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的詩意

食品與生活、與藝術息息相關，我們吃美食多余的“邊腳料”有的可以做件小小藝術品， 在茶余飯后把玩自賞，也可以贈與友人，共享生活情趣。有的藝術品可以保存百年光彩依舊， 一位收藏古玩朋友多年前從古玩冷攤淘到一件清代古董藝術品：那是一只干透的蘇州香櫞， 上面有清代著名書法家題“墨緣”二字。觀之， 字跡清晰可見，此物包漿潤澤，古意盎然；握在手里分量極輕，但是外殼竟然結實如鐵，搖之隱有聲息，可謂奇哉。

在滬上文人、書畫家的書齋里，我們常常看到案頭陳列著一些干透了的佛手、石榴、葫蘆、菱角、蓮蓬、大核桃作為清供之用。說也奇怪， 多數植物果實存放不久就會腐爛，而這些帶有佛教禪意的靈秀果實隱隱含香，百年永存，可以隨手把玩，這是大自然的恩賜。

記得我們小時候把食物吃剩下的部分自己動手做成最簡單的小玩意，比如，一根甜蘆粟用牙輕輕咬下四周外皮，剪個尖頭，翻個身， 把皮往里一按，一個圓圓燈籠就可以拎在手里玩耍；一只烏賊骨中間插根竹簽，糊上一張蠟光紙，就成了一只小帆船，雨后放在水塘里風一吹，哈哈，馬上漂走；小男孩夏天吃赤豆棒冰時會把棒冰棍一根根洗凈保存好，湊足根數， 用橡皮筋搭捆成裝叫蟈蟈的籠子；小女孩喜歡把吃剩下的螺螄殼洗干凈，磨個孔用橡皮筋串起來，到弄堂里玩“造房子”游戲；秋天吃大閘蟹，挑大雄蟹螯子扳開一鉗，左右一對螯， 把有毛的一面貼在窗玻璃上，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蟹蝴蝶就棲在窗口啦！這是以前上海的大人小孩都會做的小小手藝絕活，在賞菊啖蟹的美好時光不妨自己做幾個蟹蝴蝶貼在墻上，尋味過去的日子，亦是一種樂趣。

做魚骨仙鶴，是我兒時跟外婆學的，也是上海小囡曾經的記憶。只有鲞魚頭部才能取出做鶴的四根魚骨，一根骨頭做腳，有個榫頭往翅膀和鶴頭下面的鶴肚上一插，翅膀可以往上或往下， 做出的仙鶴形態不同，巧奪天工，魚骨有白玉般的晶瑩質感。我把魚骨仙鶴插在我蓄養的雁蕩山菖蒲盆景里，清心悅目，圖片曬在微博上，引來一片贊嘆聲，點擊量一晚便達5.2 萬，何菲富有詩意的一句“翩若驚鴻！”有如點睛。

我曾經在上海西泠印社店堂里看見一盆配景精致的水石盆景，一卷山石下長著一根不知名的藤本植物，纖纖細細，曲曲彎彎地盤踞在水面上， 幾片綠葉，在日照下顯得深深淺淺，斑斑駁駁，聊有古意，這是什么呢？主人應明森兄說，是他獨創的山芋盆景。原來，他煮山芋時留下帶皮的一塊， 養在水盆里，慢慢地發芽，長根、萌葉，一個月長出許多藤蔓。山芋藤古樸養目，還有老姜、荸薺、茨菰、豆芽、小藕、碗蓮也可以做這樣好玩的微型盆景，這和我們小時候過年時喜歡把大白菜根浸在水里長成一棵白菜盆景有異曲同工之妙！

舊時，我父親種花蒔草，某年春天，他買了幾只椰子，喝完椰汁，他用鋼鋸把椰殼下邊鋸去，挖盡椰肉，殼的小洞保留，栽種了3 盆吊蘭，掛在窗口的天花板上，吊蘭長大垂下許多分枝，夏日里為我們帶來絲絲清涼。吾友， 著名書畫家、美食家鄭伯萍先生說，每年深秋他都要請蘇州朋友從太湖邊的荷塘里采摘衰荷運來上海，要找帶有長長荷梗的蓮蓬那種。在荷梗上纏繞鐵絲固定，先平放在書房里，等它們全部風干枯透，再豎立著插在大花瓶里。幾梗蓮蓬一片干荷葉插在一只高古陶罐里，舊氣質樸，點綴在灰白色墻面背景的書房里是一件簡約雅逸的現代視覺藝術裝置。

日常生活中與食物有關的菱角小串件、貝殼刨刀、糖紙小人、魚化石、海貝殼、魚墨拓片、南瓜蒂印章、骨笛、螺鈿鑲嵌、核雕、竹根雕件、蛋殼畫、葫蘆養蟲罐、靈芝草、石斛盆景、迷你南瓜、葫蘆擺件，隨手便美化了你的客廳書房， 藝術樂趣皆在DIY 的創意和搜尋中。

楊忠明

中國作家協會會員， 文壇好吃分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