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雅坤
(江蘇大學 外國語學院,江蘇 鎮江212013)
譚恩美的長篇小說《沉沒之魚》于2005年10月由美國蘭登書屋出版,一問世便登上了《紐約時報》暢銷書排行榜,且上榜第一周即沖入十甲。[1](P3)相對于譚恩美其他涉及母女沖突主題的作品而言,《沉沒之魚》對母女關系的關注度沒有《喜福會》、《接骨師之女》等作品高,但是小說對陳璧璧和朱瑪琳這兩個人物形象的塑造卻突破了以往小說中的華裔形象,彰顯了譚恩美構建華裔美好形象的目的。筆者從敘事學與文體學的角度研究陳璧璧和朱瑪琳這兩個人物形象,從敘述視角和人物話語表達方式兩個方面來探討華裔身份的建構。
敘述視角強調的是敘述者與其所述故事之間的關系,即敘述者是用怎樣的眼光來看待并觀察故事的發展。著名敘事學家Stanzel區分了敘述視角模式,即敘述者人物及反映者人物。[2](P49)法國敘事學家熱奈特對小說的敘述視角也進行了劃分,包括零聚焦敘事、外聚焦敘事以及內聚焦敘事。零聚焦敘事指的是全知敘事;外聚焦敘事指的是敘述者“陳述的只是人物的外貌、動作、語言以及所處的環境,而沒有人物的思想和感情”[3](P189~190);內聚焦敘事指的是敘述者只講述故事中某個人知道的情況。此外,英國文體學家福勒在厄斯彭斯基的影響下提出敘述視角或眼光可以分為空間視角和心理視角等。[4](P189)《沉沒之魚》采用的是零聚焦即全知視角模式,敘述者陳璧璧在意外死亡之后所做的一切都折射出作者力圖彰顯華裔美好形象的目的。譚恩美通過空間視角以及心理視角,向讀者呈現了敘述者陳璧璧建構優秀華裔身份的過程。
空間視角。空間視角是指對故事中的人物、建筑、背景等成分的空間關系的建構。[4](P190)《沉沒之魚》在開篇就通過背景介紹將敘述者陳璧璧的身份呈現給讀者:“聽起來難以置信,但我仍然可以看到悲劇的標題:‘社交名流被邪教殺害’!文章在頭版左邊占了兩欄……”[1](P1~2)“那就是陳璧璧曾經組織過一次前往蘭那王國的旅行,有十一個人參加并失蹤了”[1](P3),這段話交代了陳璧璧是這次旅行的組織者。在以上背景敘述當中,陳璧璧被冠以“社交名流”的尊稱,表明陳璧璧在當地是有身份、有背景的名人;而上文中提到陳璧璧是旅游團隊的組織者、領導者,從側面反映了陳璧璧是一個有能力、有威望的人。背景敘述里對陳璧璧的介紹無不顯示出其具有良好的人際關系、優秀的組織能力以及德高望重的美好形象。陳璧璧在小說背景里擁有良好的華裔形象,同時在空間轉換方面也展現了其美好的形象。首先,陳璧璧帶領讀者觀看自己的葬禮,在葬禮上,當地的政客、電視明星、著名商人等有身份、有地位的人都來吊唁,包括市長、曾獲得艾美獎的電視主持人柏哈利,等等,由此不難看出,陳璧璧是站在各種優秀人士行列中的一員。其次,陳璧璧引導讀者跟隨那些游客的步伐進行奇妙之旅。在旅行過程中,當游客們偏離原來的旅游路線的時候,陳璧璧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對游客的行為做出評價,甚至以超自然的能力對游客的行為給予干預,使得游客們可以保持安全的狀態,這表明陳璧璧對旅游勝地做足了調查研究,相比他人更了解當地文化。從葬禮到游覽各個地方的空間轉換中,都刻畫了擁有高尚、博學品質的陳璧璧,其在游客遇到困難時做出的干預更是體現了陳璧璧的睿智。
心理視角。福勒認為,心理眼光或稱感知眼光,屬于視覺范疇,其涉及的主要問題是誰來擔任故事事件中的觀察者。[4](P189)在《沉沒之魚》中,陳璧璧對游客的關懷貫穿了整部小說。在去云南旅游的過程中,柏哈利褻瀆了子宮洞,對于白族文化背景下的族人來說,這是不可原諒的錯誤,而在此時,陳璧璧“漂浮在柏哈利的上空,雖然一直都想阻攔他,但命運已然如此注定了”[1](P62~63),“朋友們都犯下了愚蠢的錯誤”[1](P63)。敘述者向讀者表達了陳璧璧想幫助朋友卻為時已晚的急切心情,作者通過這樣的畫面將陳璧璧對朋友真誠的關心展現得淋漓盡致。陳璧璧隨著旅游團隊繼續旅程,當朋友們準備去蘭那王國的時候,陳璧璧用特異功能進入到旅游團隊領隊的夢鄉,要求領隊沃特將入境日期改好,同時,陳璧璧“在黑暗中祈禱我的朋友們平安”[1](P77)。陳璧璧就這樣悄無聲息地給予朋友們無微不至的關懷,她用行動來表達對朋友們的關愛。通過這種立體的觀察,陳璧璧關心朋友的畫面生動形象地呈現在讀者眼前。譚恩美通過陳璧璧關心朋友這一心理視角表達了敘述者高尚的美德,從而彰顯了華裔樂于助人的美好形象。
人物話語不僅指人物的口頭話語,還包括人物的內在話語和思想。敘述者可以原原本本地引述人物言詞,也可只概要專屬人物話語的內容;可以用引號,也可以省去引號;可以在人物話語前面加上引述句,也可省略引述句。[5](P144)同樣的人物話語,采用不同的表達方式就會產生不同的效果。因此,小說家往往通過變換人物話語的表達方式來控制敘述視角和距離,變換感情色彩與語氣。英國文體學家利奇和肖特[6](P324)根據敘述者介入的不同程度對人物話語的表達方式做了相關的排列。人物的外在話語和內在話語通過敘述體進行概括總結,同時可以進行敘述干預。從“言語行為的敘述體”到“自由直接引語”,敘述者對敘述內容的控制程度逐漸遞減。由此看來,敘述者可以采用不同的引語形式來控制小說的敘事形式和內容,從而更好地刻畫人物的性格特征。
在《沉沒之魚》中,朱瑪琳與女兒埃斯米在參觀一座寺廟的時候注意到一位美麗的年輕姑娘正對著一個拉二胡的小伙子唱歌,埃斯米問朱瑪琳這些人是否是真人,“朱瑪琳什么也沒說,她想一定是復活了的靈魂”[1](P57)。作者并沒有使用引述句,而是由敘述者陳述其想表達的話語,給引語增添了詼諧、鄙薄的色彩,使得朱瑪琳譏諷的語氣入木三分。此外,朱瑪琳在對眼前的情形表示滑稽的同時卻對女兒的疑問保持沉默,體現了避免向女兒傳遞負面情緒的考慮,從而突出了母親對女兒的尊重與關懷。作者通過使用自由間接引語將朱瑪琳這位單身母親刻畫成一位勇敢善良、呵護家人的傳統華裔女性,以此彰顯華裔的美好形象。在朱瑪琳與柏哈利談戀愛的過程中也運用了自由間接引語。當柏哈利對朱瑪琳表達“我想我很喜歡你”[1](P72)的時候,朱瑪琳“極力穩定自己的情感。喜歡?是什么意思?你可以喜歡花,喜歡草,喜歡任何東西,他的‘喜歡’是什么意思?”[1](P72)這些都表現了朱瑪琳對待愛情慎重的態度,在這些自由間接引語中,人物的主體意識得到充分的體現。自由間接引語的運用,更能表現朱瑪琳對待愛情的態度,作者通過朱瑪琳的形象再次表達了其構建華裔美好形象的強烈愿望。
在《沉沒之魚》中,陳璧璧的空間視角和心理視角突出表現了她良好的社會地位、樂于助人的高尚品質;同時,朱瑪琳的言語表達方式刻畫了其關愛親人、對愛情執著忠貞的品質,從敘事學與文體學兩個角度表現了作者力圖重建華裔美好形象的目的。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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