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德勇
十幾年前我接觸到《粵海風》,當時我在南京大學讀中國現當代文學的研究生,這個雜志的文章從觀點、立場到文風,都對我(包括我的許多學文藝學、哲學和其它專業的同學)產生了吸引力。每期雜志到了,我和同學們都會翻一翻。畢業后,來到廣州,這種閱讀習慣還是沒有變。雖然也有間斷,但只要見到它,總會讀上幾篇。我所在的學校圖書館和系資料室都定了這個雜志,有的同事也自費訂閱或者購買,有的還在雜志上發表了文章。一份嚴肅的雜志能夠讓讀者產生持續的閱讀欲望,在這樣一個時代,是很不容易的。何況,這種閱讀基本上是非功利的,純粹是因為思想旨趣的接近。在很多單位,很多人(包括我自己)為了評職稱,必須要關注某些刊物(主要是學術刊物),因為要在上面發表論文,以便為評職稱添磚加瓦。而我閱讀它并不是因為這些(當然,這個雜志并不缺乏富有學術新見的文章)。
《粵海風》能夠讓我愿意閱讀的原因有兩點,一是內容(以及顯示出的作者和編輯的膽識),二是它追求的風格。
比如《粵海風》2013年第4期上有一篇《毛澤東騎馬又如何》的文章,就可見作者的深刻和編輯的膽識。此文是對梁衡發表于《學習時報》上的一篇散文《假如毛澤東去騎馬》的回應。《假如毛澤東去騎馬》以散文的筆調,浪漫地設想,假如毛澤東真的像他曾經講過的那樣,于1965年騎馬沿著黃河和長江走上三五年,毛澤東就可能懷疑“大躍進”和人民公社,可能會允許單干和自由市場、向彭德懷認錯、加強黨內民主,文化大革命就可以推遲發生,甚至避免。
作者梁衡曾經任新聞出版總署副署長,是著名記者和散文家?!秾W習時報》是中央黨校辦的一份嚴肅的、規格相當高的時政類報紙。但是,《毛澤東騎馬又如何》的作者和編輯并不因為這些而不敢寫、不敢發。歷史是不能假設的,這是常識,更何況原作者的假設還那么幼稚、蒼白。黃忠晶的《毛澤東騎馬又如何》對梁衡此文的批評,我們只要熟悉和承認中國當代史,就不能不承認它極強的說服力。第二部分,黃忠晶對梁衡展示的手機短信(在網上也曾經流行)的分析,也既新穎也見功力。短信所想象的如果毛澤東健在,美國就會撤走在亞洲的軍事力量,日本就要炸毀靖國神社、歸還釣魚島,中國股市就會一片紅。在黃忠晶的分析下,這些說法是那么荒謬,可笑。我讀到這里為作者和編輯深深折服。
它吸引我的另外一點是它的風格。它在追求學理和文化意義的同時,強調可讀可感。《粵海風》一直提倡新穎深刻而不晦澀,高雅而不矯情,貼近現實而不媚俗的辦刊宗旨。這里主要就是指文風。這使得它在保持很高的文化品位的前提下,多了一份可讀性和親切感。這其實是一種很高的智慧。
從20世紀八九十年代以來,多家嚴肅雜志因為各種原因消失了。每當聽說一種這樣的雜志消失,我總會喟嘆惋惜一番?,F在《粵海風》居然就辦到了100期,作為受惠頗多的讀者,不寫上幾句,心里有些過意不去。我祝愿它越辦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