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陳石 圖+周凡茹 部分圖片來自網絡
獨家揭密史前重慶的舊貌尋訪一萬年前的“重慶主人”
文+本刊記者 陳石 圖+周凡茹 部分圖片來自網絡


上圖:鼬獾與黑熊,分別統治著蠻荒重慶的地底與地表。

左頁圖:鐘云杰和他的團隊根據這些地質構造圖作出了重慶的蠻荒模型。
北城天街最近“接待”的最萌訪客應該是白點。
10月12日上午,這只通體紅艷,額頭上點著一撮白毛的赤狐混在人群之中,神不知鬼不覺地踱到遠東百貨,在眾人的圍觀中繞場視察。睥睨眾生兩小時后,終于在下午1時左右被有關部門擒獲,并發配回城口老家。沒有人知道這只赤狐是怎么來到重慶主城的,它這場千里之行的原因也是眾說紛紜。但實際上,赤狐漫步觀音橋,我們無需大驚小怪,因為在一萬年前的重慶,白點的祖先們才是江北的真正主人……
早在丘陵還未被夷平、濕地還未被填滿,螞蝗梁、讀書梁還真是一道道山梁之前,如今重慶主城所在的位置曾是一片荒野:到處堆疊著參天的古樹,地面布滿草地和頁巖,渝中半島兩側綿延著沙灘,17條溪流穿過解放碑,大群野生動物在上面生活。
當重慶動物學專家鐘云杰向本刊記者描繪這番場景時,他如同追溯自己家譜一樣興奮——如果說那只出現在江北的赤狐是偶爾闖入人類世界的野物,那么鐘云杰則是誤入人類世界已久的“白點”。這位狂熱的動物學家常穿著黑色牛仔褲和擋風夾克站在解放碑的紅綠燈口發呆,看起來和身旁的觀光客沒什么區別。不同的是,在他的世界里,自己其實正走在一條沼澤般的溪流旁的小徑上,而溪流最后消失在小什字小商品市場和羅漢寺的交界處。
“那里原本有一個河塘。”他指著道路旁的公交車站說。“那是河塘里的小堤壩,對于鹿、林麝、鴛鴦,還有其他所有跟溪流相關的動物來說,會是個很巴適的家,應該也適合紅尾魚,還有長吻鮠、銅魚。”說話間一輛巴士開過,他笑了,“當然了,那時候一定安靜很多。”
鐘云杰對萬年前的重慶如此感興趣,源于他的地圖癖,這位地圖發燒友幾乎見過自人類踏足重慶這片土地以來所有的地圖。經過數十年的收集,在終于無圖可尋之后,他突發奇想:如今的地圖都是人們按照自己生活時的狀態所制,那么人類出現前,重慶是怎樣的呢?如果那時候有一張地圖,會長成什么模樣?如果將今日的重慶疊在這張古老的地圖上,又會發現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要做出這樣一張地圖,首先要做的是構造史前重慶的地理模型。
鐘云杰拉上幾個志趣相投的好友,以現存土壤類型、雨量等為基礎,依照重慶歷年氣象、地質變化數據,推算出曾經存在于重慶的各種生態系統——包括樹林、濕地或山丘等。由于重慶主城正好坐落在不同地理區域的交叉點,所以這樣的群落種類繁多,不只有北方森林的三葉樹,還有南方森林的重陽木、附近遷徙路線上的候鳥,甚至長江里的魚都成為這些生態系統的一員,最后他們總共辨認出32個不同的生態群落。
一旦辨認出生態系統,他們就可以填入這片土地的主人——野生動物了。但它們當時分別住在哪兒呢?為了盡可能精準,鐘云杰的團隊讓研究更向前邁進一步。他們確認了每個物種的棲地條件,例如潘氏閉殼龜需要濕草原、昆蟲,以及有陽光可取暖的地方;獺兔需要潘氏閉殼龜的糞便;而赤狐則需要兔子和一個筑窩育子的地點……根據他們的推證,生活在重慶這片土地上的物種,從棲地到生態系統之間都有一套縝密的關系網絡,與人類創造的復雜社會網絡極其相似。
“我們不停地問,這個需要什么?那個需要什么?一邊回答一邊把重慶填滿動物,有種上帝創造世界的快感。” 鐘云杰說。
經過長達兩年的勾勒與填充,在對兩百多個地點進行反復推敲之后,他和他的團隊成功地將史前重慶與今日的街道圖結合起來,這為現代的重慶增添了一個全新的維度。如今,鐘云杰能像文章開頭那樣,站在重慶的任何地點,想象出那個地方在萬年前是什么樣子,都聚集著什么物種。
“也沒多大意義,是吧?但我很享受。” 鐘云杰說。
通過這張史前地圖,我們可以管窺原始重慶的風貌。
那時候,重慶的霸王是黑熊。黑熊體毛黑亮而長,胸部有一塊“V”字形白斑,看上去像在脖子上戴了一條項鏈。鐘云杰說,那時候黑熊比如今更兇猛,主要因為它體形大,身長1米8,體重約450斤。由于黑熊是“獨行俠”,除了發情期之外,都喜歡獨居,所以它們在重慶占的地盤最大,幾乎分布全境,算得上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漢子。不過,隨著人類的入駐,黑熊的數量逐漸凋落,并逐漸向人煙相對稀少的東北方向遷徙。如今黑熊已轉戰城口的山林,與人類、苞米和蜜蜂繼續斗爭。


另外兩種力量型住戶是犀牛和野豬。犀牛是重慶的“島民”,只在廣陽壩一類的江上小島上有留存的痕跡,如今已經絕跡。野豬又稱山豬,雜食性動物,生存能力強大,喜歡群體活動,當時的野豬主要分布在沙坪壩一帶的灌木叢里,以野菜、樹木根莖、野果為食。如今它們是重慶人比較熟悉的野生動物,媒體時常報道某個村莊野豬出沒、破壞莊稼的消息,在現已廢棄的巫山廟堂鄉原址,一群野豬甚至占山為王,成為了那里的主人。
除了力量型選手外,在地形復雜的史前重慶,身手敏捷的動物也很吃得開。常住渝北的豹貓一般在清晨和黃昏時捕獵,喜食昆蟲、鳥類和一些小的哺乳動物。鐘云杰說,這種動物看起來是家貓的放大版,最大差別是黑色耳殼背面有一個大白斑。不過,豹貓雖然帶貓字,但卻血腥暴躁,若是和狗關在一起,能把那群“汪星人”活活咬死吃掉……
文章一開始出現的白點,它的祖先赤狐又叫紅狐、火狐。它們身體細長,嘴巴尖,除肚子上的毛是白色、腿和耳尖是黑色外,其余都是紅色。這些火紅的精靈一度霸占著江北的平原,與習性和飲食偏好接近的豹貓們時不時會因領土糾紛而大打出手。
相較于北邊的猛獸扎堆,南岸這片土地顯得溫和許多。這里是林麝的地盤,林麝和鹿模樣接近,長長的耳朵下,兩只大眼睛喜歡無辜地盯著它專注的東西,但它們膽子很小,一遇風吹草動,就會很快地跑開,甚至躲到樹上——別看它是蹄類動物,沒有爪子,但只要有傾斜的樹干,就能噌噌噌幾下爬上去,可謂保命神技。雖然看起來是一種無害呆萌的小動物,但它們也并非手無寸鐵。雄麝上犬齒特別發達,長可達10厘米,尖尖地從嘴里向下伸出來,如同一把鋸齒刃的軍用匕首,惹急了也會給人來上一口。遺憾的是,爬樹和犬齒在毒藥、陷阱、獵槍面前都是脆弱的,由于雄麝能分泌珍貴的麝香,重慶的林麝如今已接近滅絕邊緣,進入了國家一級保護動物的名冊。

上圖:林麝是一種愛對著鏡頭“賣萌”的動物。

左右下頁圖:赤狐與豹貓,是重慶北邊的一對生死對頭。
在當年雄踞一方的“諸侯”們中,唯一留守主城的可能只有鼬獾了。在田間地里,老鼠出沒并不奇怪,但狗一樣大的老鼠就有點滲人了。如果細心地在郊區的田地里尋找,可以見到一種身形像老鼠卻比老鼠大,頭上有幾塊白色條紋的動物,那就是鼬獾。鼬獾是一種鼬科類動物,黃鼠狼的親戚,又名猸子、山獾、魚鰍貓。“這種動物并沒有其他過人的本領,只是它們常常生活在一些廢墟、山溝、水田、小溪、庫塘的林灌、灌草叢附近,人類不容易發現,算得上是動物界的隱士,所以才能一直待在主城。”鐘云杰解釋道。
不過,鐘云杰說,因為鼬獾頭部帶白色條紋,常被誤認為是果子貍,在前幾年還受到了不少池魚之殃,如今數量已大幅減少。實際上二者有很大區別:果子貍體型更大、相對更苗條,鼬獾相對矮胖、體長較短;果子貍尾巴和身體一樣長,尾毛較緊湊,鼬獾尾巴短而蓬松;果子貍頭上的白色斑紋從鼻端一直延伸到身體背部的前半部,而鼬獾的白色斑紋在額頭部分是中斷的。
如果一只古代白頭鵯生活在今天的重慶,它的心情大概不會太好,這種喜歡與其他鳥兒賽一賽速度的鳥類會郁悶地發現,除了江北機場那些怎么也賽不過的巨大鐵鳥外,空中的對手實在太少。而在它們興盛的年代,重慶的天空比現在熱鬧許多——兩百多種鳥兒霸占著藍天。
與陸上動物不同,當時不同種類的鳥勢力范圍是按海拔梯度由低到高劃分的。500米以下海拔地區的舵主是白頭鵯,白頭鵯很常見,頭上有白色斑紋,常常被誤認為土畫眉。海拔500米~700米之間的主人是黃臀鵯,它們體長與喜鵲相當。額至頭頂黑色,頭戴短而不明顯的羽冠,下嘴兩側各有一小紅斑,如同點了一顆美人痣。海拔700~800米被領雀嘴鵯占據,領雀嘴鵯是中國的特有鳥類,羽毛多是綠色,如果藏在綠色的灌叢中,你還不一定能看出它來。海拔1000米左右有綠翅短腳鵯,它們如今大多分布在城口、巫溪、奉節等縣,身體有紅、白、黑三色,色彩分明,潔白的頭胸部沒有一點雜色,美煞旁鳥。可惜的是,它們居住地海拔很高,普通人很難親眼目睹它們的身姿。



本頁圖:這些曾經的重慶統治者們如今大多散布渝東北、渝東南的山陵地帶。



本頁圖:分別作為南岸、沙坪壩與渝中的萌物代表,愛爬樹的林麝、憨呆的野豬與競速狂鳥白頭鵯,你喜歡哪一種?
當然,也有些飛不起來的異類,紅腹錦雞就是其中一種。紅腹錦雞又叫金雞,中型雞類,帶尾毛有一米多長,它們曾是解放碑一帶的老住戶。紅腹錦雞的雄鳥尤其漂亮,全身羽毛顏色互相襯托,赤橙黃綠青藍紫俱全,光彩奪目,是馳名中外的觀賞鳥類。雌鳥卻長相平平,和母雞模樣差不多。最終,它們識趣地帶著“老公們”舉家搬遷到渝東北,為重慶解放碑的美女們騰出了地盤。
鐘云杰告訴本刊記者,他們的發現還在繼續,說不定接下來還會有更多驚喜。這個隨時隨地把重慶城市現代地貌在腦海里轉換成萬年前形態的“怪人”,在本刊記者眼中本身就充滿著神奇的色彩,不過他勾勒出的史前重慶的動物地圖,更具有神奇的一面。畢竟,在重慶人心中,這是一座被美食、美景、美女充填起來的美麗都會,鮮有人知道,在這8.24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除了3000萬人口,還有這么多的珍禽異獸棲息著。它們有的已經為數不多,有的遷往深山密林,有的還在我們視線可及的地方生活著,與我們共享著這座城市的美麗。

七曜山是橫亙在渝東北和湖北恩施之間的一座雄偉界山,因為地處偏遠,歷來少有人知。這里既有典型喀斯特地貌的深谷溝壑,又有平坦廣闊的高山草原;既有高大壯觀的風力發電風車,又有地勢險要的古塞城堡;這里既是眾多河流的發源地,也是盛產名貴中草藥和野生動植物的天堂……徒步穿越地形復雜的七曜山,是一次對徒步者綜合素質的極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