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南穎
(桂林旅游高等??茖W校,廣西 桂林 541006)
廣西民歌是中國民歌的重要組成部分,其中以《劉三姐》為代表的壯族山歌堪稱中國少數民族民歌的精髓。劉三姐是廣西壯族杰出歌手,據考證為唐朝人。有關她的故事和所唱的山歌經過整理后,于1963年被拍成電影《劉三姐》。這部電影的成功使壯族山歌家喻戶曉,傳遍華人世界。電影中的歌詞經過整理和提煉,較好地保留了壯族山歌原有的特點,特別是修辭上的特點得到忠實和顯著的體現。壯族山歌作為廣西少數民族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將其譯成國際語言具有重要意義。本文將從語用學的視角探討電影《劉三姐》歌詞的修辭特點及其法文翻譯,因為要想搞好翻譯,了解修辭手段在原文中的應用和掌握處理修辭現象的翻譯方法是必不可少的。試分析如下:
作為中華文化千姿百態的表現形式中的一種,壯族民歌在藝術形式上既獨具特色,又與漢族民歌有相似之處。壯族民歌的語言比較樸實,但就修辭而言,它也像漢族民歌那樣大量使用起興、比喻、擬人、夸張、諧音雙關等修辭手法,營造出生動、形象、富有感染力的語言效果。請看下例:
例1:蜜蜂過嶺為花開,清潭起浪引魚來。一心來會劉三姐,八方歌手四路來。
例2:取笑多,畫眉取笑小陽雀。我是嫩鳥才學唱,絨毛鴨子初下河。
例3:小小鯉魚不吞鉤,搖頭擺尾江中游,知是我家客來了,跳出水面碰船頭。
例4:你歌哪有我歌多,我有十萬八千籮。只因那年漲大水,山歌塞斷九條河。
例5:姓陶不見桃結果,姓李不見李開花。姓羅不見鑼鼓響,蠢材也敢來對歌。
以上幾例是《劉三姐》歌詞修辭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例子。例1運用起興的手法,先寫蜜蜂過嶺,清潭引魚,以此烘托眾人來會劉三姐的盛況;例2是民歌中十分常用的比喻,這里使用的是暗喻,劉三姐把鄉親們比作畫眉,自比剛學唱的小鳥、剛下河的小鴨子,使語言效果更加委婉,非常到位地體現了劉三姐的謙虛;例3用的是擬人手法,將鯉魚人格化,連它都因為三姐的到來而興奮,以此突出人們見到三姐的喜悅之情;例4使用夸張的手法來營造氣勢,令人印象深刻;例5則運用了諧音和諷刺的修辭手法,使語言具有詼諧生動的效果。
《劉三姐》山歌是壯族民歌,具有濃厚的民族文化特色,在修辭上有明顯區別于漢族民歌的地方。首先比較顯著的是在使用比喻時喻體具有地方特色。例如:“山中只見藤纏樹,世上哪見樹纏藤,青藤若是不纏樹,枉過一春又一春。竹子當收你不收,筍子當留你不留。繡球當撿你不撿,空留兩手撿憂愁?!边@里將男子比作樹,女子比作藤,筍子比作愛情,喻體很鮮明地反映出了壯族位于南方的生活環境,體現出濃厚的地方特色。同樣的例子還有:“刀切蓮藕絲不斷,斧砍江水水不離”,“心想唱歌就唱歌,心想打漁就下河。你拿竹篙我拿網,隨你撐到哪條河”,等。
此外,壯族山歌還會在歌詞中使用一些特定的修辭手法。例如:“好笑多,好笑田螺出了殼,好笑田螺露了尾,你的彎彎人曉得。”這里在運用暗喻的同時運用了反復。又如:“眾人天,眾人水來眾人山,劈開荒山造茶林,哪有莫家一滴汗?!薄案F人造屋富人住,窮人織布富人穿,哪根線是富人紡,哪塊磚是富人搬?”等,反復修辭方法的使用很好地營造了歌者的氣勢,適合壯族山歌可以多人合唱的特點。
壯族山歌的另一修辭特色是方言詞匯在修辭中的運用。例如:“好籃從來不裝灰,好人從來不做賊,今天碰上劉三姐,紅薯落灶你該煨”,這里的諧音雙關使用的“該煨”一詞,即為桂北方言,意為“倒霉、躲不過”之意,比喻財主像掉進灶里的紅薯要倒霉了;又如:“你娘養你這樣乖,拿個空筒給我猜,送你回家去裝酒,幾時想喝幾時篩”,這里第四句的韻腳“篩”字也是方言,為桂北特有,即倒酒的“倒”,方言在修辭中的運用使歌詞的語言效果十分生動,令人忍俊不禁。
影片《劉三姐》藝術地表現了優美動人的壯族山歌,在華人世界成為一部備受歡迎的電影作品,但它卻從未被嘗試譯成外語,以《劉三姐》為代表的壯族山歌歌詞也較少被外譯,從未被譯成國際語言法語,這從一個側面說明了這一類文本在譯出時的難度。究其原因,這是因為《劉三姐》山歌歌詞從形式上到內容上都具有明顯區別于印歐語系語言的特點。從語言形式上看,廣西民歌語言與生活語言關聯度高,詞匯豐富,表達細膩,形式上篇幅短小,多用小句,能以區區幾句表達豐富的情感和完整的事件,總的來說與法語的表達形式差別甚大。從內容上看,《劉三姐》山歌反映了壯族人民的生活風貌,體現出具有民族特色的價值觀和審美取向。這些特點在語言形式上會直接反映在歌詞的修辭手法上,給翻譯帶來難度。從認知語用學的角度研究民歌的修辭翻譯是一種有益的嘗試。認知語用學關于“認知語境”、“意義”及“關聯”等概念的解釋有助于民歌譯者跳出桎梏,確定翻譯實踐的具體目標,在形式或意義的忠實傳遞方面作出恰當的選擇。試分析如下:
翻譯是一種跨語言、跨文化的交際活動。關聯論的交際觀把交際活動(包括語言交際和非語言交際)歸屬為認知活動,交際者對共處的認知環境的認識和把握是成功進行交際的首要條件。就比喻的翻譯來說,譯者必須關注譯文讀者對喻體的理解,如果喻體在原語文化和譯入語文化中有大致相同的喻意,也即原語讀者與譯文讀者在這一點上有相同的認知,這時不妨直譯。如原文喻體是譯入語讀者不熟悉的,或譯入語文化中不存在的,則需改譯。
例如,在歌詞“虧了虧,不見畫眉嶺上飛,不見畫眉樹頭站,清早出窩夜不回?!敝校⑴⑷惚茸鳟嬅?。在中國,畫眉因歌聲婉轉而為人喜愛。但在法國,畫眉這種鳥很少見,常被用來比喻亮麗歌聲的鳥是云雀。因此,在翻譯時應尋找與譯入語讀者認知相關的關聯,不妨將“畫眉”改譯為alouette,即云雀,讀者即能馬上領會這個比喻的意義,歌詞的言下之意能得到很好的傳遞。
又如,歌詞中不止一處出現“虎”這一喻體。如:“虎死虎骨在深山,龍死龍鱗在深潭”,“猛虎再起傷人意,老漢敲它牙三根”等。即使在原語文化中,“虎”的喻意也不止一個。前一例中劉三姐因受到財主迫害,用“虎”、“龍”自比,表示自己寧死不屈的氣概;而后一例中虎卻又被搭救劉三姐的李老漢比作兇惡的財主,喻意與前一例截然不同。此外,“龍”這一形象在西方文化中完全是負面的,西方人對于龍有著和中國人完全不同的理解,可以說這里喻體的喻意與譯文讀者的認知語境是沒有關聯的。因此,這種情況在翻譯時不能按字面意義翻譯,而應采取意譯,只有將文字的言下之意譯出,原文的意義才能得到有效傳遞。
在民歌的創作中,雙關是使用頻率很高的修辭手法,通常與諧音結合在一起。諧音雙關的翻譯難度不可謂不大,特別是當原語和譯入語分屬兩種語系時,要將語言形式上的諧音翻譯過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那么雙關的修辭意義也無從得到體現。解決的辦法只有兩種,一是靈活地改譯,一是直譯但加注。由于改譯沒有統一的標準,那么直譯加注不失為較為穩妥的處理方法。例如在歌詞“好籃從來不裝灰,好人從來不做賊,今天碰上劉三姐,紅薯落灶你該煨”中,“該煨”即桂北方言,諧音指“倒霉”意。因此,這種情況不妨直譯,然后在文外加注,說明在中文的桂北方言中“該煨”的諧音指的是什么。譯文讀者在看過注釋后,即能心領神會。同樣,歌詞“才把金鉤丟下水,起桿鉤得癩頭龜,拿去送給財主佬,養在灶角好扒灰”中的“扒灰”,歌詞“誰跟你講天講地,我們要講眼前”(陶秀才),“講眼前,眼前眉毛幾多根,問你臉皮有幾厚,問你鼻梁有幾斤?”(劉三姐)中的“眼前”等詞匯,都可以通過直譯然后在文外加以解釋的方法,順應并補充譯文讀者的認知,使譯文讀者體會到原文的意義以及使用過的技巧。
起興是中國詩歌特別是民歌廣泛使用的一種修辭方法,是中國詩歌區別于外國詩歌的顯著特點之一。起興又叫觸物起興,即因看見某種事物心有所感,以此作為中文所吟詠的內容的發端。觸物起興有兩種情形:一是只借物以起興,和后面的歌意不相關,只在音韻上對正句有所啟動,可名之為純興句;二是借物以起興,隱約中兼略暗示后面歌意,可名之為興而帶有比意的興句。不論是哪種情況,用以起興的事物一般都帶有典型的原語文化色彩,所傳遞的文化意象有一些是譯文讀者不一定理解的。例如歌詞“花針引線線穿針,男兒不知女兒心?!敝?,用針線起興,通過針線之間的親密關系比擬男女戀情,具有典型的中國農業社會文化色彩,法語中沒有類似的比擬;歌詞“山頂有花山腳香,橋底有水橋面涼,心中有了不平事,山歌如火出胸膛”,以生活環境中的事物山、水起興,直接而樸實,具有壯族民歌的典型特點。對于這樣的比興,譯者應以歸化的翻譯原則進行直譯,使譯文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接觸到原來沒有接觸過的文化意象,增長知識,從而補足其文化語境,更好地理解原文所蘊含的文化特征。
民歌是我國民族文化的重要表現形式之一,但與純文學作品相比,很少成為譯家關注的對象。而少數民族民歌由于具有十分濃厚的文化、地域、民族等特征,翻譯難度大,不少譯者視為畏途。就民歌的語言形式來說,修辭是最能體現其特征的一個方面。以《劉三姐》為代表的壯族民歌具有獨特的修辭美,直接促進了它的廣泛流傳。基于語用學的翻譯理論主張通過關聯、順應等原則來確立語境中的意義,對民歌修辭的翻譯具有很好的指導作用,可以視為對民歌翻譯的一種有益實踐。
[1]汪福祥.英語修辭及其翻譯方法的選擇[J].北京:北京第二外國語學院學報,1991(2).
[2]何兆熊.新編語用學概要[M].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0.
[3]盧捷.發調既清 修辭亦繡[J].北京:中國科技信息,2005(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