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天昊 (國資委商業科技質量中心研究員、智石研究院執行秘書長)
中國智庫路在何方
羅天昊 (國資委商業科技質量中心研究員、智石研究院執行秘書長)
要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需要深刻理解中國文化、中國制度、中國精神,洞察當下和未來中國存在的矛盾與趨勢。
對一個國家尤其是大國而言,智庫作為政府決策和治理中的重要參與機構,有著不可或缺的地位。
2013年4月,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對建設中國特色新型智庫作出重要批示。各界評價認為,這是迄今為止,中央最高領導專門就智庫建設作出的最為明確、內涵最豐富的一次重要批示。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定》也提到,要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建立健全決策咨詢制度。
這需要深刻理解中國文化、中國制度、中國精神,洞察當下和未來中國存在的矛盾與趨勢。因為,中國是一個傳統大國,有世界上唯一沒有中斷的古文明,同時,傳統中的糟粕某種程度上又成為中國現代化的阻力,從“中學為體、西學為用”到五四運動,再到改革開放之后的文化改革,爭議不斷,傳統性與現代性存在長期沖突。
智庫又稱“思想庫”,一般是指研究公共政策的專業機構,主要職能是提供高質量的思想產品,為公共決策者解決經濟、政治、社會、外交等方面的問題出謀劃策。現代意義上的智庫主要以專業、客觀、獨立的方式提出公共政策主張,幫助決策者制定和推行政策,并就有關政策進行論證、評估。
新中國成立后,智庫最早的體現形式是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新聞媒體“內參”,有識之士通過這種形式與決策層進行交流。而最早出現的“智囊機構”,可能是1980年組建的“中國農村發展問題研究組”。九十年代后,更多的智囊機構開始萌芽,他們后來被整合成為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若干個研究中心、中信國際研究所等。隨著經濟活動的復雜化和研究領域的精細化,各個中央部委如農業部、財政部、中國人民銀行等紛紛設立了自己的研究機構,各重點高校下屬的研究機構也越來越積極地參與政府政策研究和咨詢工作。
根據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智庫項目(TTCSP)”研究成果《2013年全球智庫報告》,截至2013年8月,中國智庫數量已經超過英國、印度、德國,以426家的總量居世界第二。盡管中國智庫在數量上已經遠遠超過國際預期,卻面臨著“量多質平”的尷尬,在全球影響力排名前100名的智庫中,中國僅占6個。
在智庫發達的國家,有人將智庫稱為與立法、行政、司法同等重要的第四大機構。但是,中國的智庫到現在為止,所發揮的作用卻無法與三者相提并論。
主持《中國智庫報告》研究的上海市社會科學院洪民榮研究員認為,中國智庫發展仍處于起步階段。國內智庫在影響力、創新能力和全球視野方面與國際一流智庫尚存有較大差距,能對政策產生決定性影響、對社會產生積極性引導的智庫為數不多。
目前,中國95%的“智庫”都是非民間智庫,中國的資源多數集中于政府機構手中。民間智庫存在投資難、注冊難、開展工作難的“三難”狀況。與民間智庫發展舉步維艱的情況相反,官方智庫有著得天獨厚的發展優勢——很多時候,主管單位更樂意挑選有官方背景的智庫作研究。同時,中國人尊崇權威和“級別”,官方智庫由此更容易獲得信任。
但是,判斷智庫的高下,并不應以民間還是官方為準則。回歸智庫的本質屬性,就必須經世致用,充當“策士”角色。發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的美國智庫,最早便是服務于美國政府及軍方,被征集的科學家、社會科學學者以相對獨立的方式為美國服務。美國蘭德公司對前蘇聯第一顆衛星發射時間、越戰撤軍、中美建交、古巴導彈危機、德國統一等國際重大事件的成功預測和戰略研判,奠定了其在美國政府決策中的地位,為其贏得了世界著名智庫的聲譽。
從國外智庫的發展現狀來看,中國需要一場史無前例的智庫改革,而這一需求在互聯網時代正變得越來越迫切——由互聯網引發的技術革新與學習方式的變化,可以催生更多真正大師的誕生,承載“高手在民間”功能的新媒體正在“倒逼”智庫體制改革。
體制發展的瓶頸,直接導致中國智庫的前瞻性不足:民間智庫掌握的資訊不夠,難以做出前瞻性判斷;官方智庫有充分的資訊和龐大的智力資源,但由于存在種種顧慮,很多時候演變成為領導出臺政策作解釋的機構。同時,社會開放度不足,使得很多富有建設性的國策設想不被接受。
官方智庫最被人詬病的地方,是無法保持相對獨立。主要原因有兩個,一是受職位所限,不敢隨便發表真實想法,尤其是不敢針對官階比自己高的領導發表意見。其二是,言行要受到一定制約,業內有一個不成文的看法,仕途順利者往往謹言慎行,郁郁不得志者往往敢說敢言。甚至還有業內人士直言:“我們首要的是讓領導滿意。課題項目爭取過來,我們也想獨立研究,但是經常有政府部門的人暗示我們,他們領導希望的方案是什么樣的。不按領導的意思走,課題就通不過。長此以往,還談什么學術能力、研究能力?”
不過,智庫畢竟不是正式的行政機構,有時候還需允許一些見解,關鍵是度的問題,所謂的“小罵大幫忙”還是受歡迎。對這種現象,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所長何帆有形象地描述:在決策者每天接到的政策報告中,恐怕有90%都是這些“有偏”的研究;在剩下10%沒有部門傾向的政策研究中,有90%都是不了解情況、隔靴搔癢、照本宣科的陳詞濫調。因此,找到有真知灼見的政策研究,那真的是要沙里淘金了。
在政府部門,很多知名學者具備了豐富的學識、經驗,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去行政化,給他們“松綁”,給他們發揮才智的空間,讓他們能靜下心來做真正的研究。
當下,在中國的民間智庫中,沒有任何行政級別卻擁有多位國家領導人支持的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以及有著雄厚的專家資源的“中國經濟50人論壇”,可謂是民間智庫繁榮發展的代表。但是,少量民間智庫的成功,并不能夠掩蓋中國民間智庫普遍規模小、影響力不足的現狀。
隨著新媒體時代來臨,民間智庫迎來了發展的黃金時期,即使沒有黨政資源,民間智庫也可以通過大眾傳播的方式與高層對話。同時,網絡時代推動主政者問計于民間,尊重民間意見。
十幾年前,學者咼中校的《深圳,你被誰拋棄》在網上發表傳播,引起了深圳市領導的關注,后來專門為此對話。在武漢,電視問政的推行和海選市民參事,也推動了民間智庫的發展。
另一方面,中國民間智庫發展面對的最大難題,則是來自于資金。
國外的智庫資金來源非常多元,主要是以基金會方式運作。而中國的民間智庫,多數靠給企業和地方做項目來獲得資金,獨立性受到一定影響。未來,隨著一些智庫領軍人物社會影響力的日益擴大,企業資助的形式將越來越多。
民間智庫要想做出影響力,其運作必須要有一定獨立性。同時,還需要有相對充裕的資金,不能為生存而焦慮。必要的資助很有必要,但投資智庫的人,應該抱著撒錢而非賺錢的心態,只有具備如此氣魄的出資方,才可以做好智庫。
雖然國外比較成熟的智庫有贏利能力,但是智庫總體上應該是社會效益第一,要發財,就不做智庫了。從事智庫的人,需要一種超越古人“士”的情結,成為具備現代意識、熟悉現代社會的探索者,啟民智,理萬物,照四方,潤天下。
雖然中國民間智庫當下的發展需要一種奉獻精神,但可預見的是,隨著一些智庫領軍人物社會影響力的日益擴大,企業資助的形式將越來越多,民間智庫的生存環境將得以改善。企業資助智庫,一方面,源自于自身發展高瞻遠矚的戰略眼光;另一方面,也可以推動中國智庫“走出去”。
根據美國《外交政策季刊》一份研究報告,全球七大區域13個地區政策話語中心中,亞洲及大洋洲智庫的話語中心城市是澳大利亞悉尼、馬來西亞吉隆坡和日本東京,北京、上海均榜上無名。目前,中國智庫還沒有打造出一個面向國際、在國際范圍內具有重要影響力的智庫。
不過,市場經濟不斷發展,讓我們能夠看到一些中國智庫“走出去”的路徑。今年3月,國內首個走出去智庫CGG(China Going Global)宣布成立,為中國企業“走出去”提供一站式專業服務平臺:從戰略、金融、法律和品牌等專業服務維度,與走出去企業實現互動交流、研究咨詢、業務協同三大職能。
可以說,隨著資金方的多元化,中國智庫將會出現更加細分的市場。不同領域產業的國際化,將和智庫發展相輔相成,最終實現“走出去”的雙贏。
對于智庫而言,要想“走出去”,不僅要依托正確的途徑,還需要實現價值觀和文化的改變。日本大教育家福澤渝吉曾提出了“脫亞入歐”的國策設想,而這種設想的背后,是假設傳統文化對于東亞國家的桎梏,由此,打破傳統文化的糟粕與保留傳統文化的精華更有利于國家的現代化。
真正優秀的智庫,要有站立日月之間,緊握乾坤旋轉的雄才大略。真正優秀的智庫,還必須學會洞察社會大勢,洞察世道人心,學會順應和引導社會思想潮流,引導天下萬民。借萬民之偉力,為我所用。
袁岳 (零點研究咨詢集團董事長兼總裁)
我們基本上還是機關養附屬研究機構的模式,因此自我論證的模式為主導。研究成果主要是內部呈送的模式,缺少公開化與競爭對比機制,從而使得這類成果是否能夠具有代表性無從檢驗,而且缺少因成果比拼而產生的優化動力。
賀軍 (安邦咨詢公司高級分析師)
智庫的核心價值體現在幾個方面:一是獨立性,智庫機構必須真正體現不受政府影響的第三方研究。二是戰略高度,要對中國經濟社會面臨的國內外公共政策問題,提出戰略層次的研究。三是創新與建設性,智庫的研究必須有所發現,要提出真正有創新的策略建議。
胡赳赳 (《新周刊》副主編)
中國智庫有三大類別:豢養型學者、憤青型專家、商人式機構。中國智庫有三個毛病:與體制過近、專業程度低、以賺錢為目的。中國缺少一言九鼎的權威咨詢機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