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度影音與快播盜版侵權案的思考

戰宇

2013年11月19日，國家版權局對百度和快播盜版正式立案，調查表明，百度公司和快播公司通過其運營的播放器軟件，向公眾提供定向搜索、定向鏈接服務，直接定向搜索、鏈接到大量盜版網站，具有一定主觀過錯，已構成侵犯信息網絡傳播權，同時損害公共利益。12月27日，國家版權局下發行政處罰決定書，對北京百度網訊科技有限公司、深圳快播科技有限公司分別處以責令停止侵權行為、罰款25萬元的行政處罰，同時對兩家公司提出了明確的整改要求。2014年1月26日，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對百度影音、快播等播放器盜版網絡視頻一案進行宣判，對視頻網站“2345rb.com”和“星際s電影”的負責人張某作出有期徒刑6個月、罰金2萬的一審判決。關于網絡視頻播放器被第三方利用是否涉及網絡侵權責任的爭議再次引發產業界的關注。

一、百度影音與快播侵權案的始末

自網絡視頻行業誕生以來，各類關于版權問題的糾紛從未間斷，互聯網之所以能飛速發展，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其免費、開放的特性，和其他先進科技一樣，互聯網技術也難免會被人利用成為犯罪的工具。近年來，百度、快播公司相繼推出快播和百度影音播放器，這些播放器破解各視頻網站正版保護，通過爬蟲非法抓取視頻信息，直接盜播視頻網站內容。通過百度、快播提供的技術、流量、廣告聯盟分成以及推廣費用支持，上千家盜版視頻小網站形成了一個龐大盜版視頻產業鏈。按照美國市場影視劇產業收入構成推算，以百度、快播為主的盜版每年導致中國電影產業損失近800億，百度、快播的盜播行為對整個文化產業鏈其他環節，以及對文化產業創作、投資積極性的打擊更是難以估算。目前，百度依然存在大量盜版行為，尤其是手機端百度視頻APP，百度、快播的盜版對包括國內影視產業鏈在內的文化產業造成了重大損失。

自2005年開展的“劍網行動”是由國家版權局、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安部聯合部署的打擊網絡侵權盜版專項治理行動，2013年是“劍網行動”以來的第九次專項行動。專項行動期間，各地積極落實中央四部門的工作要求，圍繞網絡文學、音樂、影視、游戲、動漫、軟件等重點領域以及圖書、音像制品、電子出版物、網絡出版物等重點產品，結合本地特點與核心工作，細化工作措施創新管理手段，全面深入開展專項治理行動。國家版權局針對當前視頻領域侵權盜版職業化、鏈條化、碎片化的特點，積極采取跨區域、集約化執法手段，對影響力大的疑難復雜案件發動集群戰役進行有力打擊。在調查取證中，集中上海、北京等執法一線的業務骨干，對百度影音、快播兩款播放器的核心技術、運營模式、產業鏈條等進行全方位多角度的定位分析，在全國建立跨區域的版權執法合作機制，聯合打擊網絡盜版。

2013年11月13日國內數十家正版視頻網站和版權方，發起中國網絡視頻反盜版聯合行動，對百度和快播的盜版采取了技術反制和法律訴訟。被告人張某因涉嫌侵犯著作權罪，于2013年7月31日被羈押，9月6日被逮捕。張某供述，2345rb.com和星際s電影分別使用百度影音客戶端軟件和快播播放器軟件，進行大規模網絡視頻盜版行為，并獲得非法廣告收益。張某的違法行為，直接侵犯了他人享有獨家信息網絡傳播權的影視作品600多部。法院認為，被告人以營利為目的，未經著作權人許可，發行他人影視作品，情節嚴重，其行為已經構成侵犯著作權罪，應予懲處。百度影音與快播侵權案由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海淀區人民法院進行審理，是我國首例個人利用P2P技術侵犯知識產權獲刑責的案件。互聯網領域不斷出現的各類新型侵權方式，北京市海淀區公、檢、法三機關共同進行堅決打擊，其中北京海淀區檢察院對偵查方向把握、證據調取固定，以及案件性質認定起到關鍵作用。2013年12月30日，國家版權局聯合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工業和信息化部、公安部，公布打擊網絡侵權盜版專項治理“劍網行動”的工作成果。

二、百度影音與快播盜版侵權行為的界定

百度公司未經搜狐、優酷的許可，擅自通過百度視頻、百度影音等軟件，以定向鏈接、點對點傳輸、瀏覽器內嵌播放插件并主動推介等的方式向公眾提供大量影視節目的播放甚至下載。百度對視頻網站的侵權行為全面涵蓋了PC網頁、PC客戶端、移動客戶端和TV盒子四大領域，主要通過百度視頻搜索、百度影音、百度視頻APP和百度影棒這四個產品來完成，侵權的形式主要是盜鏈和為盜版視頻網站提供技術、流量、收入等全方面支持。無論是在PC網頁端、客戶端、移動APP端，百度都已遠遠超過正常搜索引擎的邊界，屬于盜鏈侵權行為。盜鏈是指服務提供商自己不提供服務的內容，通過技術手段繞過其他有利益的最終用戶界面，直接在自己的網站上向最終用戶提供其他服務提供商的服務內容，騙取最終用戶的瀏覽和點擊率。通過盜鏈，百度視頻得以大量無償地使用他人的版權資源，盜用他人的存儲和帶寬資源。正規的搜索行為應該根據用戶搜索給出鏈接，然后跳轉到第三方網站，但百度視頻是在自己的搜索頁面中直接嵌套播放視頻網站內容，嚴重侵犯了視頻網站應有的權利。

針對百度視頻各產品的盜鏈，優酷土豆已經設置了robots協議阻止百度視頻搜索爬蟲抓取，但百度依然強行抓取。百度通過盜鏈的方式，擅自在線向公眾提供他人視頻作品的行為，涉嫌直接侵犯他人的信息網絡傳播權。百度即使沒有將其他網站的作品復制到自己的服務器上，但通過盜鏈實現了直接向公眾提供他人作品的目的，這與通過復制方式傳播他人作品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這種行為既不是著作權法律、法規規定的“合理使用”，也不是“法定使用”，無論按照“服務器標準”還是“用戶感知標準”，都涉嫌直接侵權行為。

關于盜版問題，百度為使用“光線CMS系統”建站的盜版視頻網站群提供了流量和收入等方面的系統支持，用戶通過百度視頻搜索、百度影音、百度視頻APP和百度影棒搜索影視內容時就會被定向鏈接至這些盜版網站。視頻網站CMS系統是用來建立視頻網站的工具軟件，5分鐘即可建成一個片庫龐大的視頻網站。目前，國內有近千家通過此類CMS系統建設的盜版視頻網站。在光線CMS系統生成的網站上，通過百度影音播放器可以瀏覽和下載的影視作品通常會有成千上萬部，大多屬于未經授權的作品。此外，大批使用光線CMS系統建站的盜版視頻網站默認通過百度影音播放，該系統一鍵采集建立完整的視頻網站，并使用百度的視頻種子文件存儲、分發服務器，而百度則以定向鏈接方式為這些網站導入流量，并最終通過百度聯盟為其提供廣告分成。endprint

百度的行為屬于明顯的共同侵權行為，百度與這些網站之間有著明確合作關系，因此，不能以“避風港原則”來躲避侵權責任。而且百度視頻在宣傳、推廣中宣稱聚合優酷、土豆等視頻網站內容，并列出眾多網站擁有獨家版權的影視劇名稱，這更是證明了百度視頻的故意侵權。近年來，百度不斷利用搜索引擎身份和“避風港原則”規避責任，但同時又忙著打造自己的內容供應體系，在從ISP（網絡技術服務提供者）到ICP（網絡內容服務提供者）的轉型中，百度不斷有意無意地越界，沒能很好把握兩者間的法律關系和界限。

2013年移動互聯網市場蓬勃發展，中國移動互聯網市場用戶規模達6.48億，而移動視頻的發展更是速度驚人。截至目前，多家主要視頻網站來自移動的流量已經超過40%。而百度視頻在移動端的盜鏈和盜版模式實際上是對其他視頻網站的徹底洗劫，其危害遠遠大于PC互聯網時代，如果不及時遏制，將對剛剛起步的移動視頻產業鏈造成毀滅性的傷害。

三、互聯網影視的產業環境與版權保護

影視盜版不僅使正版內容提供商的利益嚴重受損，也會危害整個行業的健康發展，曾經優酷的著名自制節目“嘻哈三部曲”剛上線兩周，就遭多家網站的惡意盜版，讓優酷苦不堪言，嘻哈三部曲系列只能免費播放。目前，除百度、快播侵權案件，國家版權局還公布了其他侵權案件，分別為北京思路網盜版數字高清作品、浙江爆米花網站傳播侵權影視作品、安慧音撲網侵權、上海某音樂移動軟件侵權、浙江揚州動漫屋傳播盜版漫畫、北京陽光教育網店銷售盜版少兒出版物等。2013年7月，國家版權局將360視頻納入重點監管范圍，使版權重點監管的視頻網站由19家增加到20家；2013年9月，國家版權局啟動對音樂視頻作品的版權重點監管，除了上述20家網站，又增加了酷狗音樂網、酷我音樂網、蝦米音樂網、多米音樂網和一聽音樂等網站。2014年1月，在國家版權局網站公布首批熱播、熱映的重點影視作品預警名單，以及這些作品的基本授權信息。國家對盜版行為采取一系列措施，新版《互聯網信息服務管理辦法》的出臺，行業亂象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重點倡導保護正版開發者的利益，繼而構建良性的移動互聯網影視行業環境。

百度影音作為一款開放、免費的視頻播放工具軟件，可以供任何網站及個人作為視頻播放工具來使用，百度影音自身并不提供視頻內容，而是通過技術創新來滿足用戶播放多種解碼格式、更快速流暢觀看視頻的需求。為保護影視版權，百度影音專門研發了視頻文件的BPC加密格式，能有效限制版權視頻的復制和傳播。當用戶通過百度影音播放合作方的視頻時，就會顯示來源網址，并提供快速切換到原始網頁的入口。2013年10月，百度影音開始全面轉型，最新版的百度影音已上線VIP會員電影頻道、百度游戲等正版內容頻道，并整合了視頻互動等原創內容服務。百度影音未來將致力于打造一個原創正版內容的娛樂平臺，可見百度影音也不想當盜版網站的替罪羊，如果百度影音能充分發揮平臺優勢，用視頻互動、游戲、原創視頻等優質資源和服務，為用戶提供更豐富多彩的娛樂體驗，那么體現出的價值將遠超一款播放器軟件。

雖然經過幾年的治理，網絡視頻行業正在逐步建立起正版經營秩序，但一些隱蔽的盜版視頻網站仍然存在。究其原因，一方面，很多盜版網站服務器設在境外，給打擊盜版帶來很大挑戰；另一方面，司法判賠額度低和行政處罰力度不夠，國內知識產權侵權的違法成本較低，而維權成本和難度較高，這在客觀上不利于版權保護。例如，一部作品在視頻行業的市場價值能達幾百萬元，甚至上千萬元，但對盜版行為的處罰僅是幾萬元，這也導致侵權者鋌而走險，肆意侵犯他人權利，惡意傳播他人享有著作權的作品。此外，隨著互聯網技術的進步，給用戶帶來便利的同時，也給打擊侵權盜版帶來一定難度，尤其是隨著廣大網絡用戶對視頻內容需求的增長和視頻播放器的迅速興起，視頻盜版正以客戶端侵權的新面目出現。2013年年底由首都互聯網協會新聞評議專業委員會召開的研討會上，10余家視頻網站就聯合聲討視頻客戶端侵權，其中關于百度影音和快播等此類基于P2P工作原理的播放器爭議最大，雖然開發百度影音和快播的兩家公司聲稱它們不提供內容，只做技術，但是兩款軟件邊播放邊下載的功能，被眾多正版視頻網站所詬病，其他網站經營者常常利用這兩款軟件架設盜版網站，為用戶提供視頻的在線觀看和下載服務，并通過廣告發布獲取非法收入。

不過令人欣喜的是，隨著司法環境的不斷完善，很多盜版網站被查處。隨著近年來國內視頻行業的逐漸成熟和規范，反盜版呼聲越來越強烈，大量盜版視頻網站被查封或關閉，全民正版意識有所提高，正版影視劇的價值也被逐漸認可，對于經營正版內容的視頻網站而言，這也是一個新契機。過去大量依賴盜版的用戶會逐步選擇正版內容，一些正版視頻網站，除了提供海量正版內容外，也給用戶提供了整套的正版體驗。此外，依靠盜版內容的視頻網站，往往因為游走在法律邊緣地帶，無法形成真正的商業模式，注定無法成為可持續經營的業務模式。網絡視頻行業對多樣侵權盜版行為的深惡痛疾，以及它們對建立健康有序行業秩序的迫切需求，只有建立長效機制，才能更有效地保護購買正版影視劇資源的版權方權益。針對行業特點，完善相關法律法規，對利用新技術、新方式的侵權盜版者建立專項監控和法律分析，同時還要加大處罰力度，包括民事賠償額度、行政執法力度、刑事的懲罰等，只有這樣才能有效打擊各類侵權盜版，快速建立正版經營秩序。

在互聯網業界看來，在線視頻網站和搜索引擎之間一直以來就是唇齒相依的關系，視頻網站依賴搜索網站帶來更多的用戶流量，而搜索網站也希望有更多吸引眼球的內容，提供給進行搜索的用戶，兩者一直以來是和平共處的，百度影音與快播的行為讓這些相關網站和機構無法再容忍，最終選擇了法律訴訟，這也說明互聯網領域的競爭日漸激烈。搜索引擎、客戶端播放盜版刑事不解決，網絡視頻產業就沒有商業價值，誰盜版、誰強盜、誰搶劫、誰就能獲得巨大的用戶量，那么國家的文化產業會徹底被摧毀。主流視頻網站需要通過良性競爭與協作建立一個穩定生態圈，包括政府監管機構、投資方、制作團隊、權益方、播出平臺、廣告主、用戶等。其中，對版權的尊重一直是維系這個生態圈良性循環核心，尤其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我們希望更多版權者能夠加入進來，攜手一致，通過與政府、主管機構、版權方加強合作，增強技術手段，打擊盜版盜鏈，共同推進網絡正版化進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