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R·普羅
想過哈欠為什么會傳染?想過為什么看著別人嘔吐自己干嘔嗎?想過撓別人癢、呵別人癢癢自己卻不癢嗎?想過為什么打嗝很久都不會停止嗎?以下的研究和解釋或讓你知曉一些關于人體的秘密。
——哈欠——
無論自發地打哈欠是為了什么目的(這個問題尚在熱烈爭論之中),人類的哈欠有一個最突出的特征,就是會傳染。看見別人打哈欠,我們的身體就被一種原始的神經過程所挾持,忍不住也要打上一個哈欠。試想有人張開大嘴,瞇起雙眼,先是長長一吸,繼而匆匆一吐……你也打哈欠了嗎?
哈欠太容易傳染,和它有關的一切幾乎都能激起更多的哈欠,包括看到、聽到、讀到、甚至想到哈欠。我和同事發現,表現人打哈欠的無聲影片可以在5分鐘內將哈欠傳染給大約55%的觀眾,就算沒有打哈欠的人也承認自己至少是受到了誘惑。不過奇怪的是:雖然一張豁然張開的嘴是哈欠最顯著的組成部分,但是在錄像中將打哈欠的嘴去掉,同樣能有效地激起觀眾的哈欠。而反過來,將打哈欠的嘴單獨向人展示,引起的哈欠卻并不比一張笑臉更多。這或許是因為張開的嘴未必只和哈欠有關,也可能是在歌唱或者吶喊。觸動我們的是打哈欠的整張臉孔,包括那對瞇起的眼睛。
從演化的角度看,自發的哈欠十分古老——大多數脊椎動物都有這個行為。傳染性的哈欠則歷史較短,只在社會性的哺乳動物身上才有體現,包括黑猩猩,可能還有狗。就人類而言,自發的哈欠在我們還在子宮里時就出現了,傳染性的哈欠則要到一個兒童四五歲時才會出現。這個年紀大致也是兒童能將精神狀態歸于自己或者他人的時候,這進一步證明了傳染性哈欠和社會交際有關。雖然這個奇怪行為的神經生物學原理還不為人知,但是有一點顯而易見:當它出現的時候,我們都成了群體中的盲從分子。當一聲哈欠在人群中傳播開來,它就激起了一陣漣漪,促成了一種心理和情緒上的聯系,將單獨的個人結合成了一個超有機體。
——癢癢——
癢是一種非凡的折磨,在但丁的《煉獄篇》里有一席之地,但是癢也有它的益處。皮膚是身體抵抗外界入侵的第一道防線,我們的神經系統時刻準備著保持它的完整。因此,當我們遭遇昆蟲叮咬、有毒植物或者其他刺激物時,癢的感覺就會將我們引導至問題部位,并激起我們的抓撓動作,以此擺脫入侵者,消除不適感。只有皮膚會癢,內臟器官不會癢。
當我們得了濕疹、香港腳和牛皮癬這樣的皮膚病時,身體也會發出假情報,產生癢感。更神秘的是,當我們患上甲狀腺疾病、糖尿病以及一些神經系統疾病時,身上也會癢癢。癢可以由痛覺抑制,但是用力過猛、破壞組織的抓撓,雖可以緩一時之癢,卻會產生更多的癢,將我們鎖定在一個越撓越癢、越癢越撓的循環之中。
和打哈欠一樣,癢也是會傳染的。看別人撓癢、聽一個關于癢的講座、在幻燈片里看到虱子之類致癢的害蟲,就可能“感染”上癢。甚至讀到本文的這一段都可能令你癢起來。傳染性的癢是具有演化意義的:你鄰居身上那只討厭的跳蚤也許會從原來的宿主跳到你的身上,但是如果你已經開始撓癢癢,它就跳不了多遠了。
——打嗝——
打嗝始于橫隔膜向下抽動及肋骨間肌肉收縮造成的突然吸氣,緊隨其后的聲門閉合,發出“嗝”的一聲。打嗝的作用尚不明確,但是這個謎一樣的行為在胎兒期十分常見,暗示它在演化上有某種作用。打嗝在胎兒孕育大約8周時出現,在10~13周時到達頂峰,然后就在余生的時間里一路下降。然而也有少數不幸的人,打嗝會在老年時氣勢洶洶地殺個回馬槍——這時的嗝是持續性的,一次發作可達48小時,或者更久。男性出現這種癥狀的幾率比女性高9倍。持續打嗝的紀錄由一位名叫查理·奧斯本的美國愛荷華州農民保持,他連打了67年的嗝。幸運的是,打嗝一般會在睡眠時停止。
人的腦干里有一只“打嗝生成器”,它在收到某些特定線索時,會將分布于身體各處的神經和肌肉活動協調起來,制造一串嗝。這些線索可以是胃部膨脹、食道發炎,或者胸腔和神經的種種問題。
打嗝的療法比它的原因更加多樣。柏拉圖曾在《會飲篇》中列舉了屏氣法、漱口法和噴嚏法。其他方法包括吃糖、倒立著喝水、被人嚇唬、把手指塞進耳朵,等等。我在研究中又發現了一種新方法:錄音療法。這種方法操作簡單,只要手持麥克風,充滿期待地站在打嗝者身邊就行。它對兒童尤其見效,也證明了社會的力量能夠壓制一種古老、本能的行為。
——嘔吐——
如果你吃了有毒的物質,你的身體會用一種有效而劇烈的反應將它排除出去,這個反應就是嘔吐。不過,你也會因為看到、聞到或者聽到別人嘔吐而跟著干嘔。為什么?
我在兒童時代一次舉家出游時,對這個現象產生了興趣——當時我的表妹凱倫在路上暈車,害得車里其他乘客也嘔吐起來。幾十年后,我得到了研究傳染性嘔吐的機會。我發現中學的女孩子特別容易傳染到嘔吐,傳染的場合通常是致人焦慮的群體事件。一般是有人自稱聞到了淡淡的汽車尾氣、下水道臭氣、吃到了滋味或者氣味奇怪的食物或飲品,接著就引發連鎖嘔吐。這樣的嘔吐,癥狀多半是輕微的,病情也會迅速消失,不會留下不良反應。
雖然傳染性嘔吐看起來像是機體功能紊亂的絕佳例子,但是從演化的角度來看,它卻是一個適應性行為——當群體中有人第一個嘗到某種毒物而嘔吐,其他人也會因為傳染性嘔吐而間接受益。相比腸胃感染危及生命,這種亂槽糟的假警報實在是太小的代價。在中美洲和南美洲,一些人還會有意在儀式中喝下催吐的死藤水,以此凈化身心、聯絡感情。
——呵癢——
呵癢在哲學、神經學、心理學和實踐方面的重要性,堪稱無與倫比。一切都源于這樣一個事實——呵自己不會癢。還好是這樣,要不然,我們的生活就會充斥一連串愚蠢的連鎖反應,搞不清是我們碰了什么東西還是那東西碰了我們。某種神經過程抑制了我們對于自我觸摸的反應,也為我們區分了自我和其他事物的界限。
誰能想到呢?呵癢這樣不上臺面的行為,居然為人何以為人這個古老而棘手的哲學問題提供了答案。
被別人呵癢總是會忍不住要笑出來,可是自己呵自己為什么不會癢呢?這個奇妙的答案甚至還有實際的用處:如果計算機科學家可以創造算法來區分觸摸和被觸摸,他們就能增強機器人的精細動作控制,再下一步就會制造出具有人格的機器。
呵自己不癢這個事實說明,呵癢在本質上是一個社會行為。它是人與人之間開展觸覺交流、形成連帶的重要手段。要我說,它也是嬰兒在學會說話之前和照看者進行最初對話的基礎。
雖然自稱厭惡呵癢的人不在少數,但我的調查還是表明,我們一般會和朋友、家人和情人相互呵癢,動機是表達關愛、獲得關注。因為能夠相互呵癢,我們的神經系統也就能夠編制呵癢大戰、身體嬉戲、以及性嬉戲的程序。
呵癢產生的費力呼吸就是笑的起源,遠古祖先的笑聲是“pant-pant”——黑猩猩在被呵癢時還會發出這樣的聲音——到后來演變成現代人的“ha-ha”。我進一步猜測,作勢呵癢——也就是“我要抓住你”這個游戲的基礎——是人類最古老的玩笑。
(摘自《健康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