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趙海峰,西南大學中國新詩研究所碩士生

電影《傷逝》劇照
魯迅描寫青年男女愛情的悲劇小說《傷逝》,正是魯迅先生自己精神彷徨期的作品,在這部作品中作者用第一人稱散文化的小說筆調向我們講述。對于這部作品的研究,有多種說法。筆者認為造成他們之間愛情的毀滅以及子君的死,從深層次上講是子君對個體生命的回歸到傳統家庭的牢籠中,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隔膜與冷漠是根本原因。
個人的生命主體性,使我們是我們自己的存在感的根據,那么真正意義上的愛情的存在也是個人生命主體性得到最大滿足的愛情。馬克思在給燕妮的信中說“然而愛情,不是對費爾巴哈的‘人’的愛,不是對摩來肖特的‘物質的交換的愛’,不是對無產階級的愛,而是對親愛的你的愛,使一個人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人。”[1]馬克思的這種對燕妮的愛情宣言“對親愛的你的愛,使一個人成為真正意義的人。”[2]尊重生命主體性的發展,可以說是愛情存在的前提。從個體生命主體性的覺醒到毀滅的道路,來談子君和涓生的愛情悲劇也未嘗不可。
對于一個有兩千年封建文化的國度,我們的傳統文化來講是沒有多少主體性可言,我們的傳統文化講的是“三綱五常”女性是沒有多少地位可言的,所以子君勇敢的沖破封建家庭的牢籠,勇敢的說出那一聲“我是我自己的,他們誰也沒有干涉我的權利”[3],這一句話可謂振聾發聵,是女性覺醒據有里程碑的意義。這一句亦可以說是子君對自己命運的一種宣戰,一種強有力的把握。在故事的開頭,我們也仿佛看到了“中國女性”的“輝煌的曙色”的一面。無論是對“鯰魚須的老東西”還是對“擦雪花膏的小東西”她都表現的“目不邪視驕傲的走了”[4]這個時候的子君讓我們看到一個女性對生命主體性把握的一種強烈要求和對自己行為的肯定。
在涓生的陳述中我們看到子君這種主體性漸趨消失的過程,在戀愛的雙方,子君始終處于一個仰慕涓生的地位,在一起談自由平等的人物,在這些談論中子君似乎找到了自己生命的主體的一個嘗試,由此迅速走出封建家庭的,和涓生同居開始了二人世界。但是我們細讀文本不難發現兩人交往后的矛盾逐漸顯現,與婚前的幸福相比,二人同居后“我也漸漸清醒地讀遍了她的身體,她的靈魂,不過三個星期”[5]在三個星期里,涓生便對子君有些厭倦,便好像對子君感覺什么都了解,之后便是隔膜了。
在往后,我們沒看到子君自己說的個體獨立性,而是重新扮演了傳統中國婦女的角色,開始和鄰居的官太太一樣開始了養油雞,飼養小狗的日子,在這種日子里,她又回到與官太太明爭暗斗的狹小生活圈子里,在生活中雖然子君處處操勞,二人之間的話卻漸漸少了,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在這里不討論涓生的是與非,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子君失去愛情的前提是失去自我,失去主體性的存在才是自己失去愛情的必要前提,現代意義上的愛情在一定程度上講是兩個人在興趣愛好氣質等方面的相投合,而子君卻在愛情的尋找后重新回到了傳統婦女的地位,從而在失去自我的同時也失去了愛情。
個人主體性的喪失,另一方面,就是子君對自己的把握開始的時候,是極具反抗性的行為,為了和涓生結合,離家出走,而到最后卻是在涓生在那句“我老實說罷:因為,因為我已不愛你了!但這于你更可以毫無牽掛地做事……”[6]而她“然而只有沉默”,今天讀來,仍覺悲涼。但我們從這個過程看到,面對這出悲劇,很少看到她對悲劇命運的反抗,所以在她的反抗中我們看到的是一種悲慘命運的書寫,而往往并不是對命運的抗爭,雖然失敗,卻難以引起的是一種崇高的悲劇。
在愛情的世界里主體性喪失的子君,那么導致這一結果的另一個原因就是兩個人之間的隔膜。
兩個人剛在一起時,對愛情的希翼讓兩個人對未來充滿信心,然而在交往了“不過三星期,我似乎對她已經更加了解,揭去了許多先前以為了解而現在看來卻是隔膜,即所謂真的隔膜了。”[7]在涓生看來他對子君這時候的了解,就已產生了隔膜。對女性而言,子君是愛著涓生的,是一種無私的愛,前邊我們也提過子君對涓生的愛有點仰慕的成分,她對涓生的愛是她的全部。
在愛情中開始時她勇敢與大家庭決裂,在別人的冷眼中與涓生同居,剛開始她是幸福的,對她而言有愛的地方就是家,就是全部,他們在一起“溫習”曾經愛的情景,在愛的世界里“出神似得凝想”至到臉上掛滿了幸福的笑容。他愛涓生,在他們租房子時子君“賣掉了她唯一的金戒子和耳環”[8]來置辦家具。在共同的生活中,她又是承擔起了一切家務,顯示出自己對這個家的熱愛,對她自己來講沒有累,反而“胖了起來,臉色也紅火起來”。
然而涓生的失業是對他們的打擊,在失業后,子君多少顯得“怯弱”和“凄然”,在對待家務上也是“屋子里散亂著碗碟,彌漫著煤煙”[9]雖然是這樣,她仍然表現在表面上表現得的忙碌,保留對未來的希翼。但最終她等到的卻是涓生告訴她“無愛”的暗示,自己多次想要維持的“家”是多么的徒勞與虛無。在涓生告訴她時“她臉色陡然變成灰黃,死了似的;瞬間便又蘇生,眼里也發出了稚氣的閃閃的光澤。”[10]在涓生看來,他應該爆發一下,可是她“只有沉默”沒有更多的話。在我們上邊提到再回到傳統家庭婦女地位后的子君,已經在個人主體地位的喪失后,涓生還希望她去尋找新生活,孰不知在她“在這無愛的人間”就只有死滅的道路。
綜上,我們不難看出《傷逝》中,這部魯迅先生的愛情小說,在這部小說中我們可以看到那個時代知識分子追求自由戀愛,開創了一種新的愛情樣式,但最終卻以悲劇收場。引發了我們深刻的思考,筆者在這里認為正是由于主體性的缺失使子君又回到傳統婦女的角色,人與人之間的隔膜與冷漠是這個要在“無愛”人間,被涓生拋棄后只有承受人間的冷眼,默默的死去。對于子君勇敢沖出封建家庭的牢籠,喊出“我是我自己的”并且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們應該肯定,但走出來后在新的小家庭中又重新回到一個傳統婦女的地位,由于人與人之間的隔膜造成的無法溝通的冷漠,使她最終死去,這也是魯迅先生對啟蒙運動的反思的地方,在這里我們看到魯迅先生的智慧。對于今天的我們,如何在愛情與婚姻中做出既符合自己的人生追求又不被日常的生活擾亂我們的追去,筆者認為保持自己的主體性和及時溝通是一個不錯的抉擇。
[1][2]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四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78-79.
[3][4][5][6][7][8][9][10]魯迅.在酒樓上·傷逝·阿金[M].錢理群,選編.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217,216,219,226,219,218,223,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