鉤吻

李超

清朝，淮安有個名醫(yī)叫吳鞠通，他醫(yī)術(shù)高明，所賺的銀子，不是救濟窮人，就是用來鋪橋修路，老百姓提起他，沒有不豎大拇指的。

年輕的時候，吳鞠通在濟南府大明湖畔行醫(yī)，邂逅一個叫易雨晴的小姐，兩人一見傾心。可易雨晴父親是富商，堅決不同意把女兒嫁給一個學(xué)醫(yī)的。吳鞠通絕望地離開了濟南，回到了故鄉(xiāng)。

這年冬天，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在吳家門前跪下來，說要求見吳鞠通。家人趕緊稟告。吳鞠通問：“她是來求醫(yī)的？”家人說：“不是。”吳鞠通又問：“那她是來借銀子的？”家人說：“也不是。”吳鞠通說：“那就讓她繼續(xù)跪著吧。”

天黑的時候，下起了雪。雪下了一夜，小姑娘也在門前跪了一夜。吳鞠通夫人聽說這事，就罵他：“人家還說你是大善人呢，我看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吳鞠通苦笑說：“夫人你有所不知，這姑娘一不來求醫(yī)，二不來借錢，可她愣是在雪地跪了一夜，可見求我之事非同尋常，那么我就要看她的心誠不誠了。”吳夫人說：“她要是被凍死，你就不是誤了她，而是害了她。”

吳鞠通沒話可說。小姑娘被抬進來了。她被凍僵了，躺在擔(dān)架上，仍呈跪立的姿勢。到了暖烘烘的屋里，小姑娘悠悠醒來，喝了碗熱湯，就能說話了：“吳先生，我有句話想跟你說，可這話只能說給你一人聽。”

吳夫人、家人都出去了。小姑娘凝視著吳鞠通，低聲地說：“吳先生，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易雨晴嗎？”吳鞠通一聽這話，啪，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碎了。

原來，吳鞠通離開濟南時，易雨晴已經(jīng)懷了他的孩子。雨晴甘受家父責(zé)打，把孩子生了下來。

這個孩子就是眼前的小姑娘，叫易彤。從易彤口中得知，易雨晴的父親得罪了官府，被濟南知縣害死，母親也跟著自盡，如今這知縣已升了官，成為淮安知府。

吳鞠通和夫人商量后，將易彤收為義女了。

轉(zhuǎn)眼間，五年過去，易彤長成了大姑娘，出落得花容月貌，人見人愛。

這天，兩名士兵闖入?yún)钦瑢蔷贤ㄕf：“知府大人病了，請你去看看。”吳鞠通說：“我這兒還有病人，等給他們看完了再去。”士兵可不管這些，硬把吳鞠通架走了。

提起這個知府，可是欺男霸女無惡不作，老百姓提起他，沒有不恨的，可他上頭有人，誰也奈何他不得。

知府精神抖擻，一點看不出有病的樣子，吳鞠通心里“咯噔”一下子，但沒有多說，開了劑方子，就回家了。

兩天后，知府竟登門拜訪，說是感謝吳鞠通。吳鞠通沒辦法，只好接待。知府說了兩句感謝的話，忽然話頭一轉(zhuǎn)：“吳先生，聽說你有個義女，不僅生得天姿國色，還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想見見。”吳鞠通朝門口瞥了一眼，那兒站著近百名士兵，知道若不答應(yīng)，這知府就來硬的了，他猶豫半天，還是叫人把易彤請出來。

知府一見易彤，眼都直了，說：“真是巧啊，我家七夫人正在學(xué)畫畫，可惜畫得太差，我想請易姑娘去指點一下。吳先生，行不行啊？”他嘴里一副商量的口吻，卻使了個眼色，士兵早把轎子備好，不顧易彤掙扎，將她塞入大轎，抬起來就走。

知府走了，吳家亂成了一鍋粥。吳鞠通卻搬了把椅子，在院中坐下來，把目光投向北方……

吳鞠通有門絕技，當(dāng)年只跟易雨晴吐露過，易雨晴又跟她女兒說了。易彤為報家仇，便來求他，學(xué)習(xí)這絕技。

當(dāng)晚，淮安便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知府大人死了！他死得很蹊蹺，衣冠整齊，七竅流血，甚是嚇人。

而害死他的，就是吳鞠通的義女易彤。

大家不解，知府宅院一向戒備森嚴(yán)，這易彤怎能得手？凡是被送入知府寢室的女子，全身都要脫光，鼻孔、耳眼，甚至最隱秘的部位都要檢查，易彤如何把毒藥帶進去的？

只有吳鞠通知道知府大人是怎么死的。

知府死于鉤吻。

鉤吻，最適合女子練習(xí)，練久了，舌尖便伸卷自如，可卷住藥丸，說話卻不受影響。那夜，知府強行求歡時，易彤便用舌頭鉤出了事先壓在舌底的毒藥送入了他的喉嚨。

沒多久，易彤就離開了淮安。

選自《百家故事》2013.10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