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作品，大作家

羅強

一

她說：我努力學習，一度嘗試創作一部長篇小說，但事實是，我沒辦法做到，正如你所知道的，我只會寫短篇小說。她本人曾坦言，一度認為只有長篇小說作者才會被當成作家看待。

是的，她是一個短篇小說作家，在享譽國際的現在作家之中，很少有人專門寫短篇，要知道，諾貝爾文學獎一百多年來，獲獎的都是長篇小說創作者。

人們會覺得，短篇小說不夠厚重，不夠大氣，不夠詳細，不夠永久，自然而然，小玩意上不了大場面。

幾十年來，她一如既往堅持創作短篇小說，字數都不多，出版的時候，都只能挑選成合集。更何況，短篇小說集的銷量也小，受眾更是沒法跟長篇小說同日而語。

二

就作品的思想性而言，她的氣場也很“小”。

相比而言，她作品的主題簡直上不了臺面，多數都是以加拿大渥太華郊區溫格姆鎮為背景，那是她生活的地方，故事的主角都是女性，小說中上演的，絕非蕩氣回腸的愛恨情仇，也不是講述某個女性為國家的貢獻，當然，更不是振興了家族，成就了多大的事業——就是普通的平民愛情，家庭日常生活，農活、甜點、清湯寡水的交際、萬語千言的日記和書信；她們目光所及處的風景，也是我們久久不曾領略的，楓樹、野菊花、落雨的下午、地毯上的線條。

三

不用懷疑，她的起步也很“小”。

1931年，她出生在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個小鎮上，家庭并非詩書世家，父親是一個以飼養狐貍和家禽為業的牧場主，當然給予不了什么厚重的文化傳承。

她喜歡看書，只是喜歡，并沒有想過要成為作家，1949年讀大學，專業是主修英語，跟文學無關，在校期間做過餐廳服務員、煙草采摘工，還是跟文學無關。

1951年她結婚，女兒相繼出生，她的許多早期創作，是陸陸續續在孩子的呼嚕聲旁，或者等待烤爐的間歇中完成的，到38歲的時候，才湊齊第一部短篇小說集。她說，趁孩子們午睡時寫作是很難的，這是我年輕時最艱難的地方。但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挺不錯，因為那時我并沒真正做好寫作的準備，只是“排練”而已。

50歲之后，這個女人才真正開始擁有自己的生活，開始有了足夠的時間來進行創作。

起步很“小”，連生活圈，也是那么的“小”，沒有去什么國際大都市，也不認識上流社會，大部分時間，都在那個小鎮上度過，筆觸簡單樸素，卻細膩地刻畫出生活平淡真實的面貌，給人帶來很真摯深沉的情感，簡單的文字帶來豐厚的情感，這恰好顯示了文學最本質的能量。

四

艾麗斯·門羅，加拿大女作家，被譽為“當代契訶夫”，就是這個生活在小鎮上，專門創作小題材的短篇小說作家，獲得了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由此也成為了諾貝爾文學獎歷史上第一位憑借短篇小說獲獎的作家。

她在接受采訪時坦承，自己并不是一個擅長“與世界接軌”的人，這些年無論是生活還是寫作，她一直保持著自己最熟悉的方式，“我并不是真正的知識分子，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沒有什么其他的東西可以吸引我，所以我沒有像很多人那樣被太多東西干擾。”

成為大作家，一定不在作品的大小。如同艾麗斯·門羅的“小作品”，平凡的故事，細膩優雅、不施鉛華的文字和簡潔精致、寬廣厚重的情節，卻給人“于無聲處聽驚雷”的莫大震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