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啟超
假如有人問我:“你信仰的是什么主義?”我便答道:“我信仰的是趣味主義。”有人問我:“你的人生觀拿什么做根柢?”我便答道:“拿趣味做根柢。”
我生平對于自己所做的事,總是做得津津有味。什么悲觀厭世這種字眼,我所用的字典里頭,可以說完全沒有。
精神上的快樂,補得過物質上的消耗而有余。
趣味的反面,是干癟,是蕭索。
晉朝有位殷仲文,晚年常郁郁不樂,指著院子里的大槐樹嘆氣,說道:“此樹婆娑,生意盡矣。”一棵新栽的樹,欣欣向榮,何等可愛。到老了之后,表面上雖然很婆娑,骨子里生意已盡。算是這一期的生活完結了。
殷仲文這兩句話,是用很好的文學技能表達出那種頹唐落寞的情緒。我以為這種情緒是再壞沒有的了。無論一個人或一個社會,倘若被這種情緒侵入彌漫,這個人或這個社會算是完了,再不會有長進,何止沒長進,什么壞事都要從此孕育出來。
總而言之,趣味是活動的源泉。趣味干竭,活動便跟著停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