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



姜義華,教育部社會科學委員會委員、復旦大學資深特聘教授。1939年生于江蘇揚州?,F任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復旦大學中外現代化進程研究中心主任。曾任上海歷史學會會長、中國史學會理事等職。
1995年9月應邀在日內瓦第35屆國際論壇上就中國正在進行的和平革命作主題報告,是該論壇成立50年來邀請的第二位中國學者。
長期從事中國文化史、中國近現代思想史、史學理論及近代中外關系史研究。在“傳統小農社會及其近代變遷”、“近代中國思想與文化轉型”、“中國現代化和現代性”、“對歷史認識論的研究”等多個領域都有突破性創新研究成果。代表論著有《百年蹣跚——小農中國的現代覺醒》、《理性缺位的啟蒙》、《現代性:中國重撰》、《章炳麟評傳》、《天下為公—孫中山思想家剪影》、《中華文明的根柢》等。
中華民族復興是歷史的偶然,還是歷史的必然?中國究竟基于什么樣的文明根柢,經由怎樣艱難的探索和艱苦的奮斗歷程,方才走到今天?中國憑借這一文明根柢,將迎來一個什么樣的明天?
從事歷史研究半個多世紀,姜義華感到有必要在歷史的深處探尋這些問題的答案。
在近作《中華文明的根柢—民族復興的核心價值》一書中,姜義華對中國崛起背后的文明根柢進行了詳盡的分析。他說,“中國、中華民族、中華文明,作為世界上屈指可數而且一直綿延不斷的巨型國家、巨型民族、巨型文明,從來就有著自己獨特的堅守,有著自己難以摧毀的根柢,因此總能一次次在極其嚴重的威脅和極為強烈的沖突中重新崛起。”
他認為,尋求民族傳統與精神的現代價值和意義是實現民族復興的根本所在。近百年來中華民族的復興,正是借助這些根柢,并充分依靠形成這一根柢的核心價值,在完全改變了的現實環境中,積極吸收世界物質生產和精神生產的各種優秀成果,對自身進行有效的變革而一步步實現的。
“這一認識,說實在話,連我自己也非常吃驚。因為它同自己往昔所崇信的同傳統徹底決裂這一基本觀點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然而,只要認真梳理一下相關的主要歷史事實,就不能不承認,這是一個不容否定的歷史真理。”姜義華在書中這樣寫道。
2013年歲末,《瞭望東方周刊》記者就中華民族的核心價值以及現代轉型等問題,在復旦大學對姜義華進行了專訪。滿頭白發卻精神矍鑠的姜義華,言談間不失歷史學者的嚴謹與縝密。從中國近百年來的道路探索,談到西方學者對今日中國變化的關注;從湯因比的文明研究,談到中華文明的獨特性;從中華文明的三個根柢,談到其背后所體現的中華民族的四大核心價值;從中華文明的現代轉型,談到農民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話鋒縱橫古今,落腳點卻總在當下。
在姜義華看來,講制度自信、道路自信、理論自信,“都要建立在對自己的歷史包括世界歷史有真正了解的基礎之上?!?/p>
采訪全文約一萬八千字,擬分三次刊發,本期為第一部分。
走一條符合中國歷史和現狀的道路
《瞭望東方周刊》:對于近兩年熱議的中國道路、中國經驗、中國模式,你的看法是什么?
姜義華:其實這100多年來,中國一直都在探索要實現振興中華究竟應該走一條什么樣的道路。
我們前面主要想學習西方,但是很早就發現,西方本身就不是一個固定的模式。我們曾經想學習俄國的彼得大帝改革,也想學日本明治維新,還想學英國的君主立憲模式,后來又想學習法國、德國,經過一場大革命建立共和制度的模式,最后還想學蘇聯,特別是列寧、斯大林時代的社會主義模式。這些模式我們都探索過,但是每一次學習他們的時候,我們都發現把這些模式直接移植到中國都是很難的。
于是人們開始探索在中國的土壤上,怎么尋找到適合中國自己的一條發展道路。這種探索從孫中山就開始了,后來中國共產黨建立后,以毛澤東為代表,大家都想努力尋找自己的發展道路。但是當時我們對蘇聯模式本身的認識還有很多問題。例如我們一直把《聯共(布)黨史簡明教程》所總結的經驗和概括的社會主義模式當成馬克思主義最重要的經典,當成馬克思主義百科全書。所以我們的自我修補基本上還是在局部范圍內,沒從根本上檢討。直到經歷了階級斗爭擴大化,直到文化大革命后,才對蘇聯模式有了比較深切的反思。
我們開始了自己的改革開放,但還是摸著石頭過河,從局部一步步開始做。比如當時搞了特區試點,沿海地區的開放—開始都在很小范圍內進行。我們打破計劃經濟,最初公有制為主體,民營企業做補充……一點點試驗,最后發現把公有制絕對化完全脫離了實際,尤其脫離了中國農村的實際,脫離了中國各地發展不平衡的實際。我們逐步認識到,除了國有經濟之外,民營經濟實際上也是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強大的動力。市場也從當時的“補充作用”,到后來變成“一部分”,再到現在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這個轉變就是一個不斷探索的過程。
要真正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使老百姓生活普遍提高,能夠達到馬克思當年講的,江澤民在2001年建黨80周年會上又重申的“每個人自由全面發展”這樣一個目標,都需要中國從自己的實際出發,走一條符合中國歷史和現狀的道路。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我們探索中國道路實際上已經有了100多年的歷史。
至于中國模式、中國經驗,現在講可能還太早了一些,因為我們現在還在不斷探索中間,但一個基本點是,我們一定要從中國實際出發,廣泛地吸收全人類物質生產、精神生產、制度生產的各種優秀成果,在這個基礎上,尋找到真正符合中國實際的一條發展道路,這個表述可能更為準確一些。不用太早講我們已經有了一個確定的模式。包括今天我們說頂層設計,這本身就還是一個設計階段,實踐過程中怎么去做,還要相當長的一段歷史時期的不斷探索、不斷反思、不斷實踐。
我比較贊成講中國道路,走中國自己的發展道路。
《瞭望東方周刊》:英國著名歷史學家阿諾爾德·湯因比與日本宗教和文化界著名人士、社會活動家池田大作,在關于人類社會和當代世界問題的談話—《展望21世紀—湯因比與池田大作對話錄》中,曾斷言“今后西方也似乎不能完成全世界的政治統一,將來統一世界的大概不是西歐國家,也不是西歐化的國家,而是中國”,福山近幾年也開始反思自己提出的“歷史終結論”,并對中國模式高度重視。對于這些學者的觀點,你怎么看?endprint
姜義華:他們對于中國的看法的確有很大的轉變。因為中國這幾十年,尤其是最近35年來發展迅速。世界上其他國家走過這個發展階段,都經過一個世紀甚至幾個世紀的時間。而中國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卻從人均幾百美元發展到現在人均5000美元甚至更多。全世界只要是不帶偏見的人都要關心這樣的變化。
1949年,毛澤東說中國90%的經濟生活還停留在古代,到1978年改革開放初期,可能還有70%~80%停留在古代,我們的經濟生活和古代差不多。而到今天,改革開放30多年之后,中國的經濟生活已經有70%~80%走出了古代。這個變化在全世界不得不引起人們的關注。變化的幅度之大、速度之快、深度之深都超出了人們的想象。正因為這樣大的變化,所以福山他們都要重新思考中國的問題。
但21世紀是否就像湯因比說的就是中國的世紀?這可能只是他很高的期望。他認為在未來的世界秩序的重建中,中國應該有更大的發言權,應當發揮更大的影響,中國的軟實力應該引起世界的關注。
但是我覺得,21世紀肯定不會只是中國的世紀,中國也不會像19世紀、20世紀的英、美霸權一樣直接主宰和影響世界秩序。我想未來還是一個多元文明共存的世界。想讓誰代替誰,誰一統天下,都不太可能。未來的秩序還是在各種文明的互動中形成的。這其中既包括亨廷頓講的影響最大的三種文明—西方現代文明、伊斯蘭文明和中華文明,也包括我們不能忽視的俄羅斯文明、印度文明、日本文明,還有現在正在崛起中的非洲文明和拉丁美洲文明等。
自信建立在對歷史了解的基礎之上
《瞭望東方周刊》:亨廷頓教授去世前曾寫過一本名為《我們是誰?》的書,認為美國發展到今天,成為世界上的超級大國,卻出現了精神危機,不知道美國人是誰了—民族特性模糊了。您剛才也提到,中國這幾十年的發展十分迅速。在這樣急劇的社會轉型中,中國人精神層面是否也存在缺失呢?
姜義華:談西方的沒落很早,是從斯賓格勒開始,后來湯因比在其基礎上進一步研究世界的文明。而亨廷頓所提出的上述問題主要是針對美國而言的。20世紀美國影響力上升,特別是后半期,盡管曾經有蘇聯和它相抗衡,但是它在世界上的支配性地位是不容否認的。當蘇聯瓦解的時候,美國曾經不可一世。但很快,他們就發現國家內部的危機其實還是很深的。
其實西方現代文明的危機早就已經凸顯。后現代主義思潮崛起后,對西方現代文明內在的矛盾和危機的感覺相當敏銳,發現了很多深刻的問題。比如他們表面上講自由平等博愛,講天賦人權,實際生活中因為其工業化、市場化、城市化、信息化都帶來大量的問題。
市場化把人和人的關系完全變成貨幣交換的契約關系、利益關系,就像亞當·斯密說的,人都變成了經濟人。工業化則一方面使物質生產豐富起來,另一方面帶來的后果是人們對物質的追求壓倒了精神上的追求。城市化帶來了人口、人才、資金、信息等各方面的集中,有很大的好處,但是它又破壞了人和人之間的親情的、自然的、感情的聯系。所以現在城市人口雖然密集,但是人和人之間是很疏離的。信息化發展使得人們在世界范圍內信息聯系變得非常密切。但是它也帶來一些負面效應,比如現在垃圾信息泛濫,網絡詐騙等也隨之而來。
世界化也是如此,馬克思早就說過,人的解放和他與世界的聯系程度是聯系在一起的。我們今天與世界的聯系程度與過去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每個人都與世界緊密聯系,但是這些變化讓人們會不知不覺完全喪失自我,為它所左右。所以要保持自己的本來,保持自己的主體性。一個人如此,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文明也是一樣。
所以,今天現代化發展的所有層面都有兩面性,整個世界就是在這樣的矛盾中發展的。
《瞭望東方周刊》:你剛才談到的這些問題,今天中國也同樣在面對。
姜義華:對。今天中國也經歷了這樣現代化的發展,我們的市場化、工業化、城市化、信息化、世界化等等都在快速發展。這當然對我們傳統的文明、傳統的價值觀都帶來非常大的沖擊。
在這個情況下,要適應今天整個市場化的發展,我們怎樣繼續保持自我,保持自己民族、國家、文明的主體性,建立起一套能夠應對現代各種異化問題的新東西?我們現在還沒有來得及解決這樣一個歷史性課題。因為這些年來,我們更多是忙于經濟本身的發展,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還沒有把它轉到以人的全面發展為中心上來。
所以,在相當一段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時間內,更多思考的還是市場化、工業化、城鎮化等的正面意義,對它們負面的東西還沒有來得及深入研究、審視和反思。還沒有能利用我們自己傳統的資源和世界上的新資源,去建立起一套能應對這樣一個新的歷史性挑戰的價值系統、意識形態。這可能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瞭望東方周刊》:所以你致力于中華文明根柢和中華民族核心價值的發掘,是想做一些這方面的工作?
姜義華:對。這其實有兩方面的考慮,一方面是為了應對今天的挑戰,另一方面也希望搞清楚中國道路、中國的發展內在動力是什么,真正的根基是什么。因為中國道路,中國自己的話語體系究竟怎么形成,可能還是要從根本上、從中國整個歷史的發展中間去尋找。所以我們講制度自信、道路自信、理論自信,都要建立在對自己的歷史包括世界歷史有真正了解的基礎之上。
中華文明是巨型的復合型文明
《瞭望東方周刊》:在對待中國歷史和傳統文化的問題上,一直存在全盤否定的歷史虛無主義與全盤肯定的文化復古主義兩種傾向,這個問題你怎么看?
姜義華:馬克思有一個基本的觀點,人類今天的發展,是全部歷史發展的一個必然結果。今天的人作為歷史創造的主體,和今天我們進行歷史創造活動的所有客觀條件,都不是隨心所欲的,都是歷史形成的。馬克思說過,人們創造歷史,不可能超越歷史給我們提供的這個限度。所以我們真正要了解今天的主體“人”,要了解進行歷史創造的所有客觀條件,都必須對自己的歷史有真正完整的、系統的、真實的了解。所以,馬克思說我們只知道一門科學,就是歷史科學。endprint
但是我們過去對這個重視不夠。我們對于歷史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缺乏從其本身出發的重新反思和審視。我們從19世紀末、20世紀初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歷史,但當時主要是在西方的沖擊之下。當時影響最大的是日本人編的一批中國歷史教科書,還有一些傳教士對中國歷史所做的解釋。那些解釋比起我們傳統的二十四史對中國歷史的解釋更簡明扼要、也更觀點鮮明,所以,我們有一段時間把二十四史都看作是帝王將相的家譜,按照西方的社會發展模式來解釋中國歷史。
俄國十月革命成功后,我們更多接受的是蘇聯的列寧、斯大林主義對中國歷史的解釋。當時還到莫斯科中山大學等地去學習他們編寫的中國革命史,這成為我們當時新歷史觀最標準的樣本。我們按照“五階段論”來解釋中國歷史,沒有資本主義,就搞了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后來又搞出了東方專制主義、封建專制主義。但是我們發現這樣很多東西還是很難解釋得通。
今天真的要弄清中國道路、中國國情,弄清中國歷史是怎么發展的,歷史究竟給我們今天提供了什么樣的主客觀條件,怎樣制約著我們未來的發展,就需要真正從自己的實際出發,對中國歷史做出重新的梳理,建立起符合中國實際的一套史學體系,這樣才能建立我們自己的話語權。
《瞭望東方周刊》:你提出,應該從中國的歷史來認清中國的現狀,而文明這個概念比國家、民族的概念更容易接觸到問題的本質,這是為什么?
姜義華:我80年代中期到日本去,讀到了日譯本湯因比《歷史研究》的全文,這本書給了我很大的震動。湯因比認為,以國家或民族為單位,很難講清楚歷史,因為國家的變動太大,民族太多,前后變遷也特別大。所以他提出以文明為單位,因為在相類似的許多國家、地區、民族,他們是共處在一個文明中,以文明為單位可能更容易把握整個世界歷史發展的基本趨勢。所以,他最初談了21個文明,后來逐步增補到30個左右。他把文明分為第一代的原生態文明,第二代的次生文明,還有圍繞這些大文明周邊的文明和一些停滯的文明。
他強調這些文明有歷時性,也有同時性。因為從文明的角度講,整個人類文明的歷史也不過幾千年,而在人類發展幾百萬年的歷史中,幾千年只不過是短短一瞬。所以這些不同的文明有同時性,基本是等價的。這樣就給我們一個比較廣闊的視野重新審視整個世界歷史的發展。以文明為單位可以讓我們超越單一國家、單一民族、單一時段,從整體上來把握世界歷史和人類發展中核心的東西。不說是規律,至少可以知道一些基本的趨勢、共同的特點以及各種文明發展的個性。我覺得湯因比的這種方法,可以幫助我們從另外一個視角來觀察整個人類社會的發展,未嘗不可以做一個嘗試。
在這所有文明中間,中華文明是第一代原生態文明,而其他的第一代文明如蘇美爾文明、埃及文明、瑪雅文明等都已經消亡了,甚至后來崛起的第二代文明很多也已經消亡了。而我們的文字從甲骨文到今天的統一文字是一脈相承下來的,以文字為載體的整個中華文明也一直延續至今。湯因比在分析世界文明的架構時,談到統一國家、統一宗教,包括應對內、外部無產者的挑戰等等,用這些問題來分析中華文明,你會看到,在所有這些問題上,中華文明都表現出自己的特點。而正是這些特點使得中華文明擺脫了像許多文明一樣覆滅的命運,一直延續到今天,還具有強大的再生力和凝聚力。
我覺得要了解中國的國情,了解中國的歷史,深刻認識中國,深刻認識中華民族,從文明的角度來思考,可以幫助我們跳出曾經迷信過的千篇一律的發展模式的桎梏。
《瞭望東方周刊》:你將中華文明定義為一種應對環境的挑戰而形成的復合型文明,能否具體解釋一下?
姜義華:因為我們有一段時間將中華文明等同于儒家,等同于漢族,我認為這都不準確。
我當年評亨廷頓“文明沖突論”的時候就說過,把中華文明概括為儒教文明,這個把握是不準確的。中華文明不僅僅是儒教、儒學的文明。中國沒有西方式的宗教,中國對很多宗教都可以包容,比如佛教、伊斯蘭教、基督教、天主教、猶太教到中國來,都可以被接納。在世界上很多地方,最華麗、最莊嚴的建筑都是教堂,但是在中國,這些教堂雖然都可以存在,但卻不是占支配地位的。
在中國過去占支配地位的儒家、道家等都講人的現世生活,沒有寄希望于高高在上的上帝和死后的彼岸世界。孔夫子講“不語怪力亂神”,這是我們和西方很大的差別。我們是講人本身,講的是人怎樣成為一個更有意義的人,怎樣成為君子,怎樣成為圣賢。這正是中國文化的一個基本特點—中國是把道德教化放在文明發展的最核心的地位。所以,不能單純只講儒教或儒學就是中華文明。
中華民族不像其他民族那樣有那么多的宗教戰爭,儒家有不同的派別,后來的孟子和荀子也是不同的派別,到了宋明理學,變化更大,但是它沒有像西方那樣有那么長時間的宗教戰爭。在西方文明和伊斯蘭文明中,宗教生活是他們最重要的生活之一,宗教正是他們文明的支撐。但是在中國不同,中國最重要的是道德教化,是人怎么做人。
《瞭望東方周刊》:為什么會產生這樣的差別?
姜義華:這是文明從一開始就產生的差異,西方更多地把希望放在彼岸世界。比如基督教有原罪思想,講人生來就是有罪的,而中華文明從一開始就強調人對家庭、對國家、對天下要負起責任。所以我說中國是崇尚責任倫理,這是構成中華文明的一個重要特點。
第二點,不能說中華文明就是漢族文明。第一,漢族本身就說不清,從血統上來說,它絕不是一個單純族源的民族。中國的南方人和北方人在體形、體質等方面差異都很大,就因為北方是蒙古族系統,南方是馬來系統的,還有其他系統。漢族本身就是在歷史演進過程中,由很多族群逐步融合而形成的。另外,整個中華民族的形成,不僅僅是漢族的功勞,北方游牧民族,西南的農牧山林地區也長期參與著整個中華文明的構建。其實,正是我們的農耕文明和其他文明長時間的互相博弈、互相交融,形成共同秩序,最終才形成了中華文明。
所以,我認為,不能把中華文明簡單看作一個儒教文明或單一的漢族文明。我強調的是中華文明的復合性。在我看來,中華文明是個巨型的文明,中華民族是個巨型的民族,中國是個巨型的國家。要把整個中華文明、中華民族作為一個整體來看,才能真正了解我們的國情,了解我們的文明。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