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譯名

武一帆

前兩天社會上就廣州的英文譯名是否該從普通話的標準譯法“Guangzhou”改為粵語世界約定俗成的“Canton”展開討論。都怪咱們老祖宗留下的文化財富太多，方言復雜，文字特別。中外譯文只是文化溝通上最淺顯的差異，深層面的變革，正如我們興致勃勃地用手機簡拼打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網絡詞匯來諷刺中國傳統文化的缺失，充滿矛盾。

算起來現代足球歷史不過百十來年，電視轉播，媒體報道全球賽事更是近廿年的事。大家知道西甲聯賽的時候，皇馬已是皇馬，巴薩已是巴薩……可是，學識淵博的你肯定發現所謂“皇馬”根本不是國際通用叫法吧。即便他的全稱“皇家馬德里”也只有一半是音譯。你講這個詞給愚鈍的西班牙人聽，“馬德里”可能還耳熟，“皇家”是個什么玩意？

可“Real”就是皇家啊！國王御賜的稱謂。可你看日本人就老老實實的用片假名拼出來了。雖然讀出來差別不小，但至少是對原音的模仿。確實，國情不同，標準不一。可您看，拉曼查省Ciudad Real，我們不能翻譯成“皇家城”，而是音譯為“雷亞爾城”。Villarreal，我們不叫它“皇村兒”（Villa是“村”的意思），而是不嫌麻煩地叫它比利亞雷亞爾。

對，我們其實很嫌麻煩。一讀到這么拗口的名字，轉臉就去找俱樂部的綽號了。現成的，“黃色潛水艇”。其實對我們寫新聞而言，這么個長外號還得帶引號，對精簡篇幅沒任何幫助（不灌水的業界良心）。問題是我們中國人對拉丁文、西里爾文還有看著頭暈的阿拉伯文一概不感冒。我知道就行，不必天下大同。

可將“拉科魯尼亞”簡稱“拉科”又是什么道理？甭管La Coruna（卡斯蒂利亞語）還是A Coruna（加利西亞語），怎么看“拉”和“科”都分屬倆詞。這跟“拜仁”、“曼聯”的簡稱路數不一樣啊。關鍵是“拉科”本地約定俗成的俱樂部簡稱是Deportivo，就像畢爾巴鄂叫Athletic，希洪叫Sporting，桑坦德叫Racing，韋爾瓦叫Recreativo，塔拉戈納叫Gimnastic。這里邊，除了韋爾瓦，其他種種一概以“競技”兩字涵蓋之——“馬競”干脆成了官稱——大有北胡、南蠻、東夷、西狄此類籠統蔑稱的豪邁氣概。

但真將這些意思差不多的外國詞匯細化出一個漢語對照表，其實更麻煩。有些東西，遵循“約定俗成”的模式就好了。較真地想，“約定俗成”也總有個頭啊。以我的經驗，看首譯的人心情如何。比如馬競中場Koke，新華社標準譯名是“科克”，我嘴里念念有詞：“溝蓋（近似Koke的西語發音）、溝蓋……科凱吧。”于是“科凱”就堂而皇之地在《體壇周報》用了一年多。直到幾周前，駱明總編鑒于搜索引擎中“科克”占了壓倒性優勢，宣布即日起“科凱”改成“科克”。吶，人活著最重要的就是開心。說不定哪天就“反三俗”就給改成“溝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