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久紅
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執行期間計算及“遇新罪即中斷”規則的適用
文◎陳久紅*
被告人彭某于1999年8月17日因犯搶劫罪,被A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5年,剝奪政治權利5年,后在服刑期間減刑3次,2010年12月12日刑滿釋放,減刑后其附加剝奪政治權利減為3年;2012年12月19日因犯盜竊罪,被B鐵路運輸法院判處拘役4個月;2013年8月23日又因犯盜竊罪,被C鐵路運輸法院判處拘役6個月,2013年10月11日刑滿釋放;2014年6月10日再次犯盜竊罪被D鐵路運輸法院判處有期徒刑1年2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4千元。2014年6月12日D鐵路運輸檢察院以D鐵路運輸法院未將被告人彭某所犯新罪的刑罰與尚未執行完的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實行數罪并罰,系適用法律錯誤,量刑不當為由提出抗訴。
第一種意見認為,由于后續兩次盜竊犯罪,法院均未依法對其進行數罪并罰,因此對被告人彭某的剝奪權利的執行從未中斷,應連續計算,其執行完畢時間應為2013年12月12日。
第二種意見認為,雖然后續三次盜竊犯罪,法院在判決時均未依法進行數罪并罰,但由于剝奪政治權利的刑期系從徒刑、拘役執行完畢之日或者從假釋之日起計算,所以在后續的三次法院判決主刑執行期間,其剝奪權利的刑期計算應當中斷,待其主刑執行完畢再連續計算,故其執行完畢時間應為2015年12月12日。
筆者同意第二種意見,具體分析如下:
(一)本案中,無論新罪判決是否進行數罪并罰均應對其剝奪政治權利刑期中斷計算,待主刑執行完畢再累加計算
根據2009年5月25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在執行附加刑剝奪政治權利期間犯新罪應如何處理的批復》第1條規定:“對判處有期徒刑并處剝奪政治權利的罪犯,主刑已執行完畢,在執行附加刑剝奪政治權利期間又犯新罪,如果所犯新罪無需剝奪政治權利的,依照刑法第71條的規定數罪并罰。”同時,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58條第1款規定:“剝奪政治權利的效力當然施用于主刑執行期間。”首先,對前罪判決中有附加剝奪政治權利且在犯新罪時尚未執行完畢的,應與新罪進行數罪并罰;其次,剝奪政治權利執行期間的計算不應包含主刑的執行期間,但又同時當然地溯及主刑執行期間;第三,新罪主刑執行期間對被告人剝奪政治權利是基于被告人前罪中有附加的剝奪政治權利尚未執行完畢,而非“對被告人剝奪權利刑期的延長”[1],在法院未重新判決且增加其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刑期的前提下,其附加剝奪政治權利不可能延長,故僅是對其前罪所判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刑期的暫時中斷計算,待主刑執完畢再恢復累加計算。
第一種觀點以后續兩次盜竊犯罪法院均未依法對其進行數罪并罰為由,認為對被告人彭某的剝奪權利的執行從未中斷,應連續計算。從而導致在后續的兩次判決中,并行執行新罪主刑和前罪尚未執行完畢的剝奪政治權利的附加刑,同時,該附加剝奪政治權利當然溯及新罪主刑,也即出現新罪主刑與雙重剝奪政治權利同時執行的不合理情形[2],這直接違反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58條關于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在徒刑、拘役執行完畢之日起計算的規定,也實質地實現了在后續主刑期間被告人被剝奪政治權利的現實后果。與其所認為的法院未再次判決即不應剝奪政治權利的觀點相互矛盾。
(二)新罪判決法院是否進行數罪并罰并不影響附加剝奪政權實際施行于新罪主刑執行期間
對新罪判決法院是否對前罪的剝奪政治權利與新罪的主刑進行并罰的討論主要基于第一種觀點所認為的如果新罪判決法院未并罰,新罪就完全不涉及是否剝奪政治權利的問題。其理由則為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僅施行于本罪的主刑期間,不當然施行于新罪主刑的執行期間。據此觀點,會造成在新罪執行期間,被告人前罪的附加剝奪政治權利與新罪的主刑同時施行,即被告人在新罪執行期間因同時執行的尚未執行完畢的附加剝奪政治權利,被告人實際上并不能享有政治權利,而根據法律規定,被告人在判處刑罰時,在未同時附加剝奪政治權利時,其并不當然地不享有政治權利。此時,被告人的新罪并未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因此,其應享有政治權利,但又實際上不享有政治權利,從而造成一種未犯新罪被告人不享有政治權利,犯新罪后被告人反而享有政治權利的荒謬結果,也給實際的執行帶來困難。同時,新罪判決也間接否定了前罪對被告人附加剝奪政治權利的判決,進而由于新罪判決法院未進行數罪并罰的錯誤判決,直接影響新罪后續再犯是否能夠再次適用數罪并罰。
無論新罪判決法院是否對前罪的附加剝奪政治權利是否予以并罰,前罪的附加剝奪權利尚未執行完畢的事實并不會因此而改變,其實際地施行于新罪主刑執行期間的事實也無法予以否認。因此,《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58條第1款規定中,剝奪政治權利的效力當然施用于主刑執行期間,該主刑期間既包括本罪主刑執行期間,也應包括新罪的主刑期間。
(三)對具有尚未執行完畢的附加剝奪政治權利,無論新罪是否并罰均應適用“遇新罪即中斷”執行期間計算規則
剝奪政治權利是一種獨立或附加適用于嚴重刑事犯罪的附加刑種,雖然它可獨立適用于罪質嚴重但情節較輕的犯罪,但它通常適用于嚴重危害國家、安全和公民人身財產安全的犯罪以及其他具有嚴重社會危害性的犯罪。剝奪政治權利是通過剝奪犯罪人參加管理國家和政治活動的權利的方式從而抑制犯罪人再次加害于社會特定領域(人)的再犯可能性,把其社會危害性盡量最小化。2009年5月25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在執行附加刑剝奪政治權利期間犯新罪應如何處理的批復》對新罪與前罪尚未執行完畢附加剝奪政治權利進行并罰的規定則進一步強化了對不思悔改的罪犯應當從重處罰的刑罰導向,也體現了對再犯社會危害性較大的犯罪人的否定性評價。對此類再犯罪犯明確實行數罪并罰,并最大程度上地剝奪其行使政治權利的可能性,這既符合我國寬嚴相濟刑事政策,也是我國刑事立法的應有之義。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1994年5月16日《關于在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執行期間重新犯罪的被告人是否適用數罪并罰問題的批復》規定[3]:“在新罪所判處的刑罰執行完畢以后,繼續執行前罪沒有執行完畢的附加剝奪政治權利”這也即說明在新罪的主刑執行期間,前罪沒有執行完畢的剝奪政治權利停止執行。
因此,無論新罪判決是否對前罪附加剝奪政治權利進行數罪并罰,對前罪中尚未執行完畢的附加剝奪政治權利應當暫行中斷計算,待新罪主刑執行完畢后再累加計算,并且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58條的規定,其附加剝奪政治權利當然溯及其新罪的主刑執行期間,筆者將此定義為:“遇新罪即中斷”規則。“遇新罪即中斷”既是我國刑事立法得出的當然結果,又能合理且妥善地解決因新罪判決未將前罪尚未執行完畢的附加剝奪政治權利與新罪進行數罪并罰的錯誤司法,從而造成該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執行期間的計算混亂的司法難題。
注釋:
[1]徐振華、趙壁:《前判決遺漏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并罰后判決能否直接并罰》,載《人民司法》2012年第18期,第68頁。
[2]如果新罪判決中,有附加剝奪政治權利,但該判決又未將前罪中尚未執行完畢的附加剝奪政治權利進行并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58條第1款規定:“剝奪政治權利的效力當然施用于主刑執行期間。”此時,新罪主刑執行期間就會既有新罪當然溯及附加剝奪政治權利,又有前罪尚未執行完畢的剝奪政治權利,即雙重剝奪政治權利與新罪主刑同時執行的荒謬現象。
[3]雖然該批復已失效,但根據1997年3月25日最高人民法院《關于認真學習宣傳貫徹修訂后的刑法的通知》第5條規定:“修訂后的刑法實施后,對已明令廢止的全國人大常委會的有關決定和補充規定,最高人民法院原作出的有關司法解釋不再適用。但如果修訂后的刑法有關條文實質內容沒有變化的,人民法院在刑事審判工作中,在沒有新的司法解釋前,可參照執行。其他對于與修訂后的刑法規定相抵觸的司法解釋,不再適用。”由于該批復與后續司法解釋并無實質內容變化,據此,此批復仍具有參照意義。
*重慶鐵路運輸檢察院[40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