(志愿軍臨時小指揮所)成員外,還有中央機要處人員和通信部門的人員。
10月19日下午,軍用專列抵達丹東。晚飯后,正要出發時,朝鮮內務相樸一禹匆匆趕來,一見到彭司令員就激動地說:“彭老總啊,你啥時候動身?”他滿眼淚水哭著說:“你們如果再不過江,問題就更嚴重了。平壤已被敵人包圍。平壤的陷落只是一兩天的事了!”
彭司令員焦急地說:“我想盡快拜會金首相。他在什么地方?咱們現在就動身,一起過江去找他?!?/p>
10月20日傍晚,我們隨彭司令員向金日成指定的會晤地點北鎮附近的大洞靠近,到大洞時已是21日清晨。金日成見到彭司令員后,緊緊握著他的手用東北口音的漢語說:“我代表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黨政軍民歡迎你!就憑著你彭總司令的鼎鼎大名,也能使敵人喪膽!”彭德懷笑著說:“不要客氣,我們好好交流一下情況?!?/p>
在雙方會談時,上空常有敵方機群飛過,其中有路過的敵機,還有偵察機、校正機。在屋外、溝口和山上的我軍部隊緊張而嚴密監視著這片空域。彭司令員建議金日成率人民軍總部,與志愿軍總部駐扎在一起,以便及時協商和處理重大問題。金日成委派樸一禹作為代表常駐志愿軍總部。在抗戰時期,樸曾在我國冀熱遼地區和延安工作。
當天下午,彭司令員立刻向我口授致毛主席、高崗并13兵團各首長的電報內容,報告與金首相會談詳情,命我立即譯成密碼發出。接下來的幾天,往來電報猛增,每夜都要收到毛主席兩三件甚至更多來電。
這一時期,從午夜至翌日拂曉,收到的基本上都是毛主席的來電。由此可見毛主席為取得抗美援朝戰爭勝利嘔心瀝血。
在其中一份電報中,毛主席命令鄧華、洪學智、韓先楚等13兵團首長迅速與彭德懷會合,不久又急電彭與13兵團各首長,叫彭、鄧住在一起,不要分開。
鄧、洪抵大洞后,彭司令員隨即向二人布置任務:一、敵人目前尚未發現我軍已入朝參戰。美、偽軍正在北進。我軍須利用這一有利時機做好殲敵的一切準備。這是志愿軍入朝后的第一仗,首戰務必取勝;二、已同金日成商定并報毛主席批準,志愿軍總部設在大榆洞。你們立即前往大榆洞,到后馬上與各部隊溝通聯絡;三、立即著手組建志愿軍領導機關。
11月24日上午,彭司令員和樸一禹率八一辦公室人員抵大榆洞后,經研究將八一辦公室同13兵團領導機構合并為志愿軍總部。樸一禹擔任中國人民志愿軍副司令員兼副政治委員、黨委副書記。
是日下午,幾架美軍偵察機在大榆洞上空盤旋偵察。晚上,毛岸英到機要處退電報底稿時對我們說:這幾天敵機轟炸劇烈,要提高警惕!說完就匆匆走了。其實,在當天上午,機要處已經收到了情報處送來的“明天敵機要來轟炸志司”的破譯電報。
25日下午,敵人的幾架轟炸機從東向西飛過,約一刻鐘后又掉頭飛回。解方參謀長這時高聲喊道:“壞事了!敵機沿原路飛回準沒好事!趕快做好搶救準備!”話音剛落,炸彈、凝固汽油彈即落地爆炸,把彭司令員的辦公室和作戰值班室炸成一片火海。
隨著升騰的煙氣,房屋化為灰燼,只剩下幾塊焦黑的鐵皮。當時,毛岸英和高瑞欣正在房內,并未及時撤出,不幸犧牲。彭司令員聞知噩耗后沉默良久,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說一句話,悲憤之情溢于言表。

我軍第二次戰役逼迫敵人敗退至三八線以南,志愿軍總部隨之移至玉泉洞。扎營不久,便收到斯大林的來電,對我軍取得兩次戰役的勝利表示祝賀。
第三次戰役結束后,毛主席又轉發來了斯大林致毛澤東、彭德懷的祝賀電。
電文大意是:中朝聯軍以劣勢裝備打敗了世界上最強大的美國軍隊,是震驚世界的歷史性事件;彭德懷是當代最具天才的軍事家;彭德懷對第三次戰役的處置是正確的;拉佐瓦耶夫大使(時任蘇聯駐朝鮮大使)的觀點是錯誤的。
1951年4月9日,志愿軍總部移至位于伊川的空寺洞。彭司令員在一個大礦洞內召開作戰會議。彭司令員說:即將開始的第五次戰役將有中朝聯軍百萬人參戰,我們要按照毛主席的指示,打幾個大勝仗,奪回戰場主動權。
這次戰役從4月22日開始,歷時50天。我軍投入兵力共4個兵團15個軍(含人民軍4個軍團),殲敵8.2萬余人,粉碎了敵人在我側后登陸的企圖,擺脫了我軍被動局面,迫敵轉入戰略防御,接受停戰談判。
就在此前的4月13日,空寺洞志愿軍總部曾遭敵空襲。當時,彭司令員住在山下的一所平房里。見敵機朝著這座房子俯沖下來,兩個警衛員不由分說,拉起彭司令員就往外跑,還未跑進防空洞,火箭彈和燃燒彈就落在了房上,彭司令員的行軍床被打出4個彈洞。
6月中旬,志司在空寺洞召開軍以上干部會議,分析和總結第五次戰役的得失與經驗。
彭司令員在會上厲聲批評了60軍軍長韋杰和政委袁子欽,言之有據地分析了由于軍部指揮失誤而致l80師遭受重創。
為緩和氣氛,剛擔任志愿軍副司令員不久的陳賡同志站起身對彭司令員說:“老總,大家肚子餓了,你也累了。咱們該吃飯了?!彼玖顔T看了陳賡一眼,略停了一下宣布:“散會。吃飯?!?/p>
從這個時候起,彭司令員除從各方面研究決定志愿軍和中朝聯軍的作戰問題外,還頻密地牽掛著祖國國防建設事業。
他曾向中央建議修建包蘭鐵路,而且建議總體規劃遼東半島和山東半島,使得渤海成為我國完全意義上的內海。
他主張我軍正在創建的各個軍兵種都要放在實戰或實踐中進行鍛煉,當前就應當把空軍、坦克、炮兵部隊放到朝鮮戰場上打幾場惡仗,用以錘煉意志、獲得經驗、創新軍事理論。
他不斷思考和完善著現代戰爭條件下的后方勤務工作思想,常說:打勝仗的功勞,前線和后勤各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