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唐 朝
開封十八拍(選章)
河南唐 朝

“開封城,城摞城,地下埋著五座城……”歌謠流淌著,就像那古老的黃河,從歷史的深處走來,至今仍在路上。
但對于開封來說,是在身上;開封城的地勢,要比今天黃河的胸膛低18米。
可黃河是有個性的,性情多變,黃河和開封糾結得太久了!
像落難的母親抱著孩兒,或高或低,或冷或暖,一路奔波。奔跑的河水,寫下了骨子里的疼痛。
成長著的開封,緊緊依偎著母親的呼吸,從戰國的魏,五代時的梁、唐、漢、周一路逃生,它的青春,被風雨、災難、戰爭和歷史的塵埃淹沒過,但它的根依然在喊叫,它的手腳一直在生長,直到天氣暖朗的北宋。
百次的戰火洗禮,褪不去的是這三個名字:大梁、汴梁和開封。有名就有歷史,就有故事。
早春的陽光,引領著我的追思和夢想,走進這塊不屈的土地,走進昔日的東京夢華,走進清明上河的輝煌。
雖然它們只是一種舊時光,一個復古式的游園,但足以抖動千年古都的繁華,呈現出飛翔對天空的追求。
走在開封的大街上,就像在歷史的河流上徜徉。
遙想古城,咀嚼開封。一開一封,一生一死。生生死死,來來往往。
也許,這就是歷史,就是現實。
如果你低下內心,依稀聽見土石下被洪水掠走的靈魂在哭泣;抬眼望天,看到的則是不斷長出的祝愿,徐徐升騰。
千年鐵塔,并非鐵鑄。
它的筋骨,是泥土和先人的汗水結合的孩子。遍體通砌,褐色琉璃,混似鐵柱,故從元代開始,民間稱其為“鐵塔”。
這名字,很有風骨,注定了它的氣節,從未倒下。
遙想當年,潛伏在黃河中的水魔,一次又一次地剝去它的衣服,風之手抽走它的血脈,但這民間的結構藝術,精神不散,氣韻不減。
鐵塔與我對視著。
我只是個追夢的路人,找尋那些不曾風化的歷史情節。我將目光定格在磚瓦之間,仿佛看到了麒麟在空中狂奔、美女在帷幔后閃現,現實和藝術和諧起舞。
風雨交加之夜,洪水咆哮之時,大地的肌肉被天災撕裂瞬間……
不老的鐵塔,屏著呼吸,頂天立地,直立著生命,完善著自我,不肯放棄身體。
猶如大地的脊椎,方向通直,目標在高處。
不倒的是歷史,是生活,更是精神和財富!
包公祠之美,在于它的顏色和味道。
鐵黑的光彩,成就了一種威嚴和剛正不阿,那張黑青的臉,標記了一個民族的正氣。
“東府西祠、樓閣碧水”,說的是這里的風光;而永遠的風景,則在人們的仰慕里,代代,年年。
有時我想,國人的思想,風吹雨打之后,最不易消退的,就是那種古鐵的顏色,像那遠古的本真,呈現在偉大寬闊的土地上。
那張清正的歷史名片,疊映著人生的酸甜苦辣,際遇與起伏,悲歡與離合……
其中的滋味,遺落在炊煙延續的日子里,融化在安安靜靜的廉泉中。
廉泉只是祠東花亭里的一口水井。井沿的青石黑褐,井壁內側極深的紋道,就像深邃的眼,探尋到一條安邦愛民之路,沖破腐邪,直達青天。
人間百味,與水相伴。或爽或甘,或苦或通,來源于不同的品德,和井水有關。
從鳴冤鼓到大堂,不僅是一個故事的幅長,更是一個朝代的歷程。
包龍圖倒坐南衙,扶正祛邪,神情堅定,蕩氣回腸。
這里是一個人的王國,是萬人祈求公平的土壤。鼓聲,校正著強弱的天平,敲打著人間的強暴。
那座蠟像,沸騰著不盡的熱血,凝結著一個個真善美的故事。多年后,我們的子嗣,依然會在書頁里,對著那個永遠的鐵面,肅然起敬。
鐵面人一直活在我們的愿望里,走在通往民心的路上。
開封府,不是他的家園,那是他借用的場所。鐵面人的家,在眾人的期盼中。
從一個殿堂到有一個殿堂,我用目光將鐵面人昔日的腳印一一收藏,將他那洪鐘般的呵斥,疊壓在一頁頁潔白的紙箋里。
然后,讓陽光在心田升起,讓歌聲在四野蕩漾:包龍圖打坐在開封府……
400米長的夢想,能否和十里長街相連?
只有風知道!
想當年,200步寬闊的長街,萬米之長,是何等的氣魄。
像一條彩綢,北連皇宮的宣德門,南接城南的熏門,中貫州橋和朱雀門,將大宋的心臟,輕輕托起。
人們的好奇和圍觀,喂養著權貴的呼吸。
這奢華的道路,專門纏繞那些金黃的節奏。兩側的商戶人家,他們的目光只有收縮在各自的門窗后面,和絲絲冷風相依。
這一望,就是數百年。其間的夢想,在對面閃現,但距離牽引了一代又一代。
眼下400米長的宋都御街,只是當年長街身影的一段。在大宋的身后,無數的故事從這里流落到民間,這里的人,也曾追尋到四面八方。
在長街上徘徊,直到兩邊的燈盞醒來。猛然間發現,最真實的夢想,不是時光隧道里的情節,而是一種嶄新的悠閑。
北齊文宣天保六年的星月,點燃一炷香火,裊裊至今。
在唐朝的天空,注定祥云連綿。僧人慧云的靈氣在云端,可他的大愛卻在土里。
愛在路上,在四面八方,在眾人的信任與溫暖里;大愛將昔日的信仰從戰火的遺留中托起,再現一段佳話,再現一路緣化的奇跡。而唐睿宗李旦恰似不經意間的揮筆,定格了歷史的韻味,點染了皇家的自我與輝煌。
相國寺。和國家有關。如一朵蓮花,盛開在唐宋的天空,“金碧輝映,云霞失容”。從殿閣到鐘樓,從羅漢到觀音,代代文人留下無數感思,那些才情與睿智,至今在木石的縫隙里波伏。
縷縷煙火,方向很遙遠,講述著相公相婆、千手千眼觀音、魯智深倒拔垂楊柳的故事;代代鐘聲,連綿到今天。如同一條路,穿越時空。
雖然,黃河水曾將它的衣衫和皮膚埋沒,但煙火和溫暖鐘聲,不曾迷失。
泥土是慷慨的,知道將人間的愿望養育。從宮廷到民間,善愛之根相連。
相國寺依然。只是它身后的泥土,珍藏了大清乾隆撫摩其傷痛的影子。而更多的印象,則是眾多布衣里的祈愿。
中原第一道觀。
這是一頂帽子,在空中飛動,在游客的腳步前舞蹈。
它讓我想到了北方的草原。想到了蒙古包的歲月。下閣上亭,上圓下方,蒙古包與閣樓的巧妙結合,難道不是南北民族大融合的印記?
而這里是歷史的雕刻,是對全真教創始人王重陽最直觀的紀念!
延慶觀記載的,更多的是一種愿望。
愿望生長在清凈的小河邊,那是一條陽光喂養大的溪流,從蒼茫的草原穿過,目標是南國的水土,是一個溫和的懷抱。
靜悄悄的,就像一種謙遜的修為。
如同這道觀里的呈現:玉皇大帝、蒙古騎獅武士、玄武大帝。他們用肅穆的表情,告訴我們:這里有三教合一,這里有愛、有孝,有滋潤世界的思想;
這里的一切,只有你藏起浮躁,才可以觸摸到秘密到……
時間是流淌的,有些歷史的符號,會流失,會退守。而那些潮濕的情節,是不愿意被后人展開的。
而大畫家張擇端是慷慨的,用才情的時光穿引著當時的東京繁華,讓世人欣賞。
一幅長卷,便成了一個時代的濃縮。
此刻,清明時節的東京繁華就展現在我的面前,在天南海北游人的嘆贊中。
這是歷史的饋贈,是華夏民族藝術瑰寶。500畝的園區,百余畝的水面,400余間的宋式房屋,眾多的古建筑群落,相互輝映,氣勢磅礴;
這里芳草如茵,古音縈繞,鐘鼓陣陣,官民穿梭。
歷史文化、民俗風情、休閑娛樂……置身其中,你會忘掉很多,猶如回到多年的街市,呼吸著東京的清風,身披大宋的歌謠,親熱著溫暖的泥土,抬起歷史的自豪。
一卷長畫傳千古,一代巨匠美名留。
在主題廣場,張擇端和《清明上河圖》的傳奇故事,還在一路前行,時間將他們浮雕。
清明時節,在畫中,在眼下。舟船云集,繁忙漕運,東京碼頭聚集風俗民情。
夜幕時分,大型歌舞在水面上盛開?!稏|京夢華》,光彩飄蕩,沐浴全球。
這里是開封城東的通許,千年前的咸平。
1470年的那場黃河洪水,淹沒了整個夏天,剝露了一個真相。
洪水退后的土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洞穴,水魔劫走人們的生活,搬來魏晉的遺跡。
“魏曹植之墓”的石碑,在凄風中瑟立。
流浪的民眾,根沒離去——家園在呼喚,孤單的才子在哭喊。
他們在被暴水洗刷的土地上積累,捐資獻愛,為曹植修建祠堂,再后來又增修了觀音寺,請神靈為其相陪。
這份心愿,希望將那段兄弟相煎的故事進行改寫,延伸一些美好和慰籍的情節。這些舉動,皆是因了對才子曹植的憐愛。
可洪水沒有善待后人的愿望,洪水就像狹隘人性里的妖魔,不曾呵護手足。
寺院可以一次次被毀掉,可那七步之內的才華覆蓋不了。
才子可以被猜忌,受迫害,流放僻野,但他同情民眾疾苦的情懷不肯流失,渴望自由和建功立業的吼聲,還在空中生長。
銅雀臺上盛開的思想,在野田上飛過,直到洛水岸邊。
可有誰知曉他對戰爭的厭倦?有誰看到他對平安生活的擁抱?洛神的淚水,只有在睡夢中展開,或者淹死在河床。
蒼天在流淚。
在這荒涼的墓碑前,我仿佛聽到青石里冰涼的聲音:煮豆持作羹,漉豉以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