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情集束

簡兒

美麗的笑渦

在公交站臺上邂逅了小學時代的女同學，相隔了二十年，彼此大大地驚訝了一番，幾乎有點不敢相認了，是憑著聲音才勉強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在初夏傍晚的霞光里，亦如二十年之前，兩個人嘰嘰喳喳地站著聊天。一直聊到了最末一班車靠站。才戀戀不舍地揮手告別。

那兩個昔日的女孩子，如今都已經三十四歲，是兩個小女孩子的媽媽了。笑起來臉上亦已經有了明顯的皺紋。

女同學活潑又美麗，臉上有著一對美麗的笑渦。對那時候胖乎乎的我，卻十分友好。周末她經常約我去她家玩，從衣櫥里偷出她媽媽的絲巾，披在身上，扮演女將花木蘭。

又去后院的桃樹下摘桃子，送了我好大一捧碧青色的果子，回家捂在米缸里。捂了很久都沒有熟起來。有一天被母親在舀米時發現了撿出來扔到了窗外。還沖母親發了好大一頓火。

讀初中時她家搬到了城里。起初還隔一陣寫一兩封信。歲月漸長，蕪雜的事漸漸增多，遂擱下筆，終至不復再有鴻雁往返。

有一次從媽媽家的閣樓里翻到一捆舊信，恍惚中有點悵惘。眼前似乎又閃現出她臉上美麗的笑渦。

這一刻，她臉上美麗的笑渦真切地閃現在我眼前。卻猶如仍在夢境。

她說，哎呀，怎么改了發型呀，小時候你不是最討厭短發，記得有一次長虱子了被你媽媽拽到理發店，一條街上都聽得見你的哭聲。

她卻仍舊蓄著當初那只馬尾辮。扎得有點松松垮垮的。只不過劉海上挑了兩絡鮮艷的綠色，隱沒在烏黑的頭發里若隱若現。

都脫胎換骨了呢。我倆異口同聲地笑道。

若不是今天偶然相逢，也許一生都不會再見了呀。也許匆匆見這一面之后，再見又會過好多年。

可是一輩子我都會記得她臉上美麗的笑渦吧。那么她呢，又會記得些關于我的什么呢。

縱然有一天我們都變成了白發蒼蒼的老太太，也許在回憶的圣殿里，仍會記得那小女孩子時，簡單而純粹的快樂吧。

花和愛情

走在大街上，經常會不由自主地走到花店里去。那紅的，紫的，白的花，交雜組合成令人炫目的一束一束。

節日的街頭，若是遇見手捧鮮花的男生，我也總是忍不住地回頭看了又看。雖然自己并非是那個收花人。

有一次，在月河的一座橋上，看到一個女生，生氣地把一捧玫瑰扔進了河里。那個男生，在她身后一直追一直追。為他難受了好久。

很想對那個女生說，就是不喜歡。也不要發這么大的火好不好。更不要拿花來撒氣。這種對花由衷的愛和喜悅。不曉得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說起來，我收到的第一束花——是一束野花。用野草的莖扎起來。那一年，學校文學社徒步去郊外，有個男生采了一大把野花分贈給女生，也送給了我一小束。那個男生，長得瘦瘦高高，戴一副黑邊眼睛。鏡片很厚。會寫詩。我那時也狂熱地愛寫詩。

多年以后，我接到一個電話。是一個陌生的男人。他說很喜歡我的詩。并且買了我的一本詩集。他報了自己的名字，問我還記不記得。我忽然就想起他來了。我在電話里喊起來，哎呀，你就是那個采花大盜呀。

約出來見了一面，結果大跌眼鏡。他哪里還是過去的樣子。禿頂，并且凸著一只大肚子。簡直又矮又胖。說畢業以后一直在文化部門任職。不寫詩了，給領導寫材料。這不，頭發都掉光啦。他不好意思地說。有空再一起喝茶。他又說。

后來他打來幾個電話，寒暄了幾句之后就掛掉了。茶是再也不會去喝了。心里覺得很難過。當年那個贈我野花，清瘦儒雅的男生，他的身上，竟再也沒有一點寫過詩的痕跡了。

戀愛的時候，被男友的求婚感動到淚奔。男友騎著摩托車帶我去了郊外，在一座古樸的石橋橋頭，采了一大捧怒放的迎春花。又變戲法似的掏出了一枚戒指。是一枚泰銀戒指。夜市地攤上賣的那種。

于是就委身下嫁于他。他那時無房無車，只有幾萬塊存款。用這筆款子首付貸了一套小房子。十年之后，又賣掉了小房子，貸款換了一套大房子。買了兩部車。好歹過上了苦盡甘來的日子。

知道我喜歡花，節日總能收到一大捧百合或玫瑰。引得辦公室的小女生紛紛嫉妒。說姐夫真是好浪漫。

大概女人天性愛花。那天聽到一個朋友說丈母娘八十大壽，他因送了一捧玫瑰，而成為壽宴上唯一得到丈母娘擁抱的女婿。

三毛說她愛一切花朵。最愛白色的花，尤其愛野姜花以及長梗的百合。她寫在大西洋小島上過日子，荷西失業快一年了，經濟十分拮據。有一天，去菜場買菜。荷西不見了，回來手里捧著一小把百合。她忽然發作起來，丟了那花，轉身就跑。可是在舉步的那一剎就后悔了。回頭看見荷西彎下腰，把那撒在地上的花，慢慢地撿了起來。

四年以后，荷西潛水遇難。三毛去上墳，買了五桶滿滿的鮮花放在荷西的墳上。七年之后的一個清晨，她去花市，買了數百朵百合，擺滿了一間屋子。坐在黑暗中，靜靜地讓微風，吹動百合的氣息。

夜深花睡。一顆心卻是痛楚到無言。

我亦為那個被一束小小的百合花愛過的女人心痛不已。

所以無論如何，無論以什么樣的借口，請你千萬千萬，都不要去傷害那個愛你的人。

哪怕，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那一天，也要滿懷欣喜地收下他送的那一束小小的花。一件毫不起眼的禮物。那都是他的愛情。

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

接到草的電話，說是請我去她家吃飯。雖然很久沒見到草了，可到她那里來回就得兩個小時。想想還是拒絕了。

忍不住又給她打了電話：“是得獎了請吃飯么。”草在電話那頭說：“沒有啊。就是覺得無聊了。”哈哈，下次請多點無聊的時候好不好。

草這個月開始不再去上班了。專門在家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了。草喜歡的事情，無非是是讀點書，寫點字。既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又無須擔心生計，真幸福啊。

一切做自己喜歡的就好。

讓我現在辭去了工作恐怕還不行。雖說節省點日子也能過，但是，想著伸手向老公要銀子，就有點無法忍受。像我這樣愛花錢的人。一旦不工作了，一定會備受他討厭的吧。

然而把一生中最好的時光，囚禁在一間幾平方米的辦公室里，想想真令人心慌啊。十幾歲時夢想過的生活，是和臺灣作家三毛一樣，騎一匹白馬，去周游世界。

如今已年過三十，何時才能真正踏上流浪之旅呢？

不過凡事都可以換個角度考慮。雖然現在的工作并非完美，但自有它的樂趣。況且一年還有三個月的帶薪休假。

調整了好心態以后，一切便又順利起來了。在八個小時之外，我依然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啊。至于讀書和寫作的時間，擠擠還是有的。算起來，那些去美容店，逛街的日子，天長日久地加起來，也是無比巨大的數字啊。

時間有時候就是用來浪費的。

下班以后路過星巴客，進去點了一杯榛果瑪奇朵。

天真熱呀。來星巴客點咖啡的人一撥接著一撥。連站在咖啡店外面發廣告紙的某房產公司員工，也跑到里面點咖啡。當然，他們點的是一大杯星冰樂。

說起來，已經很久不去咖啡店了。不過，當我工作得很疲倦的時候，總想喝上一杯香噴噴的咖啡，無論怎樣，一杯咖啡喝下去，立馬就有好心情去應付接下來的事情了。

今天看到一句話，再日常的生活，也是美好的。

勉勵自己，要生活得簡單而不失快樂。在瑣碎的日常里，去一點一點發現美好。

一個熱愛日常生活的人。總會常懷一顆美好之心吧。看起來總會顯得神采奕奕些，也會使看的人，生出歡喜之心吧。

當世界長大了

撐著傘去謝家買雨鞋。謝的太太來開門。倉庫里幾只大箱子，堆著各種尺碼的雨鞋。奶牛花紋，青花瓷，龍的圖案，還有淺藍、粉紅、藏藍、純黑的。

和女兒一人挑了一雙奶牛花紋的，又給女兒奶奶和外婆各挑了一雙黑色和藏藍色的。換上新雨鞋，踩在水坑里，嘎吱嘎吱作響。

自從在城里買了新房子，媽媽特別喜歡過來玩。就是走到小區的綠化帶里走走也很開心。尚未裝修的新房子，竟然搬來了個大床，還準備了電磁爐、雞蛋和面條。媽媽簡直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歡喜。

小區里還沒住進多少人。樓梯間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照得出人的影子。乘電梯到六樓，敲門，媽媽一邊開門一邊責備我們下雨天來干嘛。和媽媽說了一會兒閑話。拿出雨鞋讓媽媽試穿，恰好合腳。媽媽穿著雨鞋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又快樂似一個小孩。

媽媽今天穿了一件很花哨的衣服，說是我給她買的。（忘了買過這樣一件衣服呢）素來覺得穿新衣服會不好意思的媽媽，現在終于也想明白了。人老了倒是穿得艷起來。

當世界長大了，媽媽也變老了。變老了的媽媽，倒是比年輕時樂觀，開朗。她換上新雨鞋，和我的女兒，我，三個人步行去書店。

因為是周末的緣故，書店里人特別多。尤其是孩子們。媽媽看著席地而坐在看書的小孩子說，比你從前可要用功多了哦。

媽媽，我從前也十分用功的好哇。記得有一年夏天迷戀三毛，一根棒冰也不舍得吃。攢來的零花錢，全都貢獻給了那家供銷社里的小書店。

盡管長大以后好多年不再讀三毛。看到書架上有一本三毛的隨筆集《你是我不及的夢》。仍是買了下來。

又買了村上春樹的《且聽風吟》，說是村上的第一部作品。據說寫這部小說的時候，村上還是一個爵士樂酒吧的老板，正是這七萬字讓他成了小說家。

命運真是很神奇，二十九歲的村上，一定在冥冥之中聽到了繆斯的召喚。小說寫好以后，他沒有復印就寄給了《群像》編輯部，結果獲了獎。

“假如落選，那以后恐怕就不會寫了。”村上坦言道。多么險，世界差點就失去了一個小說家。

另外還買了薩岡的《靈魂之傷》，角田光代的《禮物》，山本文緒的《渦蟲》，胡蘭成的《心經隨喜》。

從書店出來，和媽媽去了一趟家樂福超市。媽媽最喜歡逛超市和大賣場。光是看看什么都不買也覺得很開心。買了一箱甜餅干，水晶梨和哈密瓜。

從超市出來，和女兒各自拎著一只購物袋，跟著媽媽走回家，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和弟弟一起跟著媽媽去集市。那時候的我們，大概也只有女兒的年紀吧。提著沉沉的袋子，勒得手指上都是一道道紅印，可是卻感到由衷的滿足。

那一顆容易滿足的心，隨著年齡的增長，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貪婪了。

空心菜苗，游泳和瑜伽

有個人送了我幾株空心菜苗。用素色牛皮紙袋包著，抱在懷里，露出一截綠茸茸的葉子。好似人也變得蔥蘢起來了。

在小區樓下開辟出了一塊空地，種卷心菜，小油菜和豆角。還有幾叢雛菊。那肆意散亂著葉子和花，很有一種曠野之美。

用花園小鏟，把空心菜苗移栽到空地上，又澆飽了水。那空心菜苗皺巴巴的葉子立馬舒展開來，一副欣欣然的樣子。

又去運動館練瑜伽。那個之前給我辦卡的女孩子看見我笑嘻嘻地說，好久沒來了啊。是啊，最近真是越來越懶啦。幾乎一個月也就去上一兩次。

要是辦的卡不好好用，不是白白浪費了銀子么。想著以后可要去勤快一些。

令人奇怪的是，學生時十分討厭上體育課的我，現在卻愛上了運動。自從前年請了個教練學會了游泳以后，對游泳特別情有獨鐘。就是冬天室外零下幾度，冒著熱氣的泳池空無一人，還是一周保持最少去一次，不游一下仿佛就渾身不舒服。

瑜伽倒很少去，但一看見那個身材超級好的瑜伽老師，心情就特別振奮。瑜伽老師鼓勵大家，瑜伽就像中藥，不會一針見效，所以大家要堅持啊。

真是這樣子的呢，凡是能堅持做下去的事，待以時日，總會有奇跡發生的。現在越來越堅信這一點。

這家運動館只要徒步兩分鐘就可以到達，瑜伽課結束了以后不用跟別人搶浴室，慢騰騰地走回家，喝杯果汁，再舒舒服服泡個熱水澡。感覺真幸福啊。

任何事都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做就好。不管生活有什么煩惱，這一刻，拋卻所有的雜念，靜靜享受獨處的安靜和喜悅，輕輕地給自己一個微笑。

譬如剛才在那間音樂繚繞的瑜伽教室里，沖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輕輕地微笑了一下，而那個素不相識的女人，也輕輕地回了我一個微笑。仿佛一陣春風輕輕滌蕩在心頭。那之前的煩惱和浮躁，都如煙云般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最好的時光

換了新被套。又趁著這股勁兒整理了衣柜。最近大買特買，簡直一點自制力也沒有。后果是銀行卡刷爆了。那些買來的衣服，有的一次也沒穿過，說起來真是夠敗家的。可是，看見喜歡的東西，忍不住就想占為己有。

真的有shopaholic的傾向啊。

有一段時間想試試自己可以多久不買衣服。最長的一次，頂多也就半個多月。可是之后再去商場，比之前更加沖動。這就像減肥之后的反彈。算啦，何必跟自己較真呢，想買就買吧，只要經濟允許，女人不用對自己太苛刻。

做了個面膜，午睡了一個多小時，接到小雨媽打來的電話，說是晚上一起去吃日本料理。

節日的料理店，人還可真多。不過小雨媽帶我們去的那家料理店，東西也未免太貴了。點了十幾道菜，已經花了一千多元。每道菜的量又少得可憐。孩子們嚷著要吃烤雞翅，又點了四份烤雞翅，一上來就被搶光了。發現孩子們最愛吃的就是垃圾食品。平日里不給他們吃，一逮到機會就大吃一通。

一邊吃一邊聊旅游的事。說是暑假去日本。是小雨媽和舒和媽臨時決定的。問我去不去，最近迷戀日本女作家的小說，對日本倒是也起了向往之心。好歹也去一下看看呢。

從料理店出來，把孩子們先送回家。孩子們興高采烈。（真傷心啊，這么大一點就不再賴著媽媽啦。再過兩年，不知道還肯不肯跟我們一起出來呢）扔掉了孩子的女人，又是感慨，又是興奮，謀劃著去哪兒再玩一下。去了一家KTV，點了一堆啤酒和老歌。一邊喝啤唱歌，一邊追憶那逝去的青春。到底，歲月是把殺豬刀，到了這個年齡，像一朵過了季節的花，曾經再怎么嬌艷，也快要開到衰敗了。

可是誰又能拒絕時光的洗禮呢。生老病死，悲歡離合。一生譬如浮萍漂蕩不可把握亦未可說。

也許最好的時光，永遠是現在。

在午夜的街頭走著的女人，魚嘴鞋在大理石地板上敲擊出清冽的聲音。似一串饒有情致的音符。街燈映照著長長的影子，香樟樹細碎的花朵，隨風吹落至頭發，衣領，無人的深巷。

那朦朧的醉意，與天上那一輪黃月亮，從茫茫人海中升起來。許多年輕時做過的傻事，說過的傻話，請容我偶爾再做一次，再說一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