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 陳立華



摘要:近年來,我國經濟增長主要依靠投資和出口拉動。受金融危機的影響,西方經濟增長緩慢,使我國出口增速下滑。為此,我們必須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從依賴外需轉變到主要依靠內需上來。在我國目前投資率較高的情況下,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必然落在拉動消費上。我國目前消費率偏低的原因是政府政策導向、居民收入較低以及城鎮化水平較低。要刺激消費,必須改變政府的收支結構,提高居民收入水平并提高城鎮化水平等。
關鍵詞:外需;內需;消費;消費率;經濟增長方式;收支結構;居民收入水平;城鎮化
中圖分類號:F124.7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7-2101(2014)01-0052-05
消費、投資和凈出口是拉動經濟增長的“三駕馬車”。消費、投資是內需,凈出口是外需。在我國目前投資率較高的情況下,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必然落在拉動消費上。黨的十八大報告指出:“要適應國內外經濟形勢新變化,加快形成新的經濟發展方式”,“使經濟發展更多依靠內需特別是消費需求拉動”,“不斷增強長期發展后勁”。為此,本文從國內國際兩個方面考察我國消費率的現狀,剖析形成原因,進而提出拉動消費的對策。
一、我國消費現狀與國際比較
(一)消費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穩中趨降
作為拉動經濟增長“三駕馬車”的消費、投資和凈出口在不同時期由于政策取向不同,其對經濟增長的貢獻作用也不同。由表1可見,改革開放以來,投資和凈出口對GDP增長的貢獻時大時小且很不穩定。投資受國家政策導向影響較大。為了刺激經濟增長,由于國家采取了擴張政策,使得1985年和2009年兩個年份貢獻率超過80%。而在1990年由于執行了緊縮的政策,投資的貢獻率只有1.8%。而凈出口受國際經濟的影響較大,對國內經濟的貢獻時正時負、時大時小,波動頻繁。有的年份為負且數值較大,如1985年凈出口的貢獻率為-66.4%,2009年貢獻率是-37.4%。有的年份貢獻率為正,貢獻率達到50.4%(1990),而消費在經濟增長中的貢獻是比較穩定的。但是,由于政策導向,我國一直重投資輕消費,使得消費對GDP增長的貢獻處于下降的趨勢。為此,要實現經濟的穩定健康發展,必須重視消費。
(二)我國的消費增長率與GDP增長率比較
由表2可見,2001—2011年,我國居民最終消費的增長率大致低于GDP的增長率2個百分點~4個百分點;并且起初二者的差距有擴大趨勢。如2001年居民消費增長率為6.1%,而GDP增長率為8.3%,到2007年居民消費增長率為10.9%,而GDP的增長率增加到14.2%。之后二者差距逐漸縮小,到2011年居民消費增長率首次超過GDP增長率。大部分年份農村居民和城鎮居民消費變化是同步的,也有個別年份差距較大,如2003年農村居民的消費率僅增長0.3%,而城鎮居民為7.0%。2005年農村居民的消費增長率大于城鎮居民5.8個百分點。
(三)我國投資率與消費率變化趨勢
由表3可見,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的消費率呈現下降趨勢,而投資是增加的趨勢。消費率由1985年最高66%下降到2010年的48.2%。資本形成率則由1990年最低的34.9%上升到2010年的48.1%。到2011年,雖然資本形成率仍比2010年略高,但最終消費率的變化趨勢得到逆轉,由2010年的48.2%增加到2011年的49.0%。
(四)消費率的國際比較
筆者選取幾個發達國家和幾個有代表性的發展中國家來2002—2010年的消費率來說明(見表4)。我國的消費率與其他國家消費率相比差別明顯。期間,無論是美國、日本、德國和法國等發達國家,還是埃及、巴西、印度尼西亞和印度等發展中國家,其消費率都在70%以上。消費率最高的是美國,年均消費率在85%以上。我國的消費率僅為50%左右,消費率較低,不僅低于發達國家,也低于發展中國家,還低于國際平均水平。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國際上最終消費率平均水平大約為70%。韓國的發展屬于“高投資率、低消費率”的增長模式,和我國有些類似。2002—2010年韓國消費率一直都在65%。與韓國相比,我國目前的消費率比其最低點還低十幾個百分點。
(五)投資率的國際比較
投資來源于儲蓄,投資率的高低取決于儲蓄率的高低。投資率高,說明儲蓄率高。而儲蓄是消費者個人可支配收入用于消費后的剩余,儲蓄率高就意味著消費率低。所以,投資率可以反襯消費率的情況。
首先與世界平均投資水平相比。從表5可以看出,我國的投資率近幾年呈現上升的趨勢,同時,世界平均投資率卻呈下降趨勢。我國投資率從1990年的36.1%上升為2009年的47.6%,世界平均水平卻由23.4%下降到2009年的19.1%。同時,我國投資率大大高于世界平均水平。2009年世界平均投資率為19.1%,而同年我國的投資率為47.6%。
其次與其他國家相比。雖然,韓國、印度的的投資率都比較高,但都低于40%,而中國的投資率達到40%以上。從我國經濟發展所處階段來看,我國的投資率還可能進一步上升,因為高速的經濟增長的確需要高速的投資增長率來支撐。一方面,中央政府的投資熱情較高,近幾年擴張財政的手段主要是通過增加投資來實現的;另一方面是巨大的投資帶來的負面影響暴露了地方政府不科學的決策。地方政府重增長輕發展,把增加投資項目作為實現GDP增長目標的重要手段。由于投資的快速增長,導致產能過剩。
二、消費率偏低的原因分析
(一)工資性收入占GDP比重低,消費增長乏力
據有關統計,近二十年來我國勞動報酬占GDP的比重呈下降趨勢。1990年為53.4%,1995年為52.8%,2000年為51.4%,2006年為40.6%,2009年下降到為39.8%。1990—2009年,勞動報酬占比下降了14.6個百分點。從世界范圍來看,隨著經濟的發展,美國、英國等一些發達國家的勞動報酬份額持續增加,到一定階段后趨于相對穩定。2008年,主要發達國家的勞動報酬占比:瑞士為62.4%,美國為55.8%,英國為54.5%,德國為48.8%。
(二)收入差距擴大,降低了社會的平均消費傾向
近年來,我國居民實際可支配收入占GDP的比重急劇下降。 由1999年63.34%下降到2008年的48.7%。同時行業的差別也不斷擴大,壟斷行業職工收入高于社會平均水平5~10倍。根據馬曉河的計算,1990—2003年,城市中最高收入人群與最低收入人群的收入差距由3.2倍擴大到8.4倍;在農村,高收入人群與低收入人群的收入差距由6.67倍擴大到7.33倍。不僅城鄉內部收入差距在擴大,同時,城鄉之間的收入差距也在擴大(見表6)。1990年城鄉居民收入之比只有2.2∶1,到2004年上升為3.21∶1,2006年進一步擴大到3.28∶1。這種貧富差距拉大的趨勢在我國仍將維持一段時間。林毅夫預計,到2020年城鄉居民收入的差距會達到4.9∶1。收入差距的擴大,不僅使整個經濟社會的邊際消費傾向降低,人們的消費預期下降,還使社會消費量降低。
(三)城鎮化水平低,造成總體消費水平低
國家統計局的統計數據顯示,2011年我國的城鎮化率為51.3%,城鎮人口由1978年的1.7億增加到2011年的6.9億,已經過半。之前一直是城鎮人口少于農村。我國城鄉居民消費水平不同,一般城鎮居民的消費水平高于農村。由表7可見,城鎮居民與農村居民的消費比,最低是20世紀80年代初期為2.2,最高的年份是2003年、2004年兩年達到3.8。盡管最近幾年差距有所減小,但仍為3.6以上。城鎮化水平低,影響居民整體消費水平的提升。
(四)新“三座大山”抑制了居民消費
我國政府的公共教育、衛生保健與社會保障和福利等三項公共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分別為2.9%、2.0%和3%。與國際上具有代表性的其他主要國家相比,都是最低的。而近年來居民在教育、醫療、住房等方面的支出在居民總消費支出中的占比卻在不斷擴大,形成了抑制居民其他消費的新“三座大山”。一是居民教育支出增長較快。教育支出在居民總消費支出中的占比迅速擴大。據估算,近十年,我國大學的學費和住宿費平均每年在1萬元以上。按照居民可支配收入的相對支付能力計算,是世界大學最高水平的3倍以上。二是住房支出增加。近幾年城市房價一路走高,無論是過高的首付款還是較高的月供,其支出水平都明顯超出一般城鎮居民的支付能力,大大擠占了中低收入者的其他消費需求。在農村也出現了新一輪的建房與裝修熱,加大了住房方面的支出,相應地擠占了農民在其他方面的消費份額。三是醫療費用居高不下。對于農村居民、老年人、低收入者以及失業人群,很難適應醫療費的上升。教育、住房和醫療三大支出具有剛性,迫使人們削減其他方面的消費支出。
三、拉動消費是轉變經濟增長方式的必然選擇
(一)消費是“三駕馬車”中最穩定的引擎
從表1中“三駕馬車”對GDP增長的貢獻率來看,投資對經濟增長的貢獻雖然很大,但波動也大,不利于經濟的穩定發展。而消費是最穩定的因素。因此,要使經濟持續穩定發展,必須重視消費。
(二)人口紅利帶來的低成本優勢正在消失
由表8可知,我國人口總撫養比呈現總體下降的趨勢。我國雖還處于人口紅利期,但目前出現的“民工荒”和企業工資上漲現象,給我們敲響了警鐘,預示著人口紅利即將結束。我國出口產品低成本優勢是出口增加的主要原因之一。雖然民工荒并不是普遍現象,但民工荒帶來的工資上漲的壓力,提高了企業的生產成本,降低了出口產品的利潤空間。這是出口下降的國內因素。
(三)世界經濟低迷,迫使我國經濟轉型
隨著我國對外貿易的快速發展,外貿依存度呈不斷上升趨勢。其由1985年的22.7%提高到1995年的45%,2003—2006年維持在60%以上。從2006年以來,外貿依存度出現回落態勢。美國的外貿依存度,1978年是14.9%,到20世紀八九十年代基本上維持在15%~18%的水平。以“貿易立國”的日本,外貿依存度在20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為21%~26%,到了80年代中期則下降到20%以下。由此可見,我國的外貿依存度遠高于發達國家。不僅如此,外貿依存度還高于一般發展中國家,如印度、巴西。我國經濟對國外市場的高度依賴增加了國內經濟發展的風險。當前低迷的世界經濟和歐洲債務危機,使我們所面臨的外部市場萎縮,導致我國出口下降。由此,要使我國經濟得以持續健康發展,必須立足國內市場,有效增加內需,轉變過去由投資增長與依賴外需增長的模式為主要依靠消費增長的模式,這是我國目前經濟發展戰略的必然選擇。
(四)提高消費率的可能性
處于人口紅利期的經濟具有高儲蓄率、高投資率的特點,這是人口紅利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但投資率過高所形成產能過剩必須由消費的增加來消化。從消費率的國際比較看,我國的消費率比較低,說明提高消費率具有很大的空間。
四、提高消費率的對策建議
(一)調節收入分配關系,縮小收入差距,提高平均消費傾向
1. 要調整國家、企業、個人之間的收入分配關系。具體來說,就是減少國家財政收入,增加城鄉居民可支配收入,縮小初次分配中的收入差距。加強稅收征管力度,強化累進稅功能,增加高收入者的稅收比例;進一步提高個稅起征點,實行有差別的累進所得稅制,擴大中等收入階層的范圍;增加中低收入階層的相對收入,對低收入者通過增加就業機會增加其收入,也可通過轉移支付和社會保障制度增加對低收入者的補助。實現收入分配差距縮小,中等收入群體持續擴大,扶貧對象大幅減少。增強公眾對未來收入的預期,提高現期消費。
2. 要改革勞動薪酬結構,實現工資收入與國內生產總值的同步增長。十八大報告明確提出“轉變經濟發展方式取得重大進展,在發展平衡性、協調性、可持續性明顯增強的基礎上,實現國內生產總值和城鄉居民人均收入比二〇一〇年翻一番”的宏偉目標。國外的經驗也證明,提高工資收入是擴大內需的重要手段。如日本1960年12月27日實施《國民收入倍增計劃》,1960—1970年國民生產總值的增長率為350%,國民收入增長率為340%,國民生產與國民收入的同步增長,使國民經濟得到高速發展。1960年日本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只有395美元,1987年人均國民生產總值就達到17 143美元,一躍超過美國。
3. 要打破行政壟斷,縮小收入差距。以2008年為例,壟斷行業員工人數只占全國就業人數的8%,而工資卻占全國工資總額的50%。最高行業平均收入是最低行業平均收入的15倍,創世界紀錄。要理順收入分配關系,必須深化市場化改革,取消各種形式的壟斷,鏟除尋租的制度基礎。
4. 要增加對低收入者的生活救助。目前,我國仍擁有數百萬的低收入者。為了幫助他們擺脫貧困并保證他們的最低生活標準,政府應該增加對他們的轉移支付。
(二)調整政府政策取向,減少居民支出的不確定性
轉變中央政府的需求管理方式。一方面改變政府主導的對鐵路、公共設施、基礎設施所謂“鐵公基”的大規模投資性建設,另一方面有效抑制地方政府的投資沖動。改善政府支出結構,將節約的資金用于住房、教育與醫療等方面的民生支出,從基建到民生,減少居民的負擔。
第一,加大醫療保障方面的投入,建立基本的衛生保健制度。國家或地方政府還應設立專項資金增設公立醫院,確保低收入群體可以就近看病。推進新型農村合作醫療,擴大城鎮居民基本醫療保險范圍,實行醫療保障全覆蓋。加快醫療體制改革,醫、藥分開,減少藥品流通環節,節約居民用于醫藥方面的支出。
第二,加強對教育的投資力度。政府應加大并穩定教育方面的投入,達到“十二五”規劃的目標。加大義務教育的投入,實現農村與城市貧困人群的免費九年義務教育。改革高等教育管理體制,進一步完善大學生助學貸款制度。降低居民接受教育的成本。
第三,增加經適房和廉租房的供給,解決低收入者的住房困難。
通過對醫療、教育和住房等制度的不斷完善,使不同階層的居民看得起病、上得起學、住得起房,減少中低收入階層居民支出的不確定性,解決其后顧之憂,提高他們的消費能力。
(三)加快城鎮化建設,發揮城鎮對消費的拉動作用
城鎮化和工業化是一個國家實現現代化的重要標志,從一定意義上說,工業化創造供給,城鎮化創造需求。城鎮化是擴大內需、拉動經濟增長的源動力。美國經濟學家斯蒂格利茨在談到21世紀中國面臨的挑戰時說,城鎮化是三大挑戰之首,他把城鎮化推動區域經濟增長的作用比喻為“火車頭”。城鎮化水平的提高,首先表現為人口的集聚效應。一方面,農民進城由農產品的生產者轉變為消費者,增加了農產品的消費。另一方面,農民市民化也會大量增加工業品的消費,提高整體消費水平。從前述的城鄉消費比來看,一個城市居民的消費水平相當于3個農民,城市化水平提高1個百分點將拉動消費增長1.6個百分點。其次,人口集聚帶動城市服務業的發展,增加就業和收入,從而增加消費。從國際經驗看,一般城鎮化率達到70%才能穩定下來。按照目前的增長速度,城鎮化率每年提高1個百分點將需要20年。城市化將是擴大內需的有力支撐和重要引擎。
最后需要指出的是,擴大消費,不是要降低投資。投資作為拉動經濟增長的引擎,一旦降低,會使國民收入發生乘數效應,使經濟大幅下滑。擴大消費,也不是鼓勵浪費。而是通過政府制度的制定和完善,降低居民支出的不確定性,提高人們的消費預期,培育新的消費熱點,引導居民合理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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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校對:李金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