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為水
1939 年,汪曾祺19歲。這一年,他考上了西南聯合大學。
正當好年齡的汪曾祺,與彼時中國最好的大學相遇,是多么美好。恰恰這位來自高郵世家的才子,念的又是中文系。
在這個當時中國頂尖大學的中文系里,有著眾多的大牌作家、詩人:朱自清、聞一多、楊振聲、陳夢家,當然不能不說的,還有他的恩師沈從文。當時的中國戰亂頻發,清華、北大、南開三所大學被迫南遷,西南聯大還能擁有這么空前絕后、高水平的師資力量,這機遇簡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按理說,可以聽這么多優秀的老師上課,應該抓緊時間,一心向學才對。可汪曾祺偏偏不這樣,課后他泡茶館、看閑書,總之就不是一個特別用功刻苦的學生。好在聯大的教授學者們,大都是留洋歸來,多少帶有那么一點隨性自由的洋派作風,并不提倡把所有的時間都花在書本上。
他們用自己的名士風范熏陶著那幫半大孩子們,上課時引經據典、出口成章、信手拈來,使課堂氣氛活躍非常;衣著上也是各有特色,有的不修邊幅,有的西裝革履,有的則是奇裝異服。
汪曾祺就深受這種自由氣息的影響,節假日經常趿著一雙不提后跟的布鞋,坐在離翠湖很近的茶館里,一呆就是大半天,看看書,吹吹風,再品品茶,儼然自己已經是名士。
就這樣,眨眼期末就到了,考試,寫文章,汪曾祺卻都是最高分。
一次,一個學生上聞一多的課,由于平時光顧著玩,到期末了,作業寫不出來,只好請汪曾祺代筆。他倒也爽快,一夜就給寫完了。聞一多讀了,大贊道:“比汪曾祺寫得還好。”
有人問一位曾在聯大任教的作家教授,為什么西南聯大設施條件那樣差,教授、學生生活那樣苦,還能出那樣多的人才?這位作家給了兩個字:自由。
汪曾祺自己也說,使他成為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作家的地方,是西南聯大。
時光荏苒,物是人非,曾經的西南聯大也只剩下一些舊校遺址。但是幸好,汪曾祺給我們這些想要了解西南聯大歷史的人,留下了諸多文章,可以讓我們對當時這所世界聞名的大學有更深入的了解,比如《泡茶樓》《七載風云》《西南聯大中文系》等文章。我每每讀罷,都心馳神往,恨不得早生幾十年,不求聞達于世,但求能見識一下這些先生的卓越風采,領略一下西南聯大的民主自由之氣,順便再泡泡茶樓、吃吃昆明特色小吃。說不定,與我擦肩而過的,就有一個汪曾祺。
汪曾祺在昆明呆了七年。
放蕩不羈的年華和無出其右的才華,成就了汪曾祺。
當泡茶樓已成為一種時尚,當跑警報已成為一種習慣,逝去的皆已逝去,只有那充滿自由氣息的水日夜不息地奔騰著。
他著實想念昆明的雨、昆明的食、昆明的人,以及那時的西南聯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