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金融危機開啟了世界經濟和政治變革的一扇天窗。它不但沖擊了冷戰后的全球經濟格局,也對國際政治秩序造成很大影響。危機大幕尚未落下,多方力量相互角逐,主要國家在進行深度調整,新秩序的真容一時難以窺見全貌。我們不妨撩開面紗一角,一覽世界經濟和政治的“變臉”過程。
世界經濟力量“東升西降”
主要發達國家的經濟實力在危機中遭受重創,中國、俄羅斯、印度、巴西等新興市場國家在戰后首次成為世界經濟復蘇的引擎。七國集團(G7)成立時,這些發達國家俱樂部成員的經濟總量雄踞世界的80%,在危機后只能守住半壁江山。
相對應的另一幅圖景是,新興市場國家的經濟份額迅速壯大,如今在總量上與昔日“權貴”形成分庭抗禮的架勢。新興市場國家參與的二十國集團(G20)取代了G7、G8等發達國家俱樂部,成為全球經濟的支柱力量。中國在世界經濟復蘇中貢獻尤為卓越,不但被看作新興市場國家的領頭羊,而且成為經濟多極化世界的重要一“極”。
通過彼此協調共同應對困境是人們的美好愿景,但金融危機卻無情擠壓了各國達成互利共贏的合作空間。危機后,許多國家社會矛盾急劇上升,各種保護主義勢力強勁抬頭,相互傾軋的惡性競爭開始主導國家間經濟關系。
特別值得關注的是,美國、歐洲、日本與亞洲新興市場國家之間的經濟摩擦,正在取代發達國家的內部競爭,成為矛盾的中心。歐盟成員國擴容將近一倍,美國力推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和跨大西洋貿易投資伙伴協定(TTIP),世界經濟格局不再簡單呈現為國與國之間的競爭,而是逐漸演變為區域和國家集團的相互較量。此外,在發達國家“以鄰為壑”的經濟政策下,跨國公司資本開始回流,這將嚴重沖擊那些依賴國際資本投資發展經濟的新興市場國家。種種跡象表明,金融危機正在挑戰人們對于全球化進程不斷演進的信念和預期。
金融危機還重新塑造著全球分工格局。長期以來,美國、歐洲、日本是世界商品的主要消費國,以中國為首的亞洲國家承擔著工業生產環節,拉美、非洲、中東、澳大利亞負責提供資源和能源。這種舊分工格局在危機后逐漸被打破,世界經濟正在進行重新平衡。發達國家試圖提振國內制造業和工業出口,中國力主擴大內需、提高對世界最終商品的消費能力,拉美、非洲等發展中國家則努力推進工業化。世界經濟再平衡不但關系到各國內部經濟結構調整,而且即將改變冷戰后的國際分工鏈條,因此將是一個漫長、痛苦和不確定的過程。這一過程可能將超出商品貿易再平衡和各國經濟結構調整范圍,在服務貿易、貨幣金融體系、跨國公司治理等廣泛領域重塑全球經濟新秩序。
世界產業格局也在金融危機后面臨深刻調整,開始新一輪結構重組。目前主要國家都在加大對新興戰略性產業的投入,爭取抓住新的經濟增長點,在下一輪競爭中獲得先發優勢。不但發達國家正在利用技術優勢開辟朝陽產業領地,而且新興市場國家也在逐漸調整過度倚重傳統產業和單純追求GDP總量的發展模式,在低碳經濟、綠色經濟、數字經濟等時尚領域增加政策扶植力度,爭取拿到競爭未來發展制高點的擂臺門票。
服務業貿易化程度提高
傳統服務業因其業務和人員流動受地域約束,貿易化程度較低,與實體工業生產之間的互動性較弱。本輪服務業的興起以知識創新為基礎,可貿易性飆升
金融危機引起世界對于傳統制造業和虛擬經濟平衡關系的反思,但是在后金融危機時代,全球資源的配置并沒有向物質生產回歸。人們看到了相反的畫面:在商品貿易全球化擴張進程遇挫后,服務貿易全球化進程卻逆勢興盛起來。盡管作為世界經濟龍頭的美國提出振興傳統制造產業,以及出口五年翻番的經濟再平衡戰略,但目前看來這一目標更多只是服務于國內政治需要的口號。
事實上,金融危機為發達國家經濟轉型提供了有效動力,以物質生產為主的實體經濟在其支柱產業中的分量進一步收縮,經濟結構向更高端的服務業升級。有學者預測,西方發達國家的商品貿易在新經濟格局中的比重將繼續下降,而服務貿易的比重到2020年至少將擴展一倍。
本輪服務業的興起以知識創新為基礎,與傳統服務貿易拓展有著本質區別。傳統服務業因其業務和人員流動受地域約束,貿易化程度較低,與實體工業生產之間的互動性較弱。由于互聯網、傳媒等知識技術創新,服務業的可貿易性飆升。
新服務業正在成為美國等發達國家振興經濟的戰略支柱產業。中國等一部分新興市場國家在本輪危機中有可能通過經濟結構轉型,實現與發達國家的同向、同步調整,部分傳統實體制造業繼續轉向產業鏈條更為低端的發展中國家。
新興服務貿易的發展將深刻改變實體產業與服務業的傳統關系。美歐發達國家正在試圖建立一個基于高端服務業的新貿易和工業體系。這一體系通過互聯網、醫療、金融、傳媒、軟件開發、語音應用、網絡信息安全等服務業,拉動頁巖氣、新能源、環保、智能制造等新興工業部門。為配合新工業體系的運轉,美國為首的發達國家正在通過TPP和TTIP等平臺,構建有利于新興產業發展、打壓傳統制造業獲利空間的國際規則,其中包括更為嚴苛的技術、知識產權、環境和勞工標準。新工業體系和國際規則的相應變化,可能將從根本上改變近代產業革命以來大規模的工業制造模式。發達國家的如意算盤是,通過新興服務業創造知識經濟等無形產品引導人們的喜好,用各種創意概念控制世界“再工業化”進程,繼續主導后金融危機時代的全球經濟秩序。
高程系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副研究員,本文根據作者相關主題文章刪編而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