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祖興+宋漢林
摘要:司法證明方法從神證到人證再到物證,呈現科學化發展的趨勢,科學證據成為司法證明方法的必然選擇,以社會調查為主要方法的新型訴訟證明方法逐步被應用于訴訟實踐。社會科學證據符合客觀性、關聯性、合法性等證據屬性,應賦予社會科學調查報告以法定的證據資格,并將其界定為鑒定意見。社會科學證據頻現于我國訴訟實踐中,但由于規則缺失,法院對待社會科學證據的態度差異較大。社會科學證據制度在我國的建立,應確定其法律依據,對社會科學證據鑒定機構、鑒定人員及技術標準實行統一管理;應限制法院決定是否同意社會調查的自由裁量權,賦予當事人程序性救濟權,對重新調查程序的啟動予以具體化規定;應建立技術性出庭制度、法官技術顧問及專家陪審制度等。
關鍵詞:民事訴訟;社會科學;證據;程序;標準
中圖分類號:DF72文獻標識碼:ADOI:10.3969/j.issn.1001-2397.2014.02.15
一、問題的提出美國學者達馬斯卡教授說:思考證據法的未來,很大程度上就是要探討正在演進的事實認定的科學化的問題[1]。司法證明方法從神證到人證再到物證,呈現科學化發展的趨勢,科學證據成為司法證明方法的必然選擇。在訴訟中,科學證據超越常識證據,越來越為法官、當事人所依賴。除被廣泛接受的自然科學證據外,隨著社會科學的發展,突破科學證據僅限于自然科學證據的局限,以政治學、經濟學、社會學、法學、社會統計學等為代表的社會科學在法律實踐特別是用于確定事實的司法實踐中愈加廣泛地被應用,社會科學證據逐漸進入民事訴訟視野,成為確定依賴常識證據無法證明的特殊案件事實時不可或缺的證明方法。
近年來,以社會調查為主要方法的新型訴訟證明方法逐步被應用于訴訟實踐,以社會調查報告為代表的社會科學證據經常出現在環境污染、商標侵權、名譽侵權、產品質量、藥品及食品安全、商業秘密、反壟斷等民事訴訟中。在“星源公司訴上海星巴克咖啡館有限公司等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糾紛案”參見:上海市第二中級人民法院(2004)滬二中民(知)初字第1號判決書。 、“張小泉刀剪商標侵權及不正當競爭糾紛案”參見:上海市高級人民法院(2004)滬高民三(知)終字第27號判決書。、“霍壽金與中國電影集團公司等名譽權糾紛上訴案”參見: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2007)高民終級字第309號判決書。等案件中,當事人均提供了社會調查報告需要說明的是,本文所講的社會調查報告主要是對與案件相關的主體的狀態、意向性和行為等調查并基于統計學意義上的分析而做出的社會調查報告,區別于家事訴訟和刑事訴訟中對未成年人家庭環境、成長經歷、社會環境等情況調查后向法院提交的社會調查報告。,用以證明公眾對商標的認知程度或名譽損害認知程度等案件事實。然而,由于觀念錯亂和規則缺失,我國法院對待該社會科學證據的態度存卻在較大差異,法官抑或對科學證據過分依賴,甚至為規避責任而不加選擇地接受,抑或以社會科學證據不符合法定證據形式等理由而排除其證據資格,拒絕采信,或者懷疑其證明力,忽視其證明效果。域外司法對社會科學證據的理論論爭和實踐探索由來已久,現已逐步突破藩籬,并在司法實踐中獲得了廣泛的應用。在我國,如何克服固有的理論障礙并實現規則指引,有效解決當前訴訟實踐中頻現的社會科學證據的證據能力和證明力認定問題,是當前民事訴訟證據理論和立法面臨的新課題。
二、民事社會科學證據何以可能現代法學汪祖興,宋漢林:民事社會科學證據的中國圖景區別于自然科學以自然現象為研究對象,社會科學是以社會現象為研究對象的軟科學,其任務是通過科學方法對社會現象進行認識和了解,闡述與研究各種社會現象及其發展規律。社會科學以邏輯和實證為特色[2]。從研究方式講,社會科學以理論和實證為主要研究方式,實證研究則主要包括實驗以及非實驗的調查、文獻分析和實地觀察。而從具體方法講,則主要包括問卷、訪談、觀察、量表、抽樣、測量和統計等,研究結論則一般表現為社會性實驗報告或社會調查報告等。裁判事實認定中,社會科學方法的選擇和運用亦不例外。現代社會科學遵循理性原則, 是客觀實在的知識系統, 同自然科學一樣建立在量化與實證科學的方法論基礎上,其本質是科學的[3],客觀性、可重復性、可檢驗性是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共同具有的本質特性[4]。
一般來說,社會科學的研究內容包括狀態、意向性和行為[5]。隨著科學調查方法的發展與完善,現在法院越來越接受以樣本數據為基礎的證明方法[6]。司法實踐中,對商標的混淆、消費者對欺騙性廣告的感知以及公眾侵權行為是否構成或減損對被侵權人的社會評價等的認知、大規模侵權訴訟中損害額的估算等情形,一些證明對象可能涉及公眾就涉案事實及相關事實的意見、認知等內隱性事項,也可以通過證明與案件事實相關的外顯行為去判斷預期的結果,這些事實的證明只能通過政治或倫理允許的社會性實驗或社會調查等社會科學方法進行證明。基于社會科學方法運用所產生的社會性實驗報告或社會調查報告等材料進入訴訟即構成訴訟證據材料,而經過質證、認證等訴訟程序,則構成據以確定案件事實的社會科學證據。筆者認為,社會科學證據是指為了證明與認定案件事實相關的狀態、意向性和行為,運用社會性實驗或社會調查等社會科學知識和社會科學方法所形成并符合法律程序要求的、用以證明案件事實的事實。社會科學的系統性、普遍性、精確性、簡單性、可檢驗性、有效性和批判性決定了社會科學的科學性[7]。社會科學證據作為具有科學性的社會科學的實踐結果,也應當具備科學性,這為社會科學證據成為案件事實認定的依據奠定了基礎,使社會科學證據成為可能。當然,社會科學證據作為民事訴訟證據,其形式的變化不應改變其作為科學證據和訴訟證據的根本屬性,應將其置于科學證據和訴訟證據理論以及立法體系框架內予以研究和應用。
三、民事社會科學證據何以被采信常識證據是事實認定的重要方法,但隨著社會科學的發展,作為科學演進的結果,傳統證明方法遭遇了社會科學證據的挑戰。毫無疑問,科學將會穩步地將經驗常識從各種認識機制中的特權地位上排擠出去[8]。然而,社會科學證據在司法實踐中的運用并非順理成章,從初創到遭遇挫折,再到得以肯認并逐步走向成熟,社會科學證據的歸屬和采信標準一直是案件事實認定中選擇社會科學證明方法的重要考量因素,也是社會科學證據能否被采信的主要爭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