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預告期”的延遲退休（下）

吳 斌 金 旺

延遲退休對相關群體會帶來哪些不利影響

遼寧大學人口研究所副教授宋麗敏表示，在養(yǎng)老保險制度所涉及的人群進行分析中，可分三個人群。第一部分為已經退休的人群，另一部分是還要過幾十年才面臨著退休的人，此次延遲退休政策，對于這兩類人群來講，基本無影響。“處于這兩個人群中間的人群，將受到延遲退休政策的影響，其中未來10年左右退休的人受到的影響最大。”

休閑時間縮短

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全國人口平均壽命74.83歲，遼寧省人均預期壽命74.68歲，其中男性72.84歲，女性76.74歲。那么，在人口平均預期壽命不增長的情況下，65歲退休，人們退休后的休閑時間不足10年，遼寧省的男性則更短，不足八年。勞動時間延長了，也就意味著休閑時間減少了。

孩子沒有人帶

北京約有80%的孩子接受隔代教育，上海50%—60%的孩子由祖輩教育，在全國則有近一半的孩子接受隔代教育。老人到65歲退休，他們的孩子輩由誰來帶？在嬰兒托管方面，在美國等一些國家，有專門的嬰兒托管中心，3個月后的嬰兒就可以托管了。而我國目前這些都不具備，大多職場女性想要帶孩子到半歲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今年48歲的劉女士在鄭州一家事業(yè)單位工作，雖然離退休還有2年，但她已開始期待并“謀劃”自己的退休生活：“女兒今年25歲，打算明年結婚，這樣一來，我很快就要抱孫子或孫女了。”她說，本來已經想好，退休剛好能幫女兒照顧孩子，延遲退休的政策一出，還真有些擔心，“人到退休年齡，上有老，下有小，按現行政策可以專心照顧老人，照看孫子、孫女。如果延遲了，一家人的生活規(guī)劃可能會被打亂”。

易出工傷

60多歲的高齡老人，身體與年輕人沒法比，工作時也會更容易受傷，如果做不好對這些高齡老人的勞動保護措施，會有更多工傷出現。

企業(yè)成本增加

在目前的五項社保方面，給企業(yè)和職工個人帶來的負擔都較大。其中以養(yǎng)老、醫(yī)保最高。養(yǎng)老保險繳納比例企業(yè)需要負擔20%，職工負擔8%；醫(yī)保企業(yè)7%，個人2%。再加上失業(yè)、工傷、生育保險，用人單位應承擔的費率占到職工工資總額的近30%。延遲退休，必然增加企業(yè)成本。

靈活就業(yè)人員負擔增加

一個客觀存在的現象是，現在還有不少人是非正規(guī)就業(yè)，企業(yè)沒有給他們辦理社保，他們需要自己來繳納社保，如果延遲退休，意味著他們需要晚幾年才能領到養(yǎng)老金，生活壓力無疑會增大。

今年46歲的王先生，20多年前從一縣城供銷社下崗后，靠個人再就業(yè)，很費力地把養(yǎng)老保險繳夠了15年，“實在沒有太多錢續(xù)繳，而且下崗后，呆過的幾家小公司都不給繳養(yǎng)老保險”。他說，本以為到了60歲就可以領了，現在的決定等于讓他領取養(yǎng)老金的時間推遲了。對王先生來說，延遲退休意味著多繳了幾年養(yǎng)老保險，又少領了幾年養(yǎng)老金，可謂負擔雙重加重。

顯然，延遲退休將緩解國家養(yǎng)老壓力，但個人負擔將增加。

“失業(yè)”狀態(tài)延長

現在除了醫(yī)生、技術人員等越老越吃香的特殊情況外，企業(yè)更喜歡用年輕人。50、60歲的老人本來就不容易找工作，如果延遲了退休，就等于“失業(yè)”狀態(tài)延長了。

即便法律可以規(guī)定理論上的延遲退休，但卻無法強制要求企業(yè)聘用老人上崗。我國一半以上的勞動者都是從事體力勞動的人，推行60歲以后退休制度，除去公務員、事業(yè)單位的老人可以自動延續(xù)就業(yè)，年老體弱的體力勞動者恐怕多數會無班可上，即使是白領專業(yè)人士也難幸免。一邊是沒法工作，一邊是還沒到退休年齡，勢必陷入兩頭落空的生存危機。

年輕人找工作更難

延長退休年齡帶來的最大負面影響就是對年輕人就業(yè)的沖擊。中國作為世界第一人口大國，背后是龐大的就業(yè)壓力。現在每年我國需要安排的就業(yè)人員在2400萬人左右，而每年真正能夠實現就業(yè)的僅為1000萬人左右，也就是說，每年有1400萬人找不到工作。這還是在經濟增速高達10%左右的支撐下。然而，我國經濟不可能再保持如此高速，目前已經回落到7%左右，未來不排除進一步回落的可能。

如果再延遲退休年齡，那么，必將出現老年人擠占年輕人工作崗位，加劇年輕人就業(yè)壓力，對嚴峻的就業(yè)形勢火上澆油的情況。統計顯示，每年離退休人員在600萬至700萬人，延遲退休年齡必然使得600萬至700萬適齡就業(yè)人員面臨失業(yè)。經濟下滑加上延遲退休可能吃掉目前的全部就業(yè)崗位。延遲退休對年輕人就業(yè)影響之大可想而知。

多措并舉，兼顧公平，平穩(wěn)推進

退休年齡的調整是一項復雜的社會經濟政策，涉及人口結構、人力資源供求、代際關系、社會保障基金平衡等多方面因素，必須多措并舉，兼顧各方利益，平穩(wěn)推進。

延遲退休要小步慢走，設定“緩沖期”

延遲退休年齡，在操作上，大多數國家都采取了循序漸進的方法。我國的延遲退休年齡改革當然也應該是“漸進式”的，而不是“激進式”的和“斷崖式”的。

人力社保部社會保障研究所所長金維剛就《決定》中涉及的社會保障內容的改革進行解讀時指出，漸進式延遲退休是指將來制定有關延遲退休的政策將采取小步慢走的方式，逐步緩慢地延長退休年齡。“假如退休年齡延長一歲需要經過兩年時間，那么在政策實施之后的第一年只將退休年齡延長半歲，第二年再延長半歲，以此類推。”

金維剛表示，在將來有關延遲退休的政策制定并公布之后，還將設定幾年的“緩沖期”，即經過幾年的準備才會正式實施。因此，漸進式延遲退休就是采取比較緩慢而穩(wěn)妥的方式，逐步延長退休年齡，盡量減小退休政策調整對社會和有關人員所帶來的影響。

延遲退休必須考慮不同利益訴求

延遲退休是一項關系到每一個職工切身利益的改革，在改革中必須充分考慮到職工不同的利益訴求，使這項改革在得到經濟上收獲的同時，也能夠產生符合大多數人愿望的社會效益。根據這樣的要求，“一刀切”的改革就顯得粗疏了一點，未必能收到理想效果。因此，如何使延遲退休制度設計更加人性化，是擺在決策者面前的一項重要課題。

由于各種職業(yè)在勞動強度和收入待遇上有很大差別，人們對延遲退休的反應也有很大差別。比如，我國公務員工作相對穩(wěn)定，福利待遇也不錯，延遲退休對他們來說可謂“利好”。而一些勞動強度很大的工種，到了50多歲大都已經是在超負荷工作，他們更希望早點退休。這決定了對延遲退休似乎很難達成某種共識。如何緩解這項政策改革實施的阻力？除了漸進式推進，還可以把制度安排得更人性化。

退休畢竟是人生大事，延遲退休一旦作為公共政策落地實施，將改變很多人的人生期待目標，并且對其個人和家庭的經濟收入產生影響。延遲退休的改革必須充分考慮到這些具體情況，政策上不宜“一刀切”，而是應該充分尊重本人意愿。比如，我們可以將目前規(guī)定的男60歲、女55歲作為職工退休的一個下限（這里暫不考慮特殊工種以及喪失勞動能力之類需要更早退休的情況），但到了這個年齡后并不一定非得退休，而是可以根據本人意愿繼續(xù)工作；同時再設定一個必須退休的上限，按照目前的國情，這個上限可以是男65歲、女60歲。這5年時間就是一種彈性區(qū)間，每一個職工都可以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比如身體狀況、家庭的經濟狀況等，自行決定是繼續(xù)工作還是退休。這種人性化的制度安排，給個人更多選擇空間，更容易被人們所接受。

延遲退休要剛柔相濟

德、法兩國近期相繼對退休制度進行調整，內容各有側重，標準亦不相同，不過思路和原則倒是驚人的一致：一是繼續(xù)推行延遲退休，二是對特殊群體格外關照。

從2012年1月1日起，德國開始逐步將法定退休年齡由原來的65歲提高到67歲，這意味著如不“按時”退休，將拿不到全額退休金。對工齡較長者，政府有特殊安排，如工作滿45年的人65歲退休就能領取全額養(yǎng)老金。2013年12月出臺的新方案再進一步：工齡滿45年者63歲即可“全身而退”。

復雜的數字背后，不難看出政府對低收入群體的考慮。按照德國現行教育體系，學生在接受13年基礎階段教育后可選擇繼續(xù)深造或是就業(yè)。換句話說，如果一個人在63歲時已有45年工齡，意味著他18歲就要踏入職場，此類人群大多是從事服務行業(yè)或是做工務農的體力勞動者，收入相對較低，因此在退休時被給予特別關照。

法國的退休制度改革始于2010年，時任薩科齊政府力排眾議，將退休年齡從60歲提高到62歲。2013年12月出臺的新規(guī)在這一基礎上，調高了基本養(yǎng)老保險的繳費率和繳納年限。另一創(chuàng)新則是設立“辛苦賬戶”，用積分的方法對工作條件艱苦的人員進行補貼。

方案劃分了10個工作類型，如夜間加班，在高溫、低溫或是噪音較大環(huán)境下作業(yè)等，凡是符合其中一種情況，每工作一個季度即可在賬戶中積上1分，然后根據積分換取培訓、轉崗或是提前退休的優(yōu)惠，但“提前”的上限不得超過兩年。

如今，退休制度改革正日益成為各國政府頭疼的問題。對德、法這樣福利制度優(yōu)越的歐洲國家來說，改革勢必觸及民眾奶酪。2012年德國決定將退休年齡從65歲提高到67歲時，遭到工會和學者的尖銳批評；2010年10月，法國全境罷工、列車停運、學校罷課、加油站鬧起油荒、電臺一度停播，亦是為了反對政府延遲退休。

然而，維持現狀又意味著退休金制度不堪重負。2010年法國通過延遲退休法案時，退休人員占人口比例已接近四分之一，如維持現狀，到2018年政府就將面臨近423億歐元的虧空。在2012年的總統選舉中，奧朗德一度許諾不再延遲退休，一年過后卻被迫食言……

由此可見，在人口老齡化和經濟危機的倒逼下，改革已是勢在必行，關鍵就在于如何平衡各方利益，避免社會動蕩。而德法的剛柔并濟——一面推行改革，一面視情況不斷進行細分化調整，對特殊人群給予關照，或許不失為一種有益的嘗試。

延遲退休應由全國人大決定

目前，官方正在“研究制定漸進式延遲退休年齡政策”，而民間反對者眾。

那么，該如何來解決民意與“官意”之間的分歧呢？筆者以為，在雙方意見完全相左的情況下，只能讓一個獨立機構來“仲裁”了。這就好比在法庭上，有關各方爭執(zhí)不下，最后只能由法官來裁決。那么，在關于“延遲退休”這場公開博弈中，誰是最合適的“裁判”或者說“法官”呢？

顯然，全國人大是裁決延遲退休在中國是否可行的唯一“裁判”。而且，全國人大是最高國家權力機關，有權來決定國家任何事務。因此，理應由全國人大根據國內外有關情況進行綜合考量，最后并通過立法來確定延遲退休可行或不可行。而人社部門理應扮演相關法律的落實機構。

多策并舉、多渠道籌集資金，解決社保資金缺口問題

CCVI中國價值指數研究員崔新生認為，漸進延遲退休年齡方案并不是切實解決國家養(yǎng)老問題的唯一方法，若想真正做到“老有所養(yǎng)，老有所依”，國家還需深入研究探討其他方案，政府更需要為養(yǎng)老金問題負起應有的責任，不能讓老百姓一方承擔養(yǎng)老金缺口的負擔。

那么，未來養(yǎng)老金巨大缺口如何解決呢？多策并舉、多渠道籌集資金是解決社保資金缺口的有效措施。

財政資金補充社會保障資金不足是問題的關鍵。雖然我們的企業(yè)和就業(yè)者支付著全世界排名第13的社保繳費率，卻由于財政支出“不給力”，導致總體社會保障水平停滯不前。我國社會保障支出僅占我國財政支出的12%，遠低于發(fā)達國家30%至50%的比例。如果我國財政資金30%用于社會保障資金，那么，每年至少增加社保資金2萬億元以上。可以說解決了社會保障資金的大頭。

此外，龐大的國有資產應成為解決社保資金不足的強大經濟后盾。國企包括金融企業(yè)上繳紅利充實到社保資金里是一個有效渠道。國企包括金融企業(yè)每年凈利潤在4萬億元以上，按照20%上繳紅利，就可以每年至少充實社保資金1萬億元左右。

還可開辟發(fā)行彩票公開募集社保資金，鼓勵企業(yè)公司和個人捐款籌集社保資金，以及通過舉辦一系列公益性活動籌集社保資金等，亦可發(fā)揮專業(yè)機構投資增值作用充實社保資金。

還有，壓縮“三公消費”、過度的基建投資和經濟活動中巨額的浪費等，都能省出很多錢來，增加“社保支出”。

2011年，我國社會保障支出僅占GDP總量的2.4%，而美國社保支出占GDP比重在16.8%左右，瑞典和芬蘭甚至分別達到了35%和38%。而這些國家的“社保繳費率”都比中國要低，養(yǎng)老金替代率比中國高許多。因此，解鈴還需系鈴人，多渠道籌集特別是加大財政資金補充力度，才是解決養(yǎng)老金缺口的出路，而不是只在延遲退休年齡上動腦筋。

加快養(yǎng)老金雙軌制的并軌

與延遲退休緊密相關的是養(yǎng)老金雙軌制并軌問題。

當前我國養(yǎng)老金制度較為復雜，一類分法是分成公務員、事業(yè)單位人員、企業(yè)職工、城鎮(zhèn)居民和農民五種養(yǎng)老保障制度，另一種觀點是把機關公務員和事業(yè)單位人員并一起，分為四種，各種制度互不相通和流轉。而俗稱的養(yǎng)老金“雙軌制”，常是拿企業(yè)職工養(yǎng)老保險和機關事業(yè)單位人員對比。

養(yǎng)老金雙軌差距到底有多大？從2005年開始，盡管國家連續(xù)10年提高企業(yè)退休人員養(yǎng)老金水平，但企業(yè)養(yǎng)老金替代率卻連年下降，遠落后于事業(yè)單位人員和公務員。

人民網2013年11月1日的一篇報道顯示，2012年由世界社保研究中心發(fā)布的《中國養(yǎng)老金發(fā)展報告2012》對城鎮(zhèn)基本養(yǎng)老保險替代率（“養(yǎng)老金替代率”：養(yǎng)老金占工資的百分比。假如一個人退休前工資為5000元，退休后養(yǎng)老金為2000元，替代率就是40%）進行了測算。數據顯示，養(yǎng)老金替代率由2002年的72.9%下降到2005年的57.7%，此后一直下降，2011年為50.3%。 而中央財經大學社保系主任褚福靈測算出2011年我國企業(yè)養(yǎng)老金替代率僅為42.9%，低于國際警戒線（國際勞工組織建議養(yǎng)老金替代率最低標準為55%）。

相比而言，事業(yè)單位人員和公務員的養(yǎng)老金替代率一直維持在80%至90%的高水平，其中，公務員的替代率水平要更高。褚福靈計算，1995年至2002年中國事業(yè)單位和機關單位的養(yǎng)老金替代率居高不下，總體維持在92%—107%水平。

延遲退休從最初論證時開始，民眾就普遍憂心，此項改革會產生保護既得利益者、剝奪弱勢群體的效果，與改革設計的價值指向相反。原因就在于，這項改革是建立在雙軌制造成的社會不公現象基礎上的，無論設計者的初衷如何，客觀上都是對既得利益者的默認和遵從。

基于今天的改革情勢，延遲退休與打破雙軌制不得不同時推行，而養(yǎng)老金并軌則應是延遲退休改革的基本條件。一者，從改革的基礎上講，打破雙軌制意味著將所有單位都納入現代社會的保險制度，或者說徹底改變了以單位為基準劃分養(yǎng)老金的方式，讓延遲退休改革的對象變成了一個相對“均質化”、相對統一的群體，改革要考慮的參數和變量都能夠大幅簡化；二者，也是更重要的，雙軌制的打破為延遲退休的正義性提供了支點，避免了改革在操作過程中因既得利益掣肘、牽制而發(fā)生的變形。如果不先厘清這個問題，就等于改革在正義性上出現了曖昧，其能取得的共識和支持可想而知。

從延遲退休的種種討論中可看到，民眾在討論這個問題時會自動站隊，劃分體制內、外的立場；改革的任何動向一出現，也會首先面對在二者之間維護誰、對誰有利的輿論炙烤。即使操作部門一再解釋“延遲退休年齡的問題是作為社會總體政策來研究，并不是單對哪一個領域的就業(yè)群體來研究”，但其所面臨的改革對象卻是確定無疑的兩個群體，恐怕并不能黏合成一個“社會總體”。

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部長尹蔚民在2013年12月26日召開的全國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工作會議上表示，2014年在社會保障方面將推進機關事業(yè)單位養(yǎng)老保險制度改革，著力解決“雙軌制”、“待遇差”問題。毫無疑問，養(yǎng)老金雙軌制的并軌應與延遲退休形成協調，體現正義性和公平性，只有這樣，延遲退休才能平穩(wěn)推進，取得成功。

養(yǎng)老金并軌不是以“平均主義”換取“公平”，也不宜采取“削高就低”的方法。

社會福利需要普惠式增長，“削高就低”并不科學，也不現實。打個比方說，現在張三手中的蛋糕大，李四手中的蛋糕小，如果把張三的蛋糕削去一塊，看似一樣大了，其實兩人都沒從中受益。

經濟學上有個概念叫做“棘輪效應”，指人的消費習慣形成之后有不可逆性，即易于向上調整，而難于向下調整。同樣，當機關事業(yè)單位公職人員還在憧憬收入倍增，退休金卻有可能因為并軌面臨削減縮水的風險，這如何讓其產生內在動力去革自己的命？

正如鄭秉文教授指出，“改革開放以來，所有的改革都是增量改革，都是做加法，否則，就進行不下去”。養(yǎng)老金并軌雷聲大雨點小，就在于利益補償機制的缺失。五省市事業(yè)單位養(yǎng)老金改革試點中，盡管相關的文件也提出，在事業(yè)單位人員的退休待遇向企業(yè)職工“看齊”的同時，要建立職業(yè)年金制度，但由于沒有一個完整的一攬子設計，未能明確改革后掉下來的那一塊養(yǎng)老金如何補上去，遭到抵制，至今五年多時間，仍沒有實質性的動靜。

養(yǎng)老金并軌不應是“劫富濟貧”，而應通過“調低、控高、擴中”，讓包括公務員在內的社會各階層都從中受益。2013年起，深圳市采取社會基本養(yǎng)老保險與職業(yè)年金相結合的辦法，在不降低待遇的前提下，探索出一種既與企業(yè)養(yǎng)老保險制度相統一，又體現公務員職業(yè)特點的養(yǎng)老保障制度，受到社會的關注和好評。只有建立完善利益補償機制，細化職業(yè)年金方案，讓公務員和事業(yè)單位也能實實在在共享養(yǎng)老金并軌的好處，才能充分調動其積極性，不斷把改革引向深入。

調整預期，加強激勵，對老職工進行職業(yè)培訓

雖然從人口結構和勞動力供給的大趨勢看，改革勢在必行，但何時開始、怎么執(zhí)行、配套政策如何跟上，都需細細考量、慎重決定。專家認為，延遲退休政策的落實，要逐步調整公眾的期望值，調整養(yǎng)老金政策，加強激勵機制。

經合組織就業(yè)、勞工和社會事務司社會政策部主任莫妮卡·蓋塞認為，中國有必要進行養(yǎng)老金制度改革，養(yǎng)老金政策的制定應從長計議，人們需要提早為退休繳納養(yǎng)老保險和進行儲蓄，以確保老年時光的生活水準。同時，需要調整人們的期望值，向他們解釋，早退休已不可能了。這樣，人們就可為退休早做規(guī)劃，調整他們在工作和儲蓄上的決定。

她表示，經合組織國家鼓勵人們晚退休的經驗是為晚退休的人提供經濟上的獎勵。例如，多工作一年，養(yǎng)老金待遇可相應提高。相反，如提早退休，退休待遇會相對減少。企業(yè)還需要采取其他措施來協助老職工繼續(xù)工作，例如，為老職工提供適合的工作環(huán)境，對他們進行職業(yè)培訓也很重要，以便掌握現代化工作所需要的新技能。

民建上海市委副主委、研究員張兆安建議，我國適時推行“彈性退休年齡”的退休政策，如果勞動者選擇超過法定最早退休年齡后繼續(xù)就業(yè)，那么，社會保險繳費和待遇可以做出相應的調整，以提高勞動者選擇晚退休的積極性和接受度。此外，在國家層面上，需要進一步健全和完善相配套的就業(yè)保障機制，如對老齡勞動者加班的限制、工作環(huán)境及條件的保證、勞動強度的適應機制、體檢及醫(yī)療報銷等福利保障。

對此，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副部長胡曉義在2013年12月12日國新辦舉行的新聞發(fā)布會上表示，將進一步完善激勵政策，也就是養(yǎng)老保險激勵政策，使那些繳費（時間）長，繳費（時間）多的人能夠更多受益。

胡曉義說：“實際上我們工資的增長比養(yǎng)老金增長要快，你多繳費一年，等于你多工作一年，你工資的基數會更高，替換成的養(yǎng)老金水平就更高。”

事實上，《社會保障“十二五”規(guī)劃綱要》早就指出，“建立社會保障待遇水平與繳費情況相掛鉤的參保繳費激勵約束機制”。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主任鄭秉文認為，這句話有很重要的參數式改革的含義：“一個社保制度，如果可以促進勞動供給，有利于勞動力全國范圍的自由流動，對經濟發(fā)展有激勵作用，這樣的制度更加適合中國。如果一個制度，使大多數人爭先恐后地提前退休，滿大街打麻將的、跳舞的，都是五六十歲退休的，這個制度對勞動供給的影響就肯定是負面的。”

適當調整養(yǎng)老金的企業(yè)繳費率，減輕企業(yè)負擔

延遲退休后，企業(yè)保險費負擔增加，解決這一矛盾的辦法就是要調低養(yǎng)老金的企業(yè)繳費率。

21世紀經濟報2013年11月報道，人社部正加快研究制定基本養(yǎng)老保險全國統籌方案。在實現全國統籌之后，將適當調整養(yǎng)老金的企業(yè)繳費率，以減輕企業(yè)負擔。目前討論最多的，就是企業(yè)20%的繳費上限可能調整。

人社部副部長胡曉義也曾在公開場合表示，現在規(guī)定的養(yǎng)老保險繳費標準確實不低，這是因為這個制度現在承擔著過去計劃經濟時期沒有繳費這樣一個沉重的歷史包袱。以目前的養(yǎng)老金收支狀況來看，為企業(yè)減負提供了時機窗口。

來自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的數據顯示，2011年，城鎮(zhèn)職工基本養(yǎng)老保險基金收入達到16895億元，增長25.89%，除廣西為負增長外，其余省份均實現正增長，其中廣東、江蘇、山東等省市基金收入都超過1000億元。

延遲退休的大政方針已定，但執(zhí)行中還是要有一定的靈活性，把可能出現的問題想得細些，充分照顧各方情緒和利益，才能既解決問題又不傷人心。