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中秋
《粵海風》出刊滿一百期,主編希望我能為此寫點什么。講實話,在職時我沒有為《粵海風》寫過稿,因為我同時兼著雜志社的社長,怕他們不好處理,自己也不想惹以刊謀私之嫌。到如今,我不在其位已經五年多了,作為旁觀者,寫點感想,湊個熱鬧,似也可以。
《粵海風》一路走來,并未大紅大紫,但也沒有遇阻停滯,應該說,已經很不容易了。個中甘苦,辦過此類刊物的人都有體會。更為難得的是,刊物還吸引了一批既有真才實學,又善于獨立思考的作者來稿,使刊物在知識界產生了一定影響,要說感謝,首先要感謝這批作者。是他們高質量的來稿,撐起了這份刊物,也塑造了這份刊物還有人喜歡的面目。因為《粵海風》不僅位置不顯赫,稿酬也不豐厚。有的刊物能以重金征好稿,令人羨慕。但《粵海風》無法做到,因為缺錢。刊物不賺錢,只能靠少量補貼過日子。如此這般,既無法為稻粱謀,也無法為職稱謀,人家還愿把好稿給你,當然要真誠道謝了。
同樣由于條件所限,《粵海風》辦刊人員很少,一直以自由投稿為主。這樣做當然要冒“斷炊”的風險。但也帶來另一個好處,這個平臺是開放的,對所有來稿者是平等的。既無門戶之見,也無幫派之別。自由民主,兼容并蓄。許多來稿也許就是看中了刊物營造的這種氛圍。這些年,由于言路的開放與社會轉型期遇到的諸多問題,文化界各種外來的、本土的思潮與主義紛紛涌現,有的刊物以獨尊某派為標識,這也是一種策略,當然也會有號召力。但《粵海風》這種開放兼容的做法,允許大家都去摸石頭過河的做法,看來也受人歡迎。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做人如此,辦刊者更應有這種胸懷。
但《粵海風》畢竟不是互聯網,微博微信,篇幅有限,對來稿總得進行選擇。因此《粵海風》一直在聲明以文化批評為旗號,這個范疇已經夠廣泛的了。不光文化的定義各式各樣,后來又有大文化,中文化,小文化之分,這幾年又流行物質文化與非物質文化之別。因此,可思可寫,值得探討的話題應該是很多的。同時《粵海風》也強調新銳,強調貼近現實。這不光是勇氣的問題,也是辦刊人希望為當下的文化發揮建設性作用。無論是對歷史的反思,對曾經被遮蔽的真相的揭示,還是對已有“定評”的人和事的質疑,對當下許多文化現象的分析評說,只要能說出新意,而且有理有據,就于讀者有益。當然,我個人感覺,有些文章的針對性,問題意識還可進一步加強,而且短小精干一些,因為刊物與專著的讀者畢竟不同。
我們總是希望思想的自由,話語的民主平等。其實,思想的自由是本來就存在的,誰也無法控制。一個人腦子里想什么,怎么想,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怎么控制呢?所謂知人知面難知心,大概就是這個道理。但如何做到話語的民主、平等就復雜多了。中國歷史上,我們有過無數因言獲罪,上綱上線的慘痛教訓,也有過許多妖言惑眾,釀成慘禍的沉痛記憶。我們這代人對“文革”期間從文斗到武斗,由大亂到大治的經歷至今記憶猶新。其實,即使當時一些跟得很緊的紅衛兵,也不光是出于對領袖的個人崇拜,還有許多別有用心的人不斷拋出來的假材料也產生了很大的迷惑作用。因此,如何能讓大家自由思考,自由表達,平等交流,凝聚民智,而又保障國家穩定有序,與時俱進,確實需要有治理大國的大智慧。
我退休后,能夠自由讀書,自由思考的時間多了。也不必擔心被邊緣化或急著去趕什么浪頭了,真是件幸事,樂事。但對于中華文化,我是越讀書越覺得博大精深,無窮無盡。我們的民族,既有過輝煌的榮耀,也有過挨打的慘痛。五千年不中斷的文明,為我們子孫后代積累了無數應對盛世亂世、順境逆境、天災人禍、內憂外患等復雜局面的聰明才智與經驗教訓。這是我們民族獨有的一份可以引為自豪的精神財富。當我們對現實問題產生困惑時,一旦以史為鑒,也許可以豁然開朗。
人生苦短。值得讀應該讀的書刊,包括中國的外國的實在太多,真讀不完。但不值得讀的書刊也很多。特別現在只要有錢,出書辦刊并不難,要出比《粵海風》豪華氣派得多的書刊也不難。據說當今中國光報紙就有1900多家,雜志9400多家,還有近6億網民。但愿在這樣林林總總的報刊大海中,《粵海風》能始終成為有心人值得一讀的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