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歌：信天游

◎ 霍竹山

情歌：信天游

◎ 霍竹山

霍竹山，1965年生于陜西靖邊。著有詩集《陜北戀歌》《紅頭巾飄過沙梁梁》等六部，散文集《聊瞭陜北》，長篇小說《最后的野人》《信天游》等。參加詩刊社第二十二屆青春詩會，中國作協第八次作代會。系中國作協會員，陜西省作協理事、簽約作家，榆林市作協副主席。供職于靖邊縣文聯。

1

對對蝴蝶對對飛，

一對對花朵兒親嘴嘴。

對對柜子對對箱，

兩個凳子成一個雙。

對對枕頭花頂頂，

兩條棉氈對棱棱。

對對穿衣鏡柜上擺，

天天等不見妹妹來。

對對嗩吶對對號，

只哥哥一個單爪爪。

2

稠的撥拉稀的喝，

飯菜不知冷熱哩。

反蓋被子錯枕襖，

睡覺不知顛倒哩。

月亮底里曬太陽，

白天不知黑夜哩。

水桶掛在轆轤把，

還當是井繩盤錯哩。

3

想你想你真想你，

變成一只蝴蝶跟上你。

牡丹花好葉兒好，

蝴蝶飛起高又高。

窯里我就落在窗欞欞，

地頭我就飛進你眼睛。

你寫詩我就筆尖上繞，

你梳頭我就鏡子里停。

白天我送你百花香，

黑夜就依在妹妹夢上。

4

哥哥哪一天受涼哩，

妹妹渾身打冷戰哩。

哥哥哪一天生病哩，

妹妹的心上擂鼓哩。

哥哥哪一天夢夢飛哩，

操心妹妹把你留住哩。

5

溝里一條河水等你哩，

哥哥不來嘴撅的老高哩。

鹼畔一棵楊樹等你哩，

哥哥不來脖伸的老長哩。

山坡一陣風兒等你哩，

哥哥不來耳朵貼地聽著哩。

山頂一朵兒云彩等你哩，

哥哥不來眼睛望的淌淚哩。

窯里的妹妹等著哥哥哩，

花轎夢里幾回回抬來哩。

6

前溝里的野雀雀哄人哩，

跑進去了才知亂唱哩。

后溝里的水泉子哄人哩，

一摟跌了哥哥一身泥。

東山上的桃樹哄人哩，

抱定才知不是妹妹你。

西山上云彩哄人哩，

追來攆去不見你人影兒哩。

玻璃窗子哄人哩，

親了一口是冰花哩。

山羊綿羊哄人哩，

騎上還當成是快馬哩！

7

昨夜晚哥哥夢了個夢，

揣遍了妹妹的熱身身。

眼對著眼來臉挨著臉，

心里甜的像個蜜罐罐。

鷹踏兔子蝶戀花，

親不夠的口口說不完的話。

三天哪怕吃上兩顆米，

這輩子愛你到下輩子。

雙手摟住你的細腰腰，

就好像老綿羊疼羔羔。

8

定下的日子你不來，

腦畔上跑爛我三雙鞋。

細畫眉毛粗點唇，

解開辮子盤成云。

洗一回臉呀搽一回粉，

照一回鏡子丟一回魂。

喜鵲鵲報喜空喜歡，

倒眼窩狗娃子把心咬亂。

東山上太陽西山上落，

頭發撕成野雀雀窩。

9

鋸了板梨結白杏，

誰說咱倆沒緣分。

滿天星星眨眼眼，

夢見了妹妹的白臉臉。

清早喜鵲樹梢上喳，

你給我的妹妹捎上一句話。

墻頭頭上種豌豆，

你丟下妹妹誰收留？

井里頭打水井繩繩短，

你丟下妹妹誰來照看？

10

長不過五月短不過冬，

什么人留下個人想人？

三十三顆蕎麥九十九道棱，

什么人留下個人愛人？

撥起蘿卜帶起泥，

什么人留下個活分離？

一把黑豆兩把米，

一端飯碗就想起你。

白天里想你沒辦法，

黑夜夢見說悄悄話。

11

你知道妹妹常想念，

給妹妹照來一張相片片。

見不上你人來揣上相，

墻崖崖上畫你人模樣。

先畫上鼻子后畫上眼，

再畫上哥哥把妹妹看。

有心畫上哥哥大板牙，

思來想后怕人笑話。

照著哥哥大嘴喂了一口飯，

吃呀哥哥吃呀哥哥叫了半天。

12

三月里桃花扭嘴嘴，滿肚子話話說給誰？

四月里打碗碗花扯絲絲，思思謀謀只有妹妹你。

五月里艾葉葉一片青，妹妹帶走了哥哥的魂。

騎上木馬不會走，世上唯有相思苦。

13

家鄉的山好水也美，外鄉的太陽短半截。

家鄉的花朵兒天上飛，

外鄉鳥兒好比樹葉隨風吹。

家鄉的小河里行大船，外鄉一街燈火看不見。

幾回回夢見蕎麥花開，笑的把一炕人都吵醒來。

幾回回想哥哥灰韶韶，人家還當成我的魂跑了。

14

想起妹妹咽不下飯，心火上來把嘴燎爛。

劃一根火柴照一照亮，好像看見妹妹的人模樣。

一身光彩苗條條，

毛眼眼看哥哥努嘴嘴笑。

再劃一根火柴看不見妹妹了，心上的五味瓶一個個打翻了。

昨黑夜做了一個夢，今早上渾身有了病。

一口黃蓮一口糖，死去活來無良方。

吃藥打針不減輕，

就盤算你這個“靈神神”。

15

山是山來水是水，你是我來我是你。

你身上的妹妹在夢里，我身上的哥哥在心底。

你身上的妹妹知冷暖，我身上的哥哥叫喜歡。

你身上妹妹愛似海深，我身上哥哥情比山高。

你中有我來我中有你，就像兩把黃土和泥哩。

安天富 臨·明·文征明《詩》 行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