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藤生殖毒性臨床及動物實驗研究進展

熊 巍，諶 婕

(1.四川省人民醫院，四川 成都 610072；2.成都市青羊區明新診所，四川 成都 610091)

雷公藤(Tripterginum Wilfordii,Hook.f)又名黃藤、斷腸草，為衛矛科雷公藤屬植物，味苦、性寒，有大毒，有祛風除濕、活血通絡、消腫止痛、殺蟲解毒功效[1]。臨床應用有顆粒劑、糖漿劑、膠囊劑、丸劑、片劑等，用于治療類風濕性關節炎、慢性腎病、紅斑狼瘡、子宮肌瘤、子宮內膜異位癥等。但雷公藤制劑可損傷患者血液、生殖、消化、泌尿系統及引起變態反應等[2]，其中生殖系統受損成為影響治療的主要因素。雷公藤長期應用的抗生育作用受到廣泛關注。現筆者就近年來雷公藤及其制劑的生殖毒性研究進展作一綜述。

1 生殖毒性臨床研究

1.1 對女性的生殖毒性 女性患者服用雷公藤制劑一定時間后常出現月經失調、閉經、不孕、功血等并常伴有低雌激素癥狀[3-4]，閉經發生率達17%～70%[5]。目前研究認為雷公藤所致女性生殖功能損傷可逆。卜凡靖等[6]報道11例腎病、類風濕性關節炎育齡期女性患者服用雷公藤多甙(GTW)30～70 d后出現閉經，停藥26～40 d后月經恢復，繼續用藥則仍閉經。谷春霞等[7]報道服用GTW出現閉經女性患者的平均年齡為30.4歲，基礎體溫單相，伴潮熱、子宮萎縮、陰道干澀等癥狀，患者血E2服藥3～4月明顯降低，5月起降至低落水平，FSH、LH水平在服藥2～3月逐漸上升，4～5月達絕經后水平。研究結果提示雷公藤對育齡期女性生殖功能損傷的作用部位在卵巢。付萍等[8]檢測9例因服用雷公藤制劑致閉經的育齡期女性血清生殖激素水平，E2、PRL水平明顯降低，FSH、LH水平明顯升高，B超顯示部分患者子宮萎縮，提示雷公藤制劑可引起育齡期女性卵巢功能減退甚或衰竭。

1.2 對男性的生殖毒性 雷公藤對男性生殖系統影響明顯，可引起精子數量減少、活動力下降、畸形率增加、睪丸萎縮、性欲減退等癥狀。吳忠旺等[9]報道2例強直性脊柱炎男性患者服用雷公藤葉提取物雷絡酯40 d后，精子密度顯著減少，精子活動率、運動速度降低，停藥38 d后生精功能開始恢復，精子密度逐漸上升，提示雷公藤對睪丸生精細胞有明確抑制作用，其損傷具有可逆性。王淑云等[10]報道服用GTW4～6月的男性銀屑病患者精子密度及活力明顯降低，精液酸性磷酸酶水平在服藥期間僅有輕度降低，提示GTW對男性精液酸性磷酸酶影響不明顯。吳鳳茹等[11]觀察到雷公藤單體T7對男性精子ATP酶無明顯抑制作用。

張維真[12]對停用GTW平均9.5年的29例小兒腎病患者追蹤觀察，發現GTW對部分男性患兒的生精過程有影響，引起精液量、精子數量減少、活力降低，損傷與GTW劑量有關，劑量>150 mg/(kg·d)均產生生精障礙，研究分析GTW劑量大時，生殖上發、精原細胞損傷重、難以恢復；同時損傷與用藥年齡相關，提示學齡前兒童應慎用。

2 生殖損傷及生殖功能修復動物實驗研究

2.1 雌性動物生殖損傷及生殖功能修復實驗研究 近年來研究者探討雷公藤對雌性動物(鼠)生殖系統的影響，顯示雷公藤對雌性動物的生殖損傷較對女性輕。雷公藤總甙30 mg/(kg·d)給藥80 d可致小鼠動情周期不規則，間情期時相遷延，但仍出現動情期，生育能力無明顯降低；鏡下見卵巢以囊狀卵泡為主，黃體多退化，排卵后卵泡少，閉鎖卵泡較多，間質腺發育良好[13]。同時觀察到雷公藤總甙30 mg/(kg·d)連續給藥80 d能引起雌性大鼠動情周期延長、不規則；P水平降低，E2水平無明顯改變；子宮質量減輕，光鏡下見卵巢黃體多萎縮，子宮固有膜內基質細胞疏松，部分肌層變薄，肌纖維稀疏；電鏡下卵巢顆粒細胞部分核膜消失，線粒體外膜腫脹、嵴溶解，黃體細胞內質網擴張，未見卵母細胞，子宮內膜腺體細胞的細胞器明顯減少，溶酶體增多，內質網擴張等，這些改變說明雷公藤總甙對垂體-卵巢軸產生干擾，對子宮亦有損傷[14]。李玲等[15]研究顯示雷公藤總甙、總萜、總堿溶液均可引起雌性大鼠生長卵泡粒層卵泡細胞不同程度核固縮及核碎裂。崔瑞琴等[16]研究發現雌性SD幼鼠服用雷公藤總甙可致卵巢組織病理改變，GTW造成雌性生殖功能損傷作用位點集中在卵巢局部，主要損傷卵巢顆粒細胞和卵母細胞，表現為局部組織中smad4mRNA、GDF-9mRNA表達下降，尤其是GDF-9mRNA的表達下降對卵泡的發育、分化、成熟具有重要影響。陳蓉芳等[17]觀察雷公藤提取物對小鼠圍生期的毒性，顯示在40 mg/(kg·d)劑量下，未出現母體毒性，但活胎率和出生存活率降低，哺乳存活率無明顯改變；未發現肉眼可見外觀及內臟畸形；F1仔鼠在第4天、第14天和第21天時體質量明顯降低，仔鼠某些生理、神經反射指標發育延遲，但學習、記憶能力未受到明顯影響；F1仔鼠交配率和受孕率無明顯改變。40 mg/kg劑量下活胎率下降,吸收胎率增高，說明雷公藤提取物在該劑量下可透過胎盤對F2仔鼠的生長發育產生影響。研究認為雷公藤可透過胎盤和乳汁對子代產生影響，提示圍生期及哺乳期婦女應謹慎服用該藥。

實驗研究提示以補腎為主的中藥及雌孕激素補充治療能減輕雷公藤制劑對生殖功能的損傷，改善、調節受損的生殖功能。梁文波等[18]觀察到雷公藤多甙可使雌性大鼠動情周期延長、缺失，子宮質量減輕、子宮肌層變薄，補腎中藥五子瓜石四物湯加減方能抑制GTW所致的動情周期異常及子宮損傷。胡兵等[19]觀察到雷絡酯400 μg/(kg·d)連續給藥90 d可引起雌性大鼠動情周期延長，P降低，卵泡減少，成熟卵泡顆粒細胞層次減少，黃體數減少等改變，中藥當歸芍藥散可拮抗雷絡酯對大鼠生殖系統的毒性作用。閆軍放等[20]采用ELISA測定雷公藤多甙組小鼠血清中性激素水平變化，免疫組織化學染色法檢測卵巢組織中凋亡相關蛋白Fas和FasL表達，與正常組相比，雷公藤多甙組小鼠血清LH和FSH水平明顯升高，雌激素明顯下降；卵巢組織受損明顯，卵泡較小，各級卵泡均明顯減少，且閉鎖卵泡增多。雌孕激素干預組小鼠血清性激素水平及卵巢組織較正常對照組無明顯變化。凋亡相關蛋白Fas和FasL的表達在雷公藤多甙組明顯高于干預組和正常對照組，而干預組和正常對照組比較，Fas和FasL表達無顯著性差異。雷公藤多甙可致雌性小鼠生殖功能損害，雌孕激素替代治療對小鼠卵巢的功能有較好保護作用。

2.2 雄性動物生殖損傷及生殖功能修復實驗研究 雷公藤對雄性動物生殖系統影響與男性相似。雄性大鼠喂服雷公藤總甙10 m g/(kg·d)7周、13周和喂服20 mg/(kg·d)4周、10周，精子發生及精曲小管晚期精子細胞堿性核蛋白的替代和轉換均受到明顯抑制，附睪尾精子數明顯減少，殘存精子畸變，頭部膨大，頭頸斷裂，頸部斷端高度卷曲；精子線粒體酶反應顆粒減少，研究顯示雷公藤總甙作用靶器官為生精細胞[21]。鄭家潤等[22]檢測從雷公藤中分離的7個環氧二萜內酯化合物的雄性抗生育活性，結果顯示T4、T7、T8、T9、T10及L2這6個化合物有明確的抗生育活性。雷公藤氯內酯醇(T4)是雷公藤主要雄性抗生育成分之一。雄性大鼠口服T4[75 μg/(kg·d)]28 d后，均產生抗生育作用；給藥35 d后，大鼠體質量、睪丸、精囊、前列腺及垂體前葉質量，血清及睪丸間質液中T水平降低；垂體LH、FSH水平及睪丸內FSHR無明顯改變；附睪中精子密度及附睪質量明顯降低，精子不活動。大鼠附睪頭、尾管腔中的精子分別出現中度和嚴重的損傷：頭尾斷裂，軸絲膨大。附睪頭、尾的胞質及胞核，雙氫睪酮 (DHT) 受體含量有增高趨勢。腹前列腺胞質DHT受體顯著升高。提示T4的抗生育作用部位之一在附睪[23]。雄性大鼠灌服T4[50 μg/(kg·d)]6周后，顯微鏡觀察睪丸精曲小管和附睪內精子，發現T4影響精曲小管內精子形成過程，經過附睪后精子損傷加重。微管與微絲結構和功能的破壞是導致精子畸形的主要原因，精子膜結構對T4作用也非常敏感[24]。葉惟三等[25]研究T4對大鼠生殖細胞的遺傳效應，結果顯示T4對大鼠初級精母細胞減數分裂無影響，染色體的易位多價體斷裂和斷片等發生率無增加，偶線期及粗線期聯會復合體的圖像均正常；大鼠精原細胞有絲分裂圖像未見染色體畸變或其他明顯損傷；精子頭部畸變率為2.7%；出現微核率為0.3%；精曲小管上皮細胞組合無明顯影響，睪丸組織結構基本正常，各級生精細胞、支持細胞和間質細胞形態無明顯改變。實驗表明T4對聯會復合體的形成及功能無明顯影響，對大鼠生殖細胞無明顯遺傳損傷。

黃迪等[26]應用雷公藤多甙灌胃造成雄性小鼠生殖功能障礙，通過與雌鼠(1∶2)合籠觀察懷孕率和睪丸組織變化，并采用基因芯片技術觀察小鼠睪丸組織的基因表達。結果發現雷公藤多甙組小鼠較對照組懷孕率明顯下降，8周后懷孕率為0。睪丸精曲小管管壁上生精細胞數量減少，精曲小管內生精細胞部分或全部脫落，阻塞于管腔內，1932條基因表達出現異常，其中有已公認的與生殖密切相關基因Herc4、Ipo11和Mrto4等表達異常。張昕賢等[27]研究雷公藤多甙給藥致BALB/C雄性小鼠生殖功能減退模型，模型小鼠Y染色體微缺失相關基因Dzip1表達下調，生殖凋亡相關基因Fas表達上調，原癌基因c-jun表達上調，信號轉導相關基因Wnt4表達上調，補腎中藥干預后均有不同程度改善，其中補益腎陽藥肉蓯蓉與補益腎陰藥熟地聯合應用效果最顯著。研究提示雷公藤多甙引起的雄性小鼠生殖功能障礙與其致生精相關基因表達異常有關。

研究者采用雷公藤制劑建立腎虛不育癥動物模型，研究補腎中藥對生殖軸作用機理。GTW20 mg/(kg·d)予雄性大鼠連續給藥30 d造成腎虛不育癥模型，模型大鼠出現惡寒、蜷臥、精神萎靡、反應遲鈍、少動等腎陽虛證的表現；睪丸光鏡下見生精細胞脫落，精子畸形率增加，死精過多等；電鏡觀察見精子細胞、精子膜結構消失，鞭毛尾部中段軸絲紊亂，線粒體腫脹、破壞等改變。補腎壯陽的康寧口服液(人參、鹿茸、熟地、仙靈脾、肉蓯蓉等)能明顯修復GTW對生精細胞的損傷，升高T、LH水平，可能通過調節垂體或下丘腦調節T分泌，促進精原細胞線粒體和膜結構的修復[28-29]。

作為非激素類藥物，雷公藤制劑對生殖系統的毒性損傷是臨床研究熱點，進一步探明雷公藤制劑及主要化學成分對人類生殖系統損傷機理對指導臨床合理應用雷公藤制劑有重要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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