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韓國編劇洪氏姐妹劇中的魔幻現實主義色彩

余 朵 （南昌大學人文學院 330000）

韓國編劇“怪才”洪氏姐妹一直以來以她們獨樹一幟的創作風格而聞名亞洲，特別在我們中國也籠絡到了相當高的人氣。網絡上甚至流傳著這么一種說法：不看洪氏搞笑劇，縱使韓迷也枉然。自2005年的《豪杰春香》的橫空出世，洪氏姐妹倆一直保持著高效而穩定的“出產率”，基本上每年都有一部佳作與觀眾見面。迄今為止，洪氏一共創作了8部膾炙人口的劇集，像《快刀洪吉童》《原來是美男》《我的女友是九尾狐》《主君的太陽》等等，這些每次都能獲得不俗的收視。洪氏姐妹的電視劇在創作風格上一直秉承“不走尋常路”的原則，這和我們平時所觀看的傳統韓劇大相徑庭，所以洪氏姐妹也被觀眾稱作最不“韓國”的韓國編劇。她們在題材的選擇上往往是天馬行空，因而我們在看洪氏姐妹的電視劇時會覺得這是現實，但又在不同程度上超越了現實，給人一種荒誕、夸張卻又很驚奇的感覺。

魔幻現實主義一般被理解為“借助某些具有神奇或魔幻色彩的事物、現象或觀念，如印第安古老的傳說、神話故事、奇異的自然現象、人物超常舉止、迷信觀念以及作家的想象、藝術夸張、荒誕描寫等手段反映歷史和現實的一種特殊的藝術表現手法。”1其實長久以來，影視劇的創作從其表現手法上來講就與魔幻現實主義有著先天的不解之緣。早在電影問世之時，法國著名導演梅里愛曾經意外發現了“停機再拍”這種替換特效方法，利用這個方法梅里愛拍出了《貴婦人失蹤》這種帶有魔幻主義色彩的電影。魔幻現實主義的影視劇就是將“現實與看似幻想的神奇融為一體，現實與非現實的界限被打破，現實的因素被神奇地組合在一起。在電影獨特的真實性前提下，在現實中可能存在的神奇事物被如實地表現出來，這種銀幕現實和物質現實的落差更加強了現實的神奇色彩。”2洪氏姐妹在電視劇的創作當中，采用多種方法將魔幻與現實結合起來，不斷地給觀眾帶來耳目一新的視覺沖擊感。

接下來筆者將從三個方面來探析魔幻現實主義在洪氏姐妹電視劇中的運用。

一、魔幻和現實的完美結合

魔幻現實主義既要有魔幻色彩，又不能缺失現實因素，失去了現實因素，魔幻現實主義只是空中樓閣，拋卻了魔幻色彩，魔幻現實主義就像斬斷翅膀的鳥永遠無法翱翔天空。“魔幻現實主義的基本風格和技巧，最重要的就是把神奇而荒誕的幻想與新聞報道般的寫實原則相結合的藝術特征。”3也就是說，魔幻是現實的魔幻，它只是把現實用一種荒誕而夸張的手法表現出來，其精神內核是“魔幻”了的現實，在本質上它仍舊屬于現實主義的范疇。

魔幻現實主義經常打破生與死、人與鬼的界限，重現死而復生、亡靈再現、人鬼對話等情節。“鬼”是我們人類由于對未知世界的敬畏從而在內心世界中異化出來的一種事物，在現實世界中“鬼”并不存在。但這并不阻礙我們想象力豐富的影視工作者們對“鬼”的探尋。在以往的電影當中，“鬼”都是以猙獰恐怖的形象示人，把觀眾內心渴望“被嚇”的情緒徹底激發出來，從而達到觀賞的目的。就在2013年的夏天，洪氏姐妹推出了前所未有的全新概念題材“搞笑恐怖片”《主君的太陽》，講述了一個能看見鬼的女人和一個能夠守護她卻又自私自利的男人的故事。劇中的女主角“大太陽”因為一次車禍昏迷了3年醒來之后發現自己能夠看到鬼，從此以后她就與自己以前正常而美好的生活徹底揮手告別了。由于擁有這種特殊的“能力”，“大太陽”受到了來自各種各樣鬼的“求助”，一方面“大太陽”要對付鬼魂們不勝其煩的騷擾，另一方面又要想方設法地幫助這些可憐的鬼，所以“大太陽”很疲憊。透過“大太陽”給予鬼魂幫助的故事，我們看到在這荒誕不經的背后卻蘊藏著人類最真摯深沉的感情。“鬼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人心。”這是電視劇中的一句耐人尋味的臺詞，第四集中一只女鬼生前被出軌的丈夫害死，但是這個虛偽而惡毒的丈夫卻在世人面前掩蓋自己丑陋的面目，甚至想殺害無辜的岳母企圖獨占財產，可憐的女鬼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肆意妄為卻又無能為力，最后在“大太陽”的幫助下成功地挽救了自己的母親并將害死自己的丈夫繩之以法。最終人鬼殊途，母女倆依依惜別之景實在是催人淚下。洪氏姐妹將魔幻與現實完美地結合在一起，用魔幻的糖衣來包裝現實，從而使電視劇更加好看、更具有吸引力，但真正的核心一直都是傳達人類最樸素的感情和最美好的愿望。

二、陌生化技巧的應用

魔幻現實主義在編劇方面一個重要的表現就是“陌生化”。何謂陌生化？陌生化是俄國形式主義所提出的重要理論主張，在西方現代文藝理論中產生過深遠的影響。1916年什克洛夫斯基在文藝理論史上第一次提出了“陌生化”的理論觀點：“那種稱之為藝術的東西的存在，就是為了要恢復生動感，為了要感覺事物，為了使石頭更像石頭。藝術的目的就是提供一種對事物的感覺即幻想，而不是認識；事物的‘陌生化’程序，以及增加感知的難度和時間造成困難形式的程序，就是藝術的程序，因為藝術中的接受過程是具有自己目的的，而且應當是緩慢的；藝術是一種體驗創造物的方式，而在藝術中的創造物并不重要。”4在魔幻現實主義作品當中，創作者們將那些我們已經習以為常的題材、經驗、傳統進行有意識地夸張、顛覆、變形，這樣便可以順理成章地打破觀眾原有的期待視野，使其在觀看的過程中得到“陌生化”的審美體驗。

洪氏姐妹可謂運用“陌生化”這一技巧的佼佼者。2008年播出的《快刀洪吉童》是洪氏姐妹迄今為止唯一創作的一部歷史劇，也是韓國電視劇史上第一部時尚歷史劇，所以洪氏姐妹也算是此種風氣的開山鼻祖。這部劇改編自被稱為“韓國《水滸傳》”的義俠小說《洪吉童傳》。在尊重原著“同情勞苦大眾，反對封建統治”的先進思想下，電視劇對原著進行了些許顛覆。雖然這是一部歷史劇，但是現代的元素卻可以在電視劇里隨處“穿越”，令人捧腹大笑。劇中有一段情節是女主角許利祿去青樓找男主角洪吉童，卻發現整個青樓的女子都在跳迪斯科，并且舞曲還是現在最流行的動感音樂，妖嬈的身姿，魅惑的眼神，跟如今都市夜場中的紅男綠女如出一轍。雖然這種魔幻的情節會讓人詬病之“不通情理”，但事實上其中卻夾雜著真實。用我們最容易理解的方式來“再現”遙遠古代人的生活，不僅不折損原著的精髓，反之還能夠令觀眾會心一笑。除了故事情節的陌生化以外，語言的陌生化在劇中也俯拾即是。女主角許利祿和男主角洪吉童是一對苦命鴛鴦，他們深深愛著對方卻有口難言，在歷經種種波折以后，他們總算大膽地向對方表達了自己真摯的愛情。可是這一段表白卻十分無厘頭——生活在遙遠的朝鮮時代的許利祿竟然對自己一直深深愛慕著的洪吉童說了句“I Love You”。觀眾看到這里不禁大跌眼鏡同時又爆笑不已。其實這一段并不是無理取鬧，因為它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現實卻又尊重現實，帶有魔幻現實主義色彩。許利祿不是土生土長的朝鮮人，她從小在清國（中國）長大，會幾句英文也有可能。另外許利祿是一個傻頭傻腦卻十分善良單純的姑娘，她用英文對自己心愛的男子表白正好突出了她冒失馬虎卻又不失天真可愛的性格。在洪氏姐妹的劇中，類似于這種魔幻的情節比比皆是，正是由于她們二人不拘泥于傳統，別出心裁地進行創新，才能在當今社會觀眾的口味越來越挑剔的困境中屹立不倒。

三、神話原型的再創造

眾所周知，神話與魔幻現實主義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可以說魔幻現實主義從問世的那一天開始就和神話結下了不解之緣。魔幻現實主義“這種對人類生存狀況和精神狀態的傳達可以看作是整個魔幻現實主義小說家在運用神話資源的過程中具有的普遍性的追求。”5

2010年的《我的女友是九尾狐》在亞洲刮起了一陣“狐貍雨”。劇中的九尾狐顛覆了以往影視劇中那些美艷妖嬈的九尾狐形象，化身成了一位擁有美麗外表內心十分可愛的“女漢子”，還和劇中的男主角展開了一場轟轟烈烈的跨越種族的愛戀。九尾狐是古代東亞神話中的奇獸，變化多端，而且以吃人為樂。洪氏姐妹利用這個家喻戶曉的神話原型，在保留其神話色彩的基礎上進行了現代化的再創造，神話中的九尾狐給人不寒而栗的感覺，主要是由于她“性喜吃人”，但洪氏果斷消解了這一恐怖色彩，在劇中九尾狐不但不吃人還非常熱心善良，和現代都市女孩子一樣她也是個“貪吃鬼。最喜歡吃肉的她還給自己喜歡的顏色排了個榜：“最喜歡紅色（牛肉），然后是黃色（雞肉），最后是白色（豬肉）。”看到這里，觀眾就會有油然而生一種親近之感。原始的神話原型在科學日益發達的今天可能會被聰明的人類認為是愚昧落后的。但是人類對物質欲望的極大滿足并不能掩蓋內心的空虛和浮躁。“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現在人們才意識到，我們一直忽視的“愚昧”和“落后”才是我們最大的精神財富。擁有神奇魔力的九尾狐渴望得到世間最普通最純潔的情愫——愛情。為了救心上人的性命她寧愿犧牲自己也毫無怨言。這種神話般的愛情故事值得我們這個社會中持有一種扭曲婚戀觀的群體深思。

魔幻現實主義與影視劇的創作可以說是“喜結良緣”。近年來，魔幻現實主義元素在國內的電視劇中也是大行其道，例如時下比較熱門的穿越劇，還有一直以來老少咸宜的神話劇。但在偶像劇這個領域，我們卻始終不見魔幻現實主義曼妙的身影。國產偶像劇可以說是我們所有的類型劇中的一個尷尬的短板。提高劇本原創力是我們現在急需解決的問題，也是國產偶像劇走向本土化道路的一個先決條件。韓國編劇洪氏姐妹魔幻現實主義的編劇手法應該可以給我們的給國產偶像劇帶來一些啟示。

注釋：

1.朱景東.《加西亞·馬爾克斯》.四川人民出版社，2003：p7.

2.徐冬焱.《弗洛伊德言論精選》.農村讀物出版社，1988：p5.

3.吳曉東.《20世紀外國文學專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p89.

4.什克洛夫斯基.《作為手法的藝術》，見程正明、曹衛東主編：《20世紀外國文論經典》，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p30.

5.吳曉東.《20世紀外國文學專題》.北京大學出版社，2002：p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