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色圖書館——論圖書館的可持續性發展

克勞斯·烏爾里希·維爾納（Klaus Ulrich Werner）

（德國柏林自由大學，德國 柏林 14195）

我來自德國的首都柏林，這次我是乘坐漢莎航空的航班來中國的。不久之前，我剛剛讀到過一篇關于漢莎航空的文章，恰巧就是以可持續發展為主題的：漢莎航空不久前做出決定，所有用于座艙和機艙中的、供機組人員使用的書面材料，都只使用再生紙印刷。通過這個看起來并不起眼的舉措，漢莎航空并沒有直接減少它的成本，但減少了對資源的消耗，也減少了所謂的“生態腳印”。也就是說，通過這一措施，每年少消耗了84噸木材、140萬升水、30千瓦時電，并少排放了8噸的二氧化碳。為什么我要介紹航空公司的這項措施呢？這是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例子，說明一個簡單的舉措為整個地球的可持續發展能夠帶來重大的影響。

在柏林，我負責管理柏林自由大學的哲學圖書館。它是由英國建筑師Lord Norman Foster設計建造的。這位建筑師的另一個作品是北京首都機場。在2005年新建成的圖書館中，因為使用了一家德國技術公司的創新科技，我們的能源支出非常少。

可持續發展是聯合國的核心目標，也是許多國家所追求的。在圖書館里，以可持續發展為主題的活動也已經開始隨處可見，在中國也有了相關的項目：在去年的IFLA（國際風景園林師聯合會）世界大會上，王璇和李鴻雁介紹了鄭州圖書館，它是“圖書館節能減排”（ESERL）項目的示范工程之一。

“可持續發展”究竟指什么？它的目標是減少不可再生資源的消耗，減少二氧化碳的排放，以防止氣候變化和全球變暖。可持續發展的含義不僅僅是節約能源和更有效、更高效地使用不可再生資源，可持續發展是指對整個機構進行全面的調整。

圖書館在面臨這一全球化的挑戰、實現國家和全球氣候目標的道路上應該體現它的示范作用和創新精神。

圖書館屬于大量消耗能源的公共機構，因此能源的使用效率和可持續發展對降低成本的具體目標也有著重大的意義。

非常具體和實際的目標是降低圖書館的運營成本：用于通風、暖氣、冷氣、照明的能源費用都可以通過建筑的、技術的和組織的措施減少。降低圖書館的生態支出還意味著減少所謂的“生態腳印”。

我們圖書館所屬的學校柏林自由大學有3萬名學生和400位教授。在過去十年里，它的電費和暖氣支出減少了24%。學校2015年的目標是繼續將這一數字減少10%。我們是如何做到的呢？通過采取建筑和技術方面的措施，通過更換技術設備，通過改變大學成員的行為方式。

我管理的哲學圖書館屬于學校在這一方面做得最為出色的機構之一：與規模相近的、沒有實施節能措施的傳統圖書館相比，我們的暖氣消耗量僅為他們的60%，耗電量更是只有他們的50%。

在我們學校，可持續性帶來了以下實際好處：

（1）降低了運營成本。

（2）通過減少能源消耗讓我們的部門獲得了獎勵。

（3）自行發起的節約成本活動給部門或院系帶來了好處，節能措施取得了經濟效益。

（4）可持續性成為大學形象的一部分：我們以此為主題舉辦了包含相關活動和大學日的“環境日”，它的口號是“支持它！可持續發展和氣候保護”。

（5）作為機構形象的一部分，可持續發展讓我們在大學間的競爭中占據優勢。

（6）作為獲得知識、提供信息和傳播信息的場所，圖書館對讀者來說具有示范的作用。圖書館是維護和保存知識的地方。如果圖書館能在可持續發展方面不斷努力，既對圖書館的形象有利，又能在經濟方面節省開支，還能保證它的生態性和創新性。

在德國，每個建筑物都有它的能源證書，它體現的是這個建筑物用于供暖、冷卻和通風的能源消耗。從我們的能源證書可以看出，我們的能源消耗量非常之低。與使用傳統空調設備的類似建筑物相比，我們用于供暖的支出要少40%，耗電量也比它們少50%。

作為例子，我想介紹一下我們圖書館中有代表性的幾個方面。我們的溫度調節方案是由科隆的施密特-魯特技術公司負責的：使用很少的空間，但創造良好的空間感。

圖書館僅包含一個空間，它共分為五層，上方由兩層的穹頂覆蓋。這個建筑物里沒有辦公室，因為管理部門和不對外開放的書庫都位于副樓。由于我們圖書館的特殊形狀，它的體積比長方形的建筑要小。因此需要供暖、冷卻、通風、照明的空間也就更少，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擁有著出色的空間感，這對于一個圖書館來說至關重要。

圖書館的外壁結構能夠讓大量的自然光線進入圖書館，雖然外墻使用的材料中金屬所占的比例比玻璃還大。因為要在建造時盡可能使用再生材料，所以絕大部分的外壁都使用了經過回收處理的鋁材。

在確定圖書館的外墻建造和溫度調節方案時，都考慮到它的地理位置和周邊的建筑環境進行了方案的優化。和一些非常重要的建筑物如德國議會大廈和總理府一樣，圖書館的供暖運用了能夠有效利用能源的“混凝土芯加熱”技術。它是一個建在混凝土天花板表層內部的管道系統，在這個系統中循環著用于供暖的熱水。因為我們的系統連接著柏林的遠程供暖系統，所以它的成本非常低廉。

通過紡織物帷幔構成的第二層內壁，避免了陽光的直接照射，也就減少了空間內部產生的熱量，也就是說，雙層的外壁起到了緩和、保護的作用。此外它還對日光進行了過濾，這樣空間內部就獲得了間接的、舒適而不刺眼的光線，這對于一個科研型圖書館的讀者來說再合適不過了。

夏天，向陽面的空氣入口不會打開，而是將背陽面的通風口打開以便使空氣得到冷卻。冬天或下雨時，通風口保持關閉狀態，外部空氣可以通過外墻下部在鋁質嵌板上鉆出的圓形風口進入建筑物，以實現冷卻或加溫的效果。

夜間也可以根據需要使用這種方法冷卻建筑物；在德國其他新建的圖書館中也已經使用了“夜間冷卻”的方法。使用人工加濕空氣的方法已經被淘汰了。

我們的圖書館開幕后，有份報紙在它們的報道中提到了“圖書館里的光線奇跡”。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說明一個節約能源的點子同時還能提高一個空間的質量。自然照明和自然通風讓我們比其他的建筑物少消耗了30-40%的能源。我們實現了最佳的能源平衡，并為此自豪。

從照明的質量上看，自然光是人造光源無法替代的，正因為如此，它對來圖書館工作學習的讀者來說意義重大。所以，盡可能地將自然光引入到圖書館中對生態的可持續發展至關重要，但同時要避免日光帶來的熱量。

就光線和照明我還想做一個補充說明：當然并非每個圖書館都能使用前面介紹的方式利用自然光線。德國奧格斯堡的新市立圖書館，因為其占地面積很大，需要照明的面積非常可觀，它采用了一個鏡面構成的體系將自然光引入到了平時只能通過人工照明設備才能覆蓋的地方。盡可能多地在圖書館中利用自然光，這既能節約能源開支，又能給讀者帶來比人工照明更舒適的感受。

圖書館的可持續發展還包含一個內容，即在公共區域和辦公空間使用對環境有利的內部設施和家具布置。這里的可持續性涵蓋了各種材料的整個使用周期，從它們的生產到整個使用期間，再到它們的處理以及對相關成分和部件的回收利用。

應該優先考慮選擇能夠保護環境的原始材料、物料、資料，并采用環保的方式來獲得、加工和生產它們。以下兩個例子能向我們說明這一點。

第一個例子：位于印度新德里的歌德學院圖書館將采用一家德國生產商提供的座椅，因為這一產品從兩個方面符合可持續發展的標準：名為Aline的產品本身和生產它的企業。產品的各種材料能夠很容易地分離，座椅的椅面和靠背都可以更換，這樣保證了它更加耐用。其中13%的材料是再生材料，將來則有近70%的材料可以被回收利用，也就是說可以進行融化或其他方式再次得到原材料。這個座椅榮獲“綠色星級辦公室”的稱號，這是專門針對辦公室家具的一個環保標志。此外該產品還因為極少用到化學物質而備受贊譽。它的生產商Wilkhahn公司在管理中全面推廣環保理念，公開所有與生態有關的數據，獲得了EMAS（生態管理和審計模式）和ISO14001的認證（后面我會在報告中再次提到這些認證）。這家公司有它自己的、非常環保的發電廠，那里使用的都是再生的原材料。

第二個例子：我想向大家展示一下我在柏林的辦公室。這是我的辦公椅，它采用了人體工學設計，尤其適合像我這樣經常被背部疼痛困擾的人。它有52%的材料是再生材料，使用壽命完結后則有91%的材料可以被回收利用。在產品說明中對每個部件都進行了生態方面的評估，并描述了它的可持續性特點。它和第一個例子中的椅子一樣，在以減排為標準的家具評比中獲得殊榮，它獲得的是德國的“藍色天使”證書。它的生產商vitra公司定期發布可持續性報告，并擁有出色的、經過認證的環境管理系統。

我向大家舉這兩個例子，是因為我們可以從中看出可持續發展所涉及的要求是多么的包羅萬象。

在購買辦公室家具和消耗品的指導方針中，我們可以規定好在購買家具時要注意哪些與可持續性有關的標準。

光線和照明：前面我以自己的圖書館和奧格斯堡市立圖書館為例向大家介紹了如何通過創新的建筑設計將更多的自然光帶到圖書館中。但可持續性照明還應當包含一個高效能的照明系統和光線控制系統。換句話說，應該使用一個在圖書館的開放區域優先使用自然光的照明管理系統。另外還應在整個照明系統的布置中盡可能實現對光線的精細調節，也就是做到“按需要照明”：例如通過光線或運動傳感器根據需要自動對人工照明進行調節。為圖書館讀者工作臺安裝單獨的照明燈，并讓讀者能夠自己調節光線的亮度，也能達到節能的效果。使用節能燈泡對長期地降低耗電量同樣重要。

如果考慮到可持續發展，應該優先考慮Thin Client精簡客戶端解決方案，它比占地面積大的家用電腦更適合提供給圖書館的讀者使用。精簡客戶端比電腦省電60%，不容易出現故障，使用壽命也比電腦更長。考慮到能源的消耗，原則上可以選擇所有的外圍設備。對此德國已經有了專門的認證證書（“藍色天使”），另外其他國際通用的認證也已經誕生了（如“能源之星”）。

在我們圖書館里使用的是柏林自由大學計算機中心制定的信息和通訊技術采購指南，這一指南的參考標準是硬件行業一個以可持續發展為目標的“環保協議”。最近數年，在全球超過40個國家的電器選擇中都使用了綠色電子委員會制定的電子產品環境影響評價工具（EPEAT）,它讓我們能夠對電器的可持續性進行比較和評估，包括其生產、排放、能耗、材料的回收利用率等方面。

可持續發展也可以成為圖書館日常運作中的一個重要的指導思想。以下我選擇與建筑物管理相關的一些方面舉例說明。

垃圾分類：如果在讀者閱讀和工作的區域只會產生紙質垃圾，就沒有必要進行分類了。但在我們圖書館的外部，在很多地方都設有三個垃圾筒用于垃圾分類：紙張、包裝材料和其他垃圾（包括食物殘渣）。對燈泡和墨盒進行回收利用的前提是收集和運走它們。在圖書館的清潔區可以運用節能和節水的科技。負責清潔的員工應當選擇環保的清潔技術，盡可能使用可降解的化學清潔劑。為此我們的館員專門跟負責圖書館的清潔公司進行了溝通。

為讀者提供的影印、掃描、復印和打印服務是由一家私營企業負責的，根據圖書館的要求，它專門設置了簡單易用的掃描設備。

在圖書館的各處分布著反射式掃描儀，讀者可以在自己的文件管理系統中對電子化處理后的文件進行管理。作為圖書館，我們設法推動電子化的工作。遺憾的是，目前人們還是不假思索地大量制造傳統的紙質復印件，更節約用紙的雙面復印也還沒有得到廣泛的運用。

在中國這個兩千年前發明了紙張的國度，我想強調一下節約用紙的重要性：紙是一種珍貴的材料，它的生產需要消耗大量的原材料和能源（電和水），制造大量的二氧化碳。最低標準應該是選擇紙張時選擇相對比較環保的類型。

德國圖書館在館藏方面也在推廣電子圖書和雜志，這在可持續發展方面也有重要意義。

最后舉一個不大但是很重要的例子，也是跟紙張有關的：我們圖書館用熱敏紙打印的借書單，只有在讀者要求的時候才會提供，這么做也是為了減少用紙。因為熱敏紙從生態角度看不是最佳的選擇，它的生產過程消耗巨大且價格相對較高。

要讓可持續發展成為圖書館文化的組成部分，成為企業形象的一部分，必須保證圖書館的員工也貫徹這一理念。因此對圖書館員工的培訓和再教育非常重要。要讓可持續發展成為日常工作實踐中的一個特征，成功地對外進行宣傳并讓它顯而易見。為此有必要讓生態的主題扎根到圖書館或它的主管機構如大學或社區的價值體系和追求目標中。要讓它得到實現，必須要有員工的支持。具體來說，圖書館在日常的管理中可以做些什么呢？再舉幾個例子：減少紙張消耗（節約打印）；用電子文件管理系統代替打印；降低辦公室中的能源消耗；垃圾分類和回收，比這個還好的是避免制造垃圾；為實現可持續發展目標設立獎勵機制；辦公室材料如紙張、碳粉和其它消耗品，我們學校使用了電子化的訂購系統，它會推薦使用在生態方面有優異表現的產品。

根據可持續發展標準選擇圖書館服務的供應商和其他合作伙伴，換句話說，我們可以優先選擇經過認證的、也就是在可持續發展方面得到認可的合作伙伴。

在作者喬安·羅琳向她的出版社提出要求后，哈利波特小說第六部的德語譯本就開始使用新型的環保紙張進行印刷了。它的觸感與傳統紙張幾乎完全一樣，但可以40%進行回收。考慮得更長遠的德國出版社在上一屆的國際書展上宣布，將完全改用采用可持續性生產方式制造的和獲得相關認證的再生紙。

例如位于Schleipen市Bad Dürkheim的Cordier造紙廠。這家公司獲得了FSC（森林管理委員會）的認證。

證書和認可標志本身有什么特殊之處呢？

全球范圍內已經有了許多由國家、私人機構或獲得認可的獨立機構制定的標準和準則，這些是圖書館也可以參考的。我們還可以從其他圖書館的“最佳實踐”案例中學習。

“國際標準化組織（ISO）”于2012年年初將推出一份專門針對圖書館建造和布置的技術報告，它的標題是《信息和文檔——圖書館建筑的質量狀況和基本統計——空間、功能和設計》，這份報告中將包含關于可持續發展的專門章節。

國際通用的環境管理標準ISO14001是一個覆蓋面很廣的環境管理系統，我們圖書館就獲得了它的相關認證。它包括以下主要方面：實現與環境相關的領域如能源、水、垃圾和采購方面成本和消耗的透明和公開；系統地降低對環境造成的負擔和環境方面的支出；提高所有與環境有關的方面的法律保障和責任約束，提高服務質量和改善管理程序；系統地提升內部和外部的環境宣傳。如果能采用這樣的管理系統，將保證我們在競爭中保持優勢，能夠讓員工積極參與環境的管理系統，并持續地提高整個機構在可持續發展方面的工作效率。

許多國家都已經擁有了針對可持續發展的一般性認證證書。

下面我做個總結：可持續性應在所有圖書館里優先被考慮：不管是新建的圖書館還是舊建筑，它應該在圖書館的日常工作中、在為讀者提供的服務中和圖書館管理的流程中被優先考慮。圖書館的管理者在這些方面能施加哪些直接的影響呢？我堅信在很多方面都可以。通過參與規劃、通過將可持續發展原則深入貫徹到圖書館運營的日常工作中，通過提高員工和同行對這個問題的敏感度。

(本文系根據克勞斯·烏爾里希·維爾納博士在浙江圖書館的講話稿節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