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聽音樂與自然的交響 世界戶外音樂會之旅（下）

李長纓

拉羅克·昂迪榮國際鋼琴節

四周都是葡萄酒莊，不時有鳥叫蟲鳴，在普羅旺斯璀璨的星空下，聆聽全球頂尖鋼琴家的演奏會是什么感受？每年夏天，來自全世界的九十多位才華橫溢的鋼琴家，在這充滿綠意的佛羅航城堡公園里浪漫登場，各顯身手，有近十萬的樂迷前往聆聽，它就是著名的拉羅克·昂迪榮國際鋼琴節。

音樂節的總監名叫雷內·馬丁，很多鋼琴家都是他的好朋友，中國鋼琴家朱曉玫、陳薩、郎朗、李云迪、王羽佳等都曾受邀演出。這里沒有高樓大廈，都是小酒館，音樂家和游客同住一家酒店，一起聊天交流。接下來，就讓我們跟隨青年鋼琴家、可愛的鋼琴公主陳薩的腳步，去那里走一走。

其實知道這個鋼琴節已經很長時間了，也聽說很多我崇拜和欣賞的藝術家都去那邊演出過，所以覺得這個音樂節很值得去看一看。2012年8月，我終于有機會來到了普羅旺斯。

從機場過去，沿途的景色很優美，車慢慢進入更多有叢林的地方，穿過幾個小森林就到了酒店。當時比較晚了，酒店老板和老板娘還在忙碌地招待客人，我想這些客人也許就是來聽音樂節的吧。我住的酒店離公園很近，大概步行五分鐘就到了，而那個傳說中非常神秘、在照片上看起來非常現代的碗型劇院就在這個公園里。

第二天我早早起床，用過早餐后就迫不及待地去劇院了。到了之后，果不其然，這個劇院非常現代，有很多不規則的白色立體小木塊對聲音進行不同的反射。但我還不知道音響效果如何，因為之前我參加過的一些戶外音樂節都需要加一點麥克風，但這里不用。開始演奏了，我覺得這兒的確和音樂廳的氛圍很不一樣，因為在郊外，遠離城市，大家心情和狀態都很放松。在演奏過程中，有時不可避免地會聽到一些自然界的聲音，比如蟋蟀叫、狗叫等，在這時就變成了一種行為藝術。

說到曲目，考慮到戶外的氛圍，我挑選了貝多芬的兩首奏鳴曲《悲愴》和《黎明》，中間用一首中國作品和拉威爾的《水之嬉戲》隔開，最后是肖邦的兩首夜曲。彈到《黎明》的第三樂章時，那一瞬間，音樂里表現的從黑暗中睜開眼睛的一種無形的東西與當時涼風習習吹到我皮膚上所碰撞出的奇妙感覺，我到現在依然印象深刻。

在戶外與自然界的交流讓我覺得很不同尋常。在音樂廳里演奏時，總是覺得你在追求離你音樂理念越來越近、越來越完美的過程，但是在戶外好像沒有必要完全朝著這么一個方向，很多東西都讓它順其自然地發生。和著傍晚的余暉，大家都沉浸在音樂和自然中……演奏完，觀眾都非常熱情，這樣的演奏體驗讓我很難忘。

維羅納歌劇節

走過了森林、湖畔和鄉間，我們從古文明智慧中汲取養料和靈感。現在我們來到了世界文化遺產、由古羅馬斗獸場改建的維羅納圓形歌劇場里，感受世界上最大的露天歌劇節——意大利維羅納歌劇節。在這個有四十四層階梯、可容納三萬人的古羅馬劇場里，音響效果及視覺感受讓所有觀眾都嘆為觀止，每年的六月至九月在這里舉行的維羅納歌劇節，成為了全世界歌劇迷最期待和興奮的節日。

當今世界樂壇的歌劇明星、受到多明戈大師青睞的中國女高音和慧，近年來一直受邀在維羅納歌劇節的開幕演出中擔任主角，她被西方媒體譽為意大利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杰出的阿依達扮演者瑪利亞·基亞拉的繼承人。下面，讓我們來聽聽和慧對維羅納歌劇節的親身體驗。

1999年我第一次來到維羅納，當時就在想何時能站在這個舞臺上。結果過了四年，我圓夢了，開始站在維羅納演出了，從2005年開始，每一年我都會在維羅納歌劇節演出。

這樣一個浸有兩千年歷史的斗獸場的通道全部都是用石頭鋪成的，包括歌劇院外觀的墻也全是石子鋪成的，過了這個通道就到了舞臺的側幕。音樂會一般要到天快黑，夏天要到晚九點以后才開始。每次開演之前，由一個人拿著鑼敲三聲，演出就開始了，這也是一個特色，主要是怕下雨，用它來驅雨。我的化妝間很小，一出舞臺就看到，哇，三萬多觀眾，每個人都拿著一支小蠟燭，感覺都在真心期盼著這場精彩的演出。面對全世界最大的露天劇場，對于所有的歌唱家來說都是很激動人心的時刻。那年的開幕演出由丹尼爾·奧倫指揮，他曾在上海指揮上海歌劇院與薩爾茨堡歌劇院聯合制作的《波西米亞人》，他在維羅納二十八年了，指揮得激情四射，我們的《阿依達》在他的帶領下每一年都是凱旋！

去年維羅納的《阿依達》首演通過了3D的現場直播，七十家影院直播，十九個國家電視轉播，引用的是1913年的版本。到了第二幕的時候，合唱隊加樂隊加舞蹈演員，整個舞臺上幾百人在一起演出，宏大的場面非常出效果。我記得演到凱旋的時候，天上的飛機飛過去，一個很大很圓的月亮掛在天上，就像天然的布景一樣。

維羅納的音響效果很不錯，這么多年來一直都不用話筒，它有天然的音響。我們排練的時候，臺下如果空無一人的話，扔一個硬幣都能聽得清楚。

每年維羅納歌劇院最害怕的是下雨，一下雨就不得不停下來。有一次演《阿依達》碰到下雨，觀眾一直等，幾萬人站著等雨停。很多人等的時候就在雨里唱歌，連賣冷飲、賣節目單的都是用唱的聲音去說。雨停了我們又接著演，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半夜兩點多了。我記得第四幕我出來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走掉，觀眾對于歌劇的熱情確實讓人很感動。

羅馬采石場歌劇節

奧地利布爾根蘭州的圣瑪格麗滕地區有一座著名的羅馬采石場，是奧地利境內至今仍在運行的最古老的采石場之一。自二十世紀六十年代起，這個天然的大舞臺每五年都會舉辦演出，而1996年以后，這里又成為了露天劇場，因每年夏季的古典歌劇演出而聲名遠揚。劉雪楓先生曾經現場觀摩過羅馬采石場歌劇節，讓我們來聽聽他的感受。

2005年秋天，當時已經錯過了演出的季節，我特意要求我的朋友繞道去摩爾比什附近看一看。在GPS導航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很高的地方，我們都覺得很奇怪，心想這是不是古羅馬采石場啊？時間一晃到了2007年，車行駛在夜間的山路上，看到一個燈火通明的地方，我當時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在這么荒蕪的地方會出現這么一個感覺有布景的場地？走近之后，里面傳來熟悉的《卡門》的音樂，這時我才恍然大悟，想起自己兩年前曾來過這個地方。那時我就下了決心，有機會一定要到這個地方好好看一看。

時間到了2012年，我終于如愿來到這里。迎面是一個很大的坑，你可以看到采石場的全景，人在上面顯得如此渺小。舞臺是依著山勢搭建的，舞臺邊緣都是裸露的石頭，雜草叢生。觀眾席呈坡面扇形，外面的人看不到，沿坡是一望無際的葡萄園。劇院外面還有一個小劇院，每年都會為兒童舉行簡版的專場。我走到轉彎的地方看到兒童劇場的時候已經很驚訝了，等到發現真正的大劇場時，我的相機就停不下來了。《卡門》在這里上演的頻率最高，幾幕之間的變化也很多，它非常好地利用了山勢，比如唐豪塞的妻子米卡艾拉來找他的時候，是從中間的山坡一步步爬下來的。而斗牛士那幕里有馬上的槍刺手、斗牛士的衛隊，完全把馬德里的斗牛場搬過來了。在這里看歌劇，舞臺的界限完全被打破。很多人問，看了半天到底樂隊在哪兒啊？有人告訴我們，在遠處山的背后，樂隊通過監控錄像來看舞臺這邊的情況。演出還采用了多媒體的布景，演完足足放了十幾分鐘的煙火，變化無窮，可以說這樣的演出，你是從頭high到尾。

從森林、湖泊、鄉村到古跡，我們體驗了一次湖光山色的音樂之旅。中國的戶外交響音樂會才剛剛起步，包括上海夏季音樂節、辰山草地廣播音樂會、北京長城音樂節等，都有一個探索和改進的過程。當戶外音樂會成為我們與大自然交流的媒介時，存于我們心中的感動隨時會被點燃，而它帶給我們的思考也是不言而喻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