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王陵埋葬的愛情神話——讀馬健《草原霸主》

○段珩

《草原霸主》，馬健著，商務印書館2014年1月版，35.00元

與其這說是一本書，不如說揭開一個被埋沒數千年的傳奇。

與其寫一篇書評，不如重述這個霸氣而又浪漫的故事。

1715年，沙皇宮廷正在為彼得大帝新誕生的王子舉行慶典，負責烏拉爾地區礦藏開采的維贊和戴米朵夫向彼得大帝呈上了一份獨特的賀禮。這批黃金制品，如果單從重量來估價的話，在當時大約與10萬盧布等值，算得上是一筆巨富了。金器上裝飾著雪豹、鹿、獅等動物紋，它們做工精湛、造型生動、充滿張力。這種獨特的藝術風格與以往所有的藝術品都不同，令人嘆為觀止。看到這些珍寶，彼得大帝在驚嘆之后陷入深深的沮喪和憂慮。他知道，這些精美的物品屬于那些古代生活在西伯利亞的貴族。同時，他還聽說同樣精美的物品正被源源不斷地從墳冢中盜掘出來，然后被熔化掉了。隨后，他立刻下令，不允許任何人再破壞、盜掘古墓。同時，之前得到的珍寶也要如數送到皇宮來。西伯利亞總督噶噶林在接到通知后，將他收集到的90件金器，總重差不多27公斤，統統寄給了彼得大帝。喜好收藏的彼得大帝下令在圣彼得堡修建了一座名為“藝術房間”的博物館。這也是俄國最早的博物館。戴米多夫和噶噶林呈送給沙皇宮廷的這兩批珍寶就被收藏在這個博物館里，也被后世稱為“彼得大帝的西伯利亞黃金寶藏”。

1962年，列寧格勒考古學家魯金科發表了《彼得大帝的西伯利亞藏品》一書，從此，這批精美的金器才開始被俄羅斯和世界所廣泛了解。隨著資料的積累，學者們逐漸認識到這些早期游牧人的墓葬多數都用土石堆筑墳冢，在墓葬中殉葬馬匹，隨葬金屬武器、陶器和金銀首飾。結合古典文獻，他們將這些墳冢中埋葬的人群與公元前一千年活躍于南俄羅斯草原的斯基泰人聯系起來，歷史上的斯基泰人弓強馬壯、驍勇善戰，大肆侵擾近東，令亞述、米底、波斯等強國聞風喪膽；他們令東征西討、所向披靡的古波斯帝國締造者、亞洲之王居魯士葬身荒漠；他們也讓橫掃歐、亞、非三大洲的征服者亞歷山大大帝止步錫爾河北岸；他們的裝束、習俗與農業文明格格不入；他們是黑海沿岸希臘殖民城邦、商埠的保護者；他們自稱是世界上一切民族中最年輕的民族；他們只有語言，沒有文字，希臘人稱他們為斯基泰人，波斯人稱他們為薩迦人，亞述人稱他們為阿息庫茲人，而他們自稱為斯古呂他人。

斯基泰人的黃金寶藏令歐亞草原掀起探險熱潮，沉睡千年的游牧王者的墳冢被漸漸打開，琳瑯滿目、精美絕倫的隨葬品展示著草原霸主昔日的輝煌。最引人注目的是1969—1970年蘇聯考古學家阿基舍夫在伊塞克墓地的發掘工作。墓地中共有45座大型土筑墳冢，南北綿延三公里，被當地人稱為王陵區。由于標志過于明顯，這些墳冢大部分在早年就被盜掘一空了。但是阿基舍夫在清理這些被盜掘的墓葬的時候，有了意外的收獲，他在一具以天山云杉制成的木槨中發現了身穿黃金華服的遺骸。他穿著的衣服綴以黃金錘碟的金片，看上去就像一個金人。他頭上戴著一頂尖帽，尖帽裝飾著鹿角和飛鳥形狀的金飾件，額頭裝飾著長著山羊角和翅膀的飛馬，以及兩只后肢翻轉的老虎。他的脖子上戴著一金項圈，外套上縫滿了麋鹿頭和虎頭紋樣的金飾片，腰帶上裝飾著麋鹿形狀的透雕金飾牌，腰間配掛著包金鐵制長劍，右側配掛著包金弓箭袋和鐵短劍，長靴也縫滿了金飾片。此外在木槨西南角還整齊地擺放著陶器、木器、長柄銀勺、木勺、青銅鏡等30余件物品。總之，極盡華麗，耀人眼目。

學者們將這座墓葬判定為公元前4世紀薩迦部落貴族的墓，而這樣華麗的裝束又讓美國考古學家戴維斯·金博聯想起薩爾馬提亞部族中武士裝扮的女巫師。希臘傳說中，薩爾馬提亞人是斯基泰男子和阿馬松部族女子結合的后代。阿馬松是古希臘傳說中一個驍勇善戰的神秘民族，被稱為“男人的憎恨者”，也就是“殺死男人的人”。據說她們的部族全部是由女性組成，沒有一個男子。任何男人都不允許進入她們的領地，否則會被殺死。阿馬松女性生下的嬰兒如果是男孩，就被送還給他們的父親；如果是女孩就會把她們培養成女戰士，從小她們就要學習射箭、騎馬、投擲標槍等各種戰斗技能，她們從生下來就注定了戎馬一生。她們崇奉戰神阿瑞斯，認為自己是他的后裔，也崇奉狩獵女神阿爾忒彌斯。她們不放牧，也不種植莊稼，而是以劫掠為生，經常入侵鄰國。曾與希臘、斯基泰等許多民族發生過戰爭。而與斯基泰人的接觸正好造就了薩夫羅瑪泰人。

希臘人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說：希臘人在今土耳其地區生俘了一批阿馬松女戰士。他們用三只船押解著這些女戰士準備返航，不料途中反被殺死。但阿馬松女戰士不懂得駕船，只能隨波逐流，后來停靠在亞述海岸邊，來到斯基泰人王族的領地。登陸之后，阿馬松女戰士首先逮住了一群斯基泰人放養的馬，然后騎著這群馬在斯基泰領地內四處劫掠。斯基泰人對這些突如其來的陌生人感到非常好奇，她們穿著與斯基泰人不一樣的裝束，說著不一樣的語言。斯基泰人不知道她們是什么民族，從什么地方來的。但她們在戰場上非常勇猛，斯基泰人就以為他們都是年齡與自己相仿的男子。

于是斯基泰人派出軍隊與阿馬松人作戰，直到看到阿馬松戰士的尸體，才知道她們都是女兒身。經過商議，斯基泰人決定不再殺死她們了，而是派出一隊人數與阿馬松女子相同的斯基泰青年，在阿馬松女戰士的營地旁邊扎營。這些斯基泰男子住在阿馬松女戰士的附近，模仿她們的一舉一動，如果她們追上來就撤退，不與她們交戰；如果她們不再追趕，就又回到她們附近扎營。尚武好戰的斯基泰人想通過這樣的方式贏得阿馬松女戰士的好感，與她們結合生孩子。果然，阿馬松女戰士很快發現這些斯基泰青年并無意傷害她們，也就不去理會他們了。久而久之，雙方的營地越來越近。這群斯基泰青年模仿著阿馬松女戰士的生活方式，騎著馬，身上只裝備著武器，都是以打獵和劫掠為生的。每天中午，阿馬松女戰士都要分散開來，單獨或成對出去游逛、放松。斯基泰青年也模仿她們這樣做了。直到有一天中午，一個斯基泰青年大膽上前糾纏一個阿馬松女子，而她并未反抗，半推半就與他歡好。然后這個阿馬松女子用手勢向他示意，明天再帶一個斯基泰青年來。于是到了第二天，這個斯基泰青年帶著他的朋友來到這里的時候，發現面前站著兩個阿馬松女子。就這樣，后來所有斯基泰青年都和阿馬松女子成雙成對。最后，他們的營地也合在了一起，每個斯基泰男子都娶了一個阿馬松女子。但能征慣戰的阿馬松女人們不愿意做普通的婦女，而這些娶妻不凡的斯基泰男子也很開明，陪著妻子繼續去征戰。他們向東渡過了頓河，然后又向東走了三天，接著又從亞述海向北行進三天，在那里定居了下來。便是后來頓河和烏拉爾山之間的游牧民族，薩夫羅瑪泰人。據說當地婦女一直沿襲著古老的風俗習慣，她們穿著與男子一樣的裝束，與丈夫們一起騎馬去打獵、作戰，或有時獨自去狩獵。按照他們的習俗，一個女子只有在戰場上殺死敵人的一個男子才能嫁人。

在時代相對較晚的斯基泰人王陵中，許多女性與男性一樣隨葬武器、馬具，完全是一副戰士的裝扮。俄羅斯南西伯利亞阿爾贊王陵，又被稱為“國王谷”，出土貴族夫婦遺骸，兩人的首飾、武器、衣服上的裝飾品全部用黃金制作，共有5700多件。貴族男子左掛弓箭袋，右掛包金馬鞭，腰帶配掛金柄鐵短劍和包金鐵銷刀。貴族女子帶著金項圈，腰佩短劍和削刀，身著紅底大衣，上輟黃金飾片，既華貴嫵媚又威風鼎鼎。據說，這些部族中的女性不但是戰場上的武士，其中一些女性身份尊貴，甚至可能扮演著部落首領和祭祀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