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護鯊魚的“海狼”卡斯爾

沈湘

當太陽西落，距墨西哥海岸大約800米的太平洋上，蔚藍的海水開始染上一層淡淡的紅色。紅色在一點點地加深，這不是夕陽的余暉，不遠處一艘船上的船員們正拿著捕鯊槍刺向一頭奮力掙扎的鯊魚。漸漸地，鯊魚的掙扎虛弱了，被捕撈到甲板上，頃刻間成了分類放置的幾塊肉。每年大約有7300萬頭鯊魚因人類對魚翅的需求而被捕殺，這片海域是重災區。

捕獵者看著戰利品，想著即將到手的鈔票，心滿意足地休息了。這時，捕鯊船附近的一大團水草有了一絲晃動，再細看，那不是水草，而是一個人。循環呼吸器像衣服一樣繞在他胸前，他的頭上、肩膀和背部都覆蓋著用來偽裝的裝備。在偽裝物縫隙間，一臺攝像機正在工作著：偷獵者的臉，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以及鯊魚被肢解、清洗的真實場景被錄了下來。

直到偷獵者開始進入夢鄉，他才慢慢游到一個海島上，穿上之前隱藏起來的潛水服，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隨后，他會將錄像帶當做證據交給墨西哥政府，讓這些偷獵者鋃鐺入獄。

墨西哥灣的鯊魚偷獵者們給這個讓他們聞風喪膽的人起了一個綽號：“海狼”。之前，“海狼”一直在秘密行動，直到最近，才露出了廬山真面目。他叫斯科特·卡斯爾，是一名深海研究員、探險家、水下電影拍攝者，還是一名反恐作戰潛水指導教練。不過，他更喜歡稱自己是海洋愛好者和保護者。

曾是海豹突擊隊員

由于“海狼”神出鬼沒，偷獵者甚至搞不明白他是單打獨斗，還是一支精英部隊。即便現在，卡斯爾依舊很神秘，就連媒體也搞不清楚他究竟哪年出生，只知道他今年50多歲了。

卡斯爾出生在美國加州，從小就喜歡親近大自然。6歲時看的一部電影——迪士尼公司1954年拍攝的《海底兩萬里》改變了他的一生。“它深深地影響了我。打那之后，我就迷戀上了海底動物以及潛水艇。”15歲那年，當同齡人還在讀書、玩耍時，他就已經開始靠潛水謀生，“我早就知道，我的一生將圍繞著海洋轉。”

青年時，卡斯爾加入了美國海豹突擊隊。通過特種訓練，他的潛水技能更是遠遠超過常人，到2013年9月，他的潛水時間累計超過1.3萬個小時。他還保持著潛行最遠距離的吉尼斯世界紀錄：9.5小時前進了84公里。

十幾年前，當得知鯊魚偷獵者經常在太平洋墨西哥海岸為非作歹時，卡斯爾就開始了“海狼”生涯。每次行動前，卡斯爾的朋友會開船將他和一大袋用于拍攝的工具送到海島的石堆旁。他安靜地潛伏在那里等待夜幕降臨，之后小心翼翼地爬上岸，從工具袋中掏出攝影機和定位儀，再潛到“敵營”附近。在拍攝錄像時，他要一動不動地待上一整天，喝少量的水，沒有食物——因為工具袋里有限的空間只夠存放設備。

曾有記者問卡斯爾：“你從事這樣危險的活動，家人支持你嗎？他們為你擔心嗎？”卡斯爾平靜地回答：“我沒有特別親近的家人。”也許，當他選擇了這樣一條路之后，就已做好了孤身前行的準備。他的兩個孩子都20歲出頭了，住在別的城市，對他所做的事并不了解。反而是卡斯爾的朋友們日夜為他憂心。對這幫朋友，卡斯爾贊不絕口：“在我們這個行當，每個人都嫉惡如仇、無所畏懼，而且能在極端惡劣的環境下保持冷靜的頭腦。”

用強力膠粘傷口

拍攝偷獵者非常危險，有幾次，卡斯爾險些喪命，他的胸口、背部留下了很多傷疤。

2008年的一天，卡斯爾正專心致志地潛伏在水里拍攝偷獵者，危險突然向他逼近：一個船鉤刺入他的胸口。“船鉤陷在肉里拔不出來，而那個人正在慢慢地拉起船鉤將我往上提。”回憶起這段經歷，卡斯爾至今心有余悸。“如果被他們抓住的話，我肯定沒命了。”在這萬分緊急的關頭，卡斯爾掏出格斗刀，果斷地順著繩子猛刺過去，刀子正好刺進偷獵者的手掌，他又順勢猛地往邊上一挑，只聽一聲慘叫，偷獵者松開了手。“我想他整個手的骨頭都被刺穿了，而我得以從他的掌心逃脫出來。”

回到旅館之后，卡斯爾根本不敢到醫院去治療，僅僅用強力膠把傷口粘住。因為他知道，墨西哥的偷獵分子在當地有很深的背景。“去醫院看病，無異于自投羅網。”卡斯爾說。

還有一次，卡斯爾潛伏在一艘捕鯊船的下方，跟著它一起行進。沒想到，前方水位忽然變低，那艘船又吃水很深。雖然他前后躲閃，但背部仍被船底刮得血肉模糊。另一次，他后背綁著一把刀在水中前行。不知怎的，這把刀割傷了他的后背，割斷了控制左腿的神經，導致他的左腿喪失了40%的功能。

成立非營利組織籌資

卡斯爾深知，保護海洋環境，需要像他這樣的孤膽英雄，但公眾的環保意識更加重要。作為對海洋生物頗有研究的專家，卡斯爾在普及環保理念上獨樹一幟，在一個訪談節目的最開始，他拋出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你吃鯊魚的話，那么你該不該為在阿拉斯加被棕熊襲擊的人負責？”

2011年，美國阿拉斯加7名學生在上野外生存課時遭遇棕熊襲擊，但這和鯊魚有什么關系？卡斯爾娓娓道來：“當鯊魚被過度捕殺，美洲大赤魷便沒了天敵，這種繁殖能力非常強的魚以前只出現在中美洲，現在卻擴散到了阿拉斯加海域。在此產下的三文魚卵通常在幾個小時之內，就會被它們消滅。而當棕熊從冬眠中醒來時，作為食物的三文魚已不見蹤影，饑餓的棕熊們只能襲擊人類。”他一席話，令人茅塞頓開。

卡斯爾不僅僅是海洋保護者，他擔任實地研究美洲大赤魷的首席研究員已長達15年之久，他制作的紀錄片在將近40個電視頻道播出。卡斯爾的另一個身份是反恐作戰潛水指導教練。他還成立了“海狼無極限”和“海底潛行者項目”兩個非營利組織，教授海下自救方法，收入則用于保護海洋環境。

卡斯爾的身份曝光后，他的傳奇經歷引起了好萊塢制片人的興趣，他們想把他的故事拍成電影，但卡斯爾婉言謝絕了。因為，他還要繼續探險和奮斗——他的故事并未完結。

〔本刊責任編輯 柳婷婷〕

〔原載《環球人物》2013年第28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