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品賞析

歐南

芭托莉：《斯特凡尼：任務》

Cecilia Bartoli—The Steffani Project

演唱：塞西莉亞·芭托莉（Cecilia Bartoli）

指揮：迭戈·法索利斯（Diego Fasolis）

樂隊：巴洛克古樂團（I Barocchisti）

編號：478 5827（DECCA）

不久前寫過芭托莉《任務》DVD版的，的確讓我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巴洛克音樂活潑、輕快而自然，沒有古典主義以后，特別是浪漫主義以來，音樂所有的那種尖銳、矛盾和痛苦。雖然巴洛克音樂普遍缺少個性，人們也很難一下子分辨出這究竟是誰的作品，但巴洛克音樂的那種平和、不張揚，充滿內心愉悅的輕盈流暢，卻能使人感到舒心和愜意。其實，自從工業革命以后，人類已經失去了農耕時代的那種悠閑自得的生活狀態了。從馬勒、柴可夫斯基音樂里流露出來的內心巨大的悲痛，使得人們欣賞音樂也開始變得沉重起來，現在我們常常說的不懂音樂，其實正是源于音樂語言開始變得復雜化的結果，一個沒有學過音樂的人是很難理解古典主義以后復雜的曲式結構、和聲織體，以及更為極端化的現代無調性、多調性音樂，音樂其實已經開始遠離普通大眾，成了專業圈子里的私人話題。而現代作曲家普遍感到孤獨、沒人理解，也正是因為沒人懂得他們說話的緣故。你用“天國”的語言去布道，普通人如何能懂，宗教為了吸引更多的信徒，不斷地改變自己，讓它變得越來越接近普通大眾的理解能力，而音樂是反其道而行之，越變越復雜，越說越玄乎，這如何能吸引大眾的視線。

但這種現象在巴洛克音樂那里很少能感覺到，巴洛克音樂給人的感覺像是川流不息的溪流，澄澈輕盈，雖然你不懂賦格，不知道什么是托卡塔，但它不妨礙你聽得懂它，因為你很明確地感受到音樂帶給你流動不息的感官快樂，這就夠了。錢鐘書說，“你既然覺得這只雞蛋好吃，又何必知道這個雞蛋的來歷”，說的也正是這個意思。專業性的解釋音樂是理論家的事，而欣賞者則完全不必在意這些枯燥的專業知識，音樂是用來聽的，不是用來解釋的，現代音樂解釋得那么多，還是讓人如墜云霧，摸不著頭腦。

我曾經在一個小型的沙龍演奏會上聽評彈，臺上的演員不無得意地說，很多老外雖然中國話都不會說，但他們卻很喜歡評彈，覺得有一種幽幽的古意，舒緩不鬧，不像中國的京劇，老外普遍覺得太吵鬧。這和我們欣賞意大利歌劇不是一樣嗎，我想歌劇愛好者沒幾個人會懂意大利語，但并不妨礙他們欣賞這門藝術。

和上次一樣，我們還是先來補補課，認識一下這個陌生的作曲家。斯特凡尼，意大利作曲家、外交家、牧師，生于1654年，早年是教堂唱詩班的歌童，在青少年時期先后在慕尼黑和羅馬學習。1675年返回慕尼黑擔任宮廷管風琴師。在慕尼黑期間寫過6部歌劇，1688年，斯特凡尼又在漢諾威擔任宮廷樂長，又在那里寫過9部歌劇，到1711年離開漢諾威，其職務才由亨德爾接替。1722年，斯特凡尼回到意大利工作，據說他的歌劇在當時很受歡迎，但現在幾乎泯滅不聞。筆者在《西方歌劇詞典》中也不曾查到他的名字，可見西方音樂之浩如煙海，被歷史遺忘的實在是多如牛毛，不足為奇了。

斯特凡尼在漢諾威宮廷樂團期間，和哲學家萊布尼茲交好，后來因為漢諾威選侯爵成為英皇喬治一世，很多作品就跟著被帶到英國，所以至今都保留在白金漢宮中。但斯特凡尼和繼任的漢諾威爵爺關系不佳，因此被派作駐外使節。但他盡心的外交工作，卻意外贏得教皇的肯定，封他為樞機主教，其后不斷被高升，但仍然能在如此繁重的外交工作中，擠出時間來創作。另外斯特凡尼也寫了上百首的二重唱清唱劇，尤其是《圣母悼歌》是他出色的作品，這些作品大多旋律熱情，奔放迷人，也預示了莫扎特歌劇詠嘆調的風格。而他的器樂作品則影響了亨德爾的創作。

除了芭托莉的那張《任務》的DVD外，這套三張一套的斯特凡尼作品基本上可以讓我們了解這個被遺忘的作曲家的風貌。三張唱片包括《任務》，一張是斯特凡尼的六聲部《圣母悼歌》，是斯特凡尼留下來的作品中，唯一一部有些名望的聲樂作品，雖然在聲樂史上，它已經被佩爾戈萊西，德沃夏克等同類作品所蓋過，但作為早期的名作，這部作品還是有其獨特的價值，很值得我們欣賞。這套專輯中還有一張是斯特凡尼的《舞蹈與序曲》，這是斯特凡尼的劇樂作品，一共收有斯特凡尼43首作品，很多都很短，最長的不超過5分鐘，短的只有幾十秒。斯特凡尼同時代的人大多仰慕他的歌劇音樂，他作品吸引人的地方主要在于他無比優美的樂隊作品。這張唱片由出自他頗富盛名的《奧蘭多》里的了首曲子揭開序幕，緊接著是一連串火花四射的序曲、嘉禾舞曲、吉格舞曲、詠嘆調，及更多其歌劇作品以外的佳作。音樂的指揮仍是指揮過《任務》的指揮家法索利斯統領的巴洛克古樂團，他以忠于原作的精神，重新還原了這位被發掘的作曲家。

《舊金山古典樂聲》在評論法索利斯時曾說：“法索利斯出色的指揮，使樂團每一位樂手得以發揮最大潛力，詮釋斯特凡尼的音樂……無論色彩和結構的掌握都無與倫比，所挑選的器樂組合足以凸顯芭托莉的泛音……芭托莉展現斯特凡尼音樂質感的完美演出，令人拍掌叫絕！”

這是一張必須收藏的專輯，筆者以為目的其實很簡單，沒什么特別的理由，就是因為陌生，而且斯特凡尼并非音樂史上杰出的作曲家，三張一套的合集正合適，如果多了反而沒意思了，何況芭托莉的演唱，那就更不用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