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學理
(陜西省考古研究院 秦漢考古研究室,陜西 西安 710054)
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秦統一中國,《史記》上記載著這么一段文字:“始皇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1]長期以來,人們只知道這里的“十月”是秦的“歲首”,但并沒有想到這既是春節又是國慶之日。
在中國歷史上,秦朝是唯一一個使國慶與新年合一的朝代。在而后的歷史長河中,國慶不另作顯示,中國人也習慣地把春節視為一年之始。其實秦定的“十月朔”為全國的朝賀之日,隨歷法的變更雖然早已不存在了,但因為其產生過深遠的影響,在今日的民事活動中仍然能找到它的影子。
筆者雖然發表過一篇文章《解讀“十月朔”——秦王朝新年的慶日》對“十月朔”問題進行闡述[2],但由于人們對“十月朔”問題還未引起足夠的注意,因此現在仍有深入展開敘說的必要。
人的年齡,從生日算起;一年四季,由“春”開頭。但一年肇始的“歲首”,并不一定把12個月中的正月初一當做開端。夏、商、周三代因采用的歷法不同,所以歲首就顯示出“三正”的差別,四季也跟著在月份上有了錯動。一些學者在計算秦漢時期重大歷史事件時,往往對“跨年”問題產生疑惑。例如趙高逼殺秦二世于三年(前207)八月,更立公子嬰。十月,子嬰降于劉邦,這時間就算在公元前206年了。《漢書》記載:漢文帝十四年(前166)冬天匈奴寇邊,攻入朝那塞,殺了北地郡都尉孫卬。隨后的春天里,魯人公孫臣上書要按土德而“改正朔”[3]。在這里,一年之內冬在前,春在后,顯然不合四季的習慣。實際上,今人殊不知自己在對歷史“歲首”問題的理解上產生了偏差。
古人觀察天象,以朔、望的周期來確定“月”,用置閏來使“年”的平均長度接近太陽回歸年,辨明二十四節氣,授時以便指導農業生產(播種、管理、收獲、儲備)和生活(遷徒、建筑工程等)。因此,早就有了歷法的制定。據《漢書·藝文志》記載,漢時歷譜十八家,其中尚有《黃帝五家歷》33卷、《顓頊歷》21卷、《顓頊五星歷》14卷、《夏殷周魯歷》14卷[4]。我們從中不難看出,不僅上古各代歷法不一,就連春秋戰國時期的各諸侯國也有自己的歷法。于是,人們把黃帝、顓頊、夏、殷、周及魯歷合稱之為“古六歷”。因為它采用365又1/4日為回歸年長度來調整年、月、日的周期,故而又稱為“四分歷”。實際上,按歷元(即歷法的計算點)來看,因“古六歷”年首的月份(歲首)不同、施行地區有別,所以就可以合并為3種歷法,即:夏歷、殷歷和周歷。那么,此3歷的主要區別還是在于歲首的月建(一年12個月同天上12辰相配,以斗柄所指確定正月)上:夏歷,以冬至所在的建寅之月為歲首(即后世俗稱的“陰歷”正月);殷歷以建丑之月為歲首(相當于夏歷的十二月);周歷以建子之月為歲首(相當于夏歷的十一月)。
西周后期,隨著“朔”(是看不到的月象,只能靠計算確定月亮的位置)的概念產生及其以后二十八宿體系和二十四節氣的建立,太陽周年運動和回歸年的規律也被人們所掌握,安排年、月、日的分法就逐漸形成。
雖然秦人早期接受了周文化,但在進入關中之后,隨著農耕文明的進步,人們在觀天制歷上則取得了長足的成就。這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史記·封禪書》載,德公二年(前676)“初作伏祠”[5]。在此之前周無“伏”,只有秦人把夏至后第三個庚日開始的30~40天這最熱的時期稱作“伏日”(又稱“三伏”)。這顯然是秦人對中國歷法的一大貢獻。
第二,《呂氏春秋》一書的“十二紀”,記載著秦人觀星定月的成就[6]。在一年12個月中,對太陽分別在天空的位置、晨昏的中星,以及相應的天氣、物候等都有詳細的觀察記錄。如“孟春之月,日在營室,昏參中,旦尾中”,即是說:孟春這個月,太陽位置在二十八宿之一的“營室”(北方),黃昏時參宿中天(正南),日出前尾宿中天。書中提到立春、立冬、日短至(冬至)、蟄蟲始振(驚蟄)、始雨水、小暑、溽暑、白露、霜始降等等,表現出同農事有關的二十四節氣形成過程。其描述12個月天象及二十八宿,都是現存古籍中最早的記錄。
到了秦始皇統一中國時(前221),他“推終始五德之傳,以為周得火德,秦代周德,從所不勝。方今水德之始,改年始,朝賀皆自十月朔”(《史記·秦始皇本紀》)。秦始皇之所以能以建亥之月(即夏歷十月)為歲首,主要依賴于一批“侯星氣者”總結的天文學成果。秦都咸陽作為國家觀象中心,有著一支三百人左右的“侯星氣者”隊伍,專門負責天體觀測。由于他們編制出了《顓頊歷》(一種四分歷,一朔望月為29又499/940日,以十月為歲首,把閏月放在九月之后,稱“后九月”),所以秦始皇才能借助政權的力量把當時較為先進的這一歷法推向全國,使之成為中國第一部通行的歷法,那么,這個“十月朔”(即十月一日)不但成了秦朝的國慶日,而且也同全國歡慶“朝賀”的大年統一起來。農歷十月一日作為秦朝的國慶節,就這樣被確立了下來。
秦始皇確定“十月朔”為國慶大典的時候,采用的還是周歷。當時雖然是秦始皇二十六年(前221),但那只是按他即秦王位的年頭算的。最后滅齊,才算是“天下大定”。那么,他赦令丞相、御史“議帝號”的時間大約在八、九月份。為了朝賀大典,有關國家政治體制的重大問題首先被提上議事日程,于是確立了“除謚法,稱始皇帝”號、“水德之始改年”、顏色尚黑、“數以六為紀”、廢分封而行郡縣制、統一度量衡制、車同軌、書同文等。
開國大典的前期工作經過緊鑼密鼓的準備之后,于十月一日正式開始了慶祝活動。作為秦王朝的第一個新年之始,統治者上層在舉行大型朝賀。群臣稱頌秦始皇“興義兵,誅殘賊,平定天下,海內為郡縣,法令由一統”(《史記·秦始皇本紀》)的功德。在都城咸陽宮、章臺宮、上林苑、北阪上的仿六國宮室里,鐘鼓齊鳴,響徹云霄。諸侯美人輕歌曼舞,通宵達旦,火樹銀花,燈紅酒綠。渭河兩岸、雍門至涇渭之間,沉浸在一片歡騰的海洋里。
在民間又呈現出另一種景象來。由于百姓獲得了“黔首”的統稱,比起自周代“人鬲自馭至于庶人”(《大盂鼎》銘文)到春秋戰國時期稱謂的變化來,普通百姓的階級地位有了明顯的提升。結束了長期戰亂折磨,人們普遍憧憬改朝換代帶來的和平安定。正當此時,國家又宣布了“大酺”,令全國人民都可以暢懷地歡樂飲酒,百姓莫不歡呼雀躍的。因為釀酒、飲酒需要消耗大量糧食,這在實行耕戰政策的秦國是嚴加控制的,不經允許,視作違法,連西漢前期也都在“禁群飲”。那么,時隔一年而有兩次“大酺”,這無疑是從物質到精神的又一次解放。如果說秦始皇二十五年(前222)“五月,天下大酺”的那一次,是在削平韓、趙、魏、楚、燕五國之后的一次大慶祝,還只限于“勝利在望”的話,而這一次卻大不同于前。因為“王賁從燕南攻齊,得齊王建”(《史記·秦始皇本紀》),取得了全國解放的大勝利,繼而又有建國各項制度的確立,朝廷上下籠罩在一片歡騰慶賀的氛圍中,對民間再一次開放了禁酒之令,這無疑使秦王朝處在了歲首的熱氣騰騰之中。
在陜、甘、冀、內蒙、東北等地,至今有在十月流行敲“太平鼓”的風俗,北京門頭溝一帶稱之為“迎年鼓”,那應該說是秦代傳下來又長期演變的結果。而極具震撼力又有歷史傳承的大鼓,莫過于陜西咸陽張西寨(即“掌旗寨”的音轉)的軍鼓了。據考,張大麻子是秦將軍白起旗鼓營中的第一代旗鼓手,后有張進山,他是將軍王翦旗鼓營中的旗鼓手。近世還有“千斤力”張家老大、“鼓鷂子”張力、“鐵胳膊”陳得勝等人。他們不世襲、不保守,選優而上、代代相傳、高手輩出。“掌旗寨”地近秦都咸陽,可以想見,在秦王朝第一個歲首的大慶中,他們不但鼓樂陣陣,而且在盛大慶典上也會一展身手。在秦始皇兵馬俑三號坑中,可以看到指揮車后的鼓手(第45號甲俑)雙拳緊握、臂力外露、穩站躬腰、目視前方,使人不難想像當年他鼓音傳令、以和軍旅的作用與颯爽英姿[7]。
在歡騰的歲首慶典中,還有兩項活動也是必不可少的——懷念為國捐軀的英烈;獻俘以敬祖上。
秦人重戰,更重戰士,這是軍事史上的一個優良傳統。秦穆公三十三年(前627),晉國利用殽(今陜西潼關到河南靈寶間的殽函之地)的險峻地形,使秦全軍覆沒,“無一人得脫者,虜秦三將以歸”。秦穆公三十六年(前624),秦軍東渡黃河,在“王官(今山西臨猗縣南)之戰”中大獲全勝,算是“報殽之役”。秦穆公為此專門趕到前線,后由茅津(今河南三門峽市西的黃河北岸)南渡,“封殽中尸,為發喪,哭之三日”,還在軍中發了“以記余過”的誓詞[8]。秦始皇在統一之戰接近勝利之際,專門以兵馬俑群從葬,這固然算不上作為標志性質的“封”,但畢竟是出自對軍隊情感的一種表現[9]。不過,司馬遷把“收天下兵,聚之咸陽,銷以為鐘鐻,金人十二,重各千石,置廷宮中”的話寫在“歲首”這一年(前221),就很值得我們重新審視它的重大意義。
筆者以為,把收繳諸侯國的銅兵器銷毀,是在每當削平一個敵國之后就要進行的政治舉措。秦始皇命令:把鐵兵器鑄作農具交給當地從事耕種,而把銅兵器選送到了首都咸陽。筆者在其專著《咸陽帝都記》(三秦出版社,1999年8月版)一書的第七章《咸陽的文化活動》注釋[52]中,就銅人的高度與重量,作了如下的推算:《三輔黃圖》記金人“坐高三丈”。今人曾武秀在其《中國歷代尺度概述》一文中,據《九章算術·商功》劉徽注,推算出“魏尺約當今24.2厘米弱”。那么,秦立姿的武士銅人“高三丈”即合今7.26米。《三輔舊事》說“鑄銅人十二,各重二十四萬斤”(即二千石),而清代梁玉繩在其《史記志疑》里據《三輔舊事》中之數及《三輔黃圖》中“鐘鐻高三丈,鐘小者皆千石”而認為“千石者及鐘鐻重數,史誤并之”。此間,筆者還是以《史記》為據,秦1石合今60千克。由高奴銅石權測知,秦1斤合今256.25克,則秦1石折今30.75千克。那么,“千石”等于30750千克。這銅鑄的12個武士像各自高7.26米、重達30750千克,被立在咸陽宮前,威風凜凜,是對武功蓋世的秦軍最好的紀念。
獻俘是宣揚國威的一種重大活動,往往要在太廟向祖先告祭,或是向君王秉報。周武王滅商后,告廟獻俘,殺殷商戰俘百人以祭(《周書·世俘解》)。《左傳·僖公二十八年》:“(晉師)振旅,愷以入于晉。獻俘、授馘,飲至、大賞。”杜預注:“獻楚俘於廟。”但秦始皇對亡國之君齊王建,卻采取了另一方式:齊王建被放逐到共縣(今河南輝縣)的松柏林里去。沒有殺他,算不算“養尊處優”?恐怕只有他自己才能慢慢地品味了:他聽信了收受賄賂、通敵的奸佞宰相后勝的讒言,放棄合縱,不修攻防,沒有任何軍事準備。當秦軍進入臨淄后,不作任何抵抗,齊王建只有乖乖投降的一條出路了。總結教訓,齊人還是為他編了一首歌謠:“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也”(《史記·田敬仲完世家》)。大意是說:是松樹呀,還是柏樹呀?把齊王建送到共的正是以后勝為代表的那些奸謀的賓客啊!
秦王朝的輝煌猶如耀眼的流星,瞬間劃過天際,但留給歷史的遺產很多。其中僅以“十月”發生的節慶就有不少,最顯著的莫過于歷法的更改。
以“十月朔”為歲首,在漢初仍然沿用著。讀秦漢史,在紀年上就會發現有很多時間倒置的記載。《史記·高祖本紀》說:“漢元年十月,沛公兵遂先諸侯至霸上”,這當然指的是漢高祖的元年,而他仍把秦歲首之月的十月當做漢年的開始。接后敘事是“十一月中”項羽破關,“十二月中”遂至戲。這都好理解。但接后有“正月,項羽自立為西楚霸王”,“四月,兵罷戲”……。同樣的例子,還有“十年十月,淮南王黥布……皆來朝長樂宮。春夏無事。七月,太上皇崩櫟陽宮。……八月,趙相國陳豨反代地”。《史記·呂太后本紀》載:“七年秋八月戊寅,孝惠帝崩。……九月辛丑,葬。太子即位為帝,謁高廟。元年,號令一出太后。……十一月,太后欲廢王陵……。四月,太后欲侯諸呂。”這些在表面上似乎時間倒置的現象,就是因為采用秦代《顓頊歷》以十月為歲首的緣故。直至漢武帝初年,此種情況仍未改變,還是把十月作為歲首,如《漢書》上仍記著“建元元年冬十月”、“二年冬十月”、“元狩元年冬十月”、“二年冬十月”、元鼎“四年冬十月”、“五年冬十月”、“元封元年冬十月”、“二年冬十月”、“四年冬十月”、“太初元年冬十月”等等。
由于秦采用《顓頊歷》,以建亥三月(即夏歷的十月)為歲首,與夏、殷、周三歷皆不同,并一直延用到漢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前后長達一百多年。至此,情況才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因為誤差積累漸大,歷日與天象嚴重不符,出現了“朔晦月見,弦望滿虧”的怪現象(《漢書·律歷志》)。這時,大中大夫公孫卿、壺遂、太史令司馬遷等人提出“歷紀壞廢,宜改正朔”的建議。經過“定東西,立晷儀,下漏刻”等一系列觀測和激烈的學術爭論,終于認定鄧平、落下閎等人制訂的歷法(“晦朔弦望皆最密,日月如合璧,五星如連珠”)最為科學。隨后于夏天五月頒行,這就是著名的《太初歷》。正歷的結果是“以正月為歲首”(《漢書·武帝紀》),只能從太初二年算起,于是無形中就使太初元年成了15個月。不過,從此以后因為“置閏”同二十四節氣相結合的關系,歲首與農歷年的元旦同步,始終使年、歲之首保持一致。正因為《太初歷》以正月為歲首,冬至所在月為十一月,以無中(仲)氣之月為閏月,這些規定就形成了中國歷法的基本格局,在以后兩千年間雖然改歷50次,但基本框架未變。其所記日蝕、月蝕周期,也為日月蝕預報打下了基礎。其所測定的五星運動,也比過去有顯著的進步。西漢末,經天文歷法家劉歆加工整理,改名為《三統歷》。到東漢章帝時,因《太初歷》行用近二百年,誤差又漸大,才由李梵、編讠斤等人測算,編制了“四分歷”。
秦王朝以“十月朔”(十月一日)為歲首,是“一國之人皆若狂”的歡慶吉日。但因為周朝的歲首是十一月,那么這十月正是周年的最后一個月——臘月,而周人有過“臘日節”的習慣,也是個全民歡慶的日子,于是,周、秦同月同慶的活動使人民很難從這重疊中分離出孰周孰秦來。中國人有在農歷十月一日過節的習俗,叫做“十月朝”,是個新年的節日。“朝”即晨,于是乎“十月朝”就是“十月朔”的又一稱呼。但過“十月朝”這個節日卻有幾種含義。
第一,過年。秦惠文王初元十二年(前326)“初臘”,說明周的“臘日節”得到秦政府的承認。那么,后來陰歷十月一日是秦的元旦,周的“臘日節”無形中也變成了秦的新年。熱鬧延續、長期流傳。南朝宗懔《荊楚歲時記》記載:“十月朔日,黍臛,俗謂之秦歲首,……今北人此日設麻羮、豆飯,當為其始熟嘗新耳。”北人,特別是西北地區人民早就有在這一天備辦芝麻粥和赤豆飯嘗新的風俗。后世過“十月朝”,人們吃紅豆飯,清朝在這一天吃“豆泥骨朵”。據考,現在吃的“豆沙包子”,即是由“十月朔”專吃而變為常年四季的食品。周代有“十月獲稻,為此春酒”(《詩經·豳風·七月》)的習慣,是為了春節飲用,秦的新年也能夠與此接軌。
第二,慶豐收。《詩經·豳風·七月》有“九月肅霜,十月滌場。朋酒斯饗,曰殺羔羊。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的句子,描述一年農事已畢、掃除場院、歡慶會飲的場景。《詩經》中“十月滌場”會飲歡慶的風俗一直保留下來,明清方志中就有不少記載。北方的這一風俗,可以說是同先秦時代關中的傳統一脈相承的。
第三,臘祭。古人逢臘月就要圍獵,把捕獲的禽獸作為“犧牲”來祭祀祖宗,這是周代形成的“臘祭”風俗。《風俗通》載:“臘者,獵也。因獵取獸祭先祖,或者臘接也,新故交接,狎獵大祭以報功也。”秦漢以降,也都繼續了獵取禽獸這種“歲終祭祖”的傳統。其規模、儀式相當隆重,先是圍獵,后以獵物祭祖與百神。或家祭,或墓祭,都選冬至后第三個戌日為“臘日”。周之臘月是陰歷十月,后來成了秦王朝的正月。里人祭社,熱鬧非凡。子貢不理解“一國之人皆若狂”的原因,孔子從“勞逸結合”中引申出“一張一弛,文武之道”作答(《禮·雜記》)。因此,中國各地直到現在,還把臘月腌制的豬肉稱作“臘肉”。
第四,送寒衣。《詩經·豳風·七月》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的句子。這是說當霜降之后,君主賜衣給人以御寒。農歷十月初一,是秦的元旦,正是進入冬季的第一天。面對日趨寒冷的形勢,人們祭祀祖先時,除了食物、香燭、紙錢等一般供物之外,還要焚化冥衣。這項活動被稱為送寒衣。所以,農歷十月初一又稱為燒衣節。它同春季的清明節、秋季的中元節,并稱為一年之中的三大鬼節。那么,送寒衣之祭,大概起于周的“授衣”、興盛于秦,以致于流傳至今,形成為中國人敬祖的傳統。
在歡騰喜慶的十月,除了多日可敲的“太平鼓”之外,還有僅在“臘日節”敲的“臘鼓”。在形式上,前者是有手柄的單面羊皮鼓,后者卻是細腰鼓;在作用上,前者是歡慶的迎年鼓,后者在于驅鬼逐疫。臘日擊鼓是同前一天的作儺結合起來,猶如除夕之后是元旦一樣。在歲末作儺,由方相氏領著,進行群體舞蹈。《荊楚歲時記》說:擊細腰鼓的人要“戴胡頭,及作金剛力士”。這種驅逐厲鬼、以求平安的活動,在今天西南的少數民族中還有保留。
漢朝有“臘鼓鳴,春草生”的民諺,在節日敲鼓則帶有娛樂性。臘日節的時間,也因漢尚土德而移至大寒。晉以后則一分為二,固定成臘八節和灶王節。
“十月朔”,即每年農歷的十月一日,是秦王朝法定的朝賀慶日。盡管使用“顓頊歷”的年代已經過去2235年,但那時形成的節慶禮儀卻深深地扎根于中國人的風俗習慣中,成為豐富多彩的文化內容之一,隨歷史的演進,也在不停地賦予其積極向上的含義。
[1]司馬遷.史記·秦始皇本紀[M].北京:中華書局,1959.
[2]王學理.解讀“十月朔”——秦王新年的慶日[J].贏秦學刊,2012(4).
[3]班固.漢書·文帝紀第四[M].北京:中華書局,1962.
[4]班固.漢書·藝文志第十[M].北京:中華書局,1962.
[5]司馬遷.史記·封禪書第六[M].北京:中華書局,1959.
[6]呂不韋.呂氏春秋[M].張雙棣,張萬彬,殷國光,等,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07.
[7]王學理.解讀秦俑:考古親歷者的視角[M].北京:學苑出版社,2011.
[8]司馬遷.史記·秦本紀[M].北京:中華書局,1959.
[9]王學理.秦俑專題研究[M].西安:三秦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